大鴻走下教學樓,張平同吳春旺幾個從後面趕上來,他拍一掌大鴻的肩膀說:“今天中午一起吃館子去。”“看來我沒這口福。唐老師叫把《戰地板報》的‘批林’大專欄趕完,說上面要來檢查。”“嗨,真掃興。”
大鴻趕完專欄回寢室躺在牀上想:“菊香又斷藥十幾天了,託人去買的藥還沒着落。碧瓊爸說青黴鏈黴素現在區醫院也缺了,這如何是好?生活費湊去給菊香買藥了,沒錢打菜能用米湯泡飯。向張平借的飯票,他挨於面子沒催着還卻只能將就用兩三天……唉,車到山前必有路。先睡覺。”
夏天的午後,人感覺軟綿綿的,大鴻雙手按住太陽穴昏昏濁濁入睡。張平他們去吃館子回到寢室裡一陣炫耀,張平把亮晃晃的上海表伸到這夥人面前說:“你們看看,離上課時間還早,大家正好吹吹牛。”
杜中奎摸着張平的胸口玩笑:“這裡面的‘桃子’還沒安分吧?那就說說你先前在區革委旁邊同‘李千金’交頭接耳說了些啥?”張平哈哈大笑着在杜中奎胸脯上拍一掌。這欲彰而蓋的表演讓王燕青揣摸得一清二楚。於是激將說:“杜中奎,算了吧,偷偷摸摸纔是張平的特長。”“王燕青你諷刺誰呀?,我張平生下來就敢爲敢說!就是我老孃不學好,我也照常直言不諱。”杜中奎搶過話頭說:“好,有種。那我倆來個答記者問,可你別忘了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張平拍着胸脯吼道:“行啦,如果我說了半句假話,我就象孫悟空是從石縫裡孵出來的。”
寢室裡午眠的人大多被吵醒,紛紛加入助興。杜中奎變着腔調問:“當你撞見她的第一感覺?”“這第一感覺嘛……驚喜又慌亂。”“接着呢?”“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第一眼看她的哪裡?”“當然是臉。”“她的第一表情?”“臉紅。”“是你小子心裡有鬼自己臉紅吧?還想嫁禍於人。”
一陣喝采聲中張平的笑聲最有特色。
然而,張平得意忘形時轉念覺得自己同李薇薇偶然的‘豔遇’沒讓大鴻分享似乎有點遺憾。於是張平把哈哈提高八度蹦到大鴻牀前,見大鴻撲臥在牀上沉沉睡大睡,盯一眼他屁股上補丁重補丁的短褲朝衆人喊:“大家快來看,大鴻穿的‘打卦裙兒’(當地農村小孩兒穿的一種用花花綠綠的布塊兒縫綴起來的裙式服裝。)纔好看喲……”衆人圍過來。大鴻迷迷糊糊的聽得支言片語,只覺無聊便沒理會。張平看大鴻沒動靜便向衆人做個滑稽相,一把抓住大鴻腰背上的短褲一提,“咔”地一聲短褲沿屁股溝撕成兩半。
大鴻這條短褲,是母親拆舊衣服拼湊着一針一線縫起來的,他十分珍惜。換洗涼曬時避免同學看見笑話,總是偷偷掛在不顯眼的地方。
衆人開心的笑聲中大鴻翻身跳下牀,窘迫地穿上長褲憤怒地瞪着張平。張平掩飾說:“嗨,沒想到這條‘打卦裙兒’就象千金小姐……”衆人更開心。大鴻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無端地侮辱,他抓住張平:“你有點人味兒嗎?”“不就是一條‘打卦裙兒’嘛,我賠!”“你賠得起?”
大鴻氣憤難忍,攥緊拳頭向張平討公道。湊熱鬧的人紛紛躲開,張平見勢不妙掙脫身拔腿向外跑,大鴻緊追不捨。張平跑到球場上跟大鴻兜圈子,他自知理虧又累得實在跑不動了便坐在地上求饒:“大鴻,我跪下求你了……難道你真要痛打‘落水狗’?”“這落水狗不痛打,反被狗咬傷!”大鴻衝上去揪着他在背上重重幾拳。他順勢倒下仰睡着說:“大鴻,對不起,我的確不是故意的。”大鴻氣得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混蛋!”
大鴻揉揉潮溼的眼睛走去,張平望着他的背影一臉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