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輕衣於隔日的清晨,從昏沉中睜開了眼。
國主關切地抓住了她的手,一番亂語,她卻恍若未聞,不過溫婉地笑着,擡手撫上了國主的臉頰,同時柔柔地喚了一聲:“夫君。”
亦如過往。
那一瞬。
後宮之主徹底清醒,終是擺脫了多年瘋症的禁錮。
言大夫與她相視一眼,此時無聲勝有聲,再一刻,便是趙念念回過神後,哭得稀里嘩啦地撲了上去。
宮中的消息傳得甚快。
尚是辰時,王后恢復神智的事便已是人盡皆知。
有人惱得亂砸一通。
有人恨得咬碎了牙。
至於我。
正坐在些許顛簸的馬車中,於前往宮中的路上。
只因王后孃親宛若睡了冗長的一覺,不曾想醒來後,竟是已經尋回了寶貝孩兒,一家團聚。又有言大夫適時提起自己的未嫁娘,頓生好奇,想要見見我。
此時。
王后孃親哪怕是想要那天邊兒的星星,國主爹爹也只會想法設法地去爲她摘下一顆來。
更別說,不過是想見一個人罷了。
且自己孩兒的未嫁娘。
是該過過眼的。
……
由吳公公領着進了王后孃親的寢宮,迎面而來的先是趙念念。她那小臉蛋紅潤得分外可愛,一雙眼還氤氳着濛濛的水光,流轉着藏不住的笑意。
傻丫頭。
我輕笑一聲,朝她走過去,後者拉着我的手,就往裡邁去,嘴上還不住地重複着,那盼了甚久,終是歸了原軌的念頭。
繞過兩三道的薄簾,一雙眼已定定地望向了我。
嗯。
一夜未見的某人。
思及昨日自己的無心之語,我不禁咬着脣,幾分扭捏地回看了過去。
言悔有一剎那的凝滯。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自家姑娘怎麼一副嬌羞的小女人姿態,完全,不能懂,可是,莫名的撩人。
言大夫從玉桌旁站起了身,不動聲色地將人兒帶進了懷裡,就那麼攬着,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榻前。
王后孃親尚在塌上歇着,顯着幾分的柔弱,惹人憐愛。而滿心軟的一塌糊塗的國主爹爹正坐在榻邊兒,言笑晏晏。
畢竟是不習慣在旁人的面前摟摟抱抱,我稍稍地推開身邊那沒羞沒臊的人,格外端正地行了禮,問了安。
稱一聲國主,喚一聲王后。
聽似疏離。
其實不然。
見我到了,王后孃親的眼色漸明,兩道柳葉眉朝額際稍稍一攏,半分的疑惑,半分的打量,似是初見我的樣子。
“你便是炎兒的心上人?”她煞有介事地問道。
額。
心上人。
“是的——吧。”我一時反應不及,本該理直氣壯地應下,反是加了不確定的尾音,且又下意識地偷瞄了言大夫一眼,好似在向他徵詢。
言大夫都快被我的反應氣笑了,他抿了抿脣,斜睨了我一眼:“別緊張。”
……
鬼才緊張啊。
不過是王后孃親突來的一場戲,讓我有些懵圈而已。
誰曾想,這傢伙的話才落,趙念念便湊了過來,抱上了我另一邊的臂膀,頗爲親近,而後對我安撫道:“玫姐,你別怕,母后她已經好了,不會再亂咬人的。”
王后孃親默……
我與言悔默……
國主爹爹,懵……
因着念念這一出,王后孃親又故作不知地問上了幾句,免不了要將初遇的事兒拿出來說一遭。國主爹爹聽了之後,爽朗一笑。
王后孃親卻是藉此與我拉近了一步,且拽着我的手,爲那犯病失神的過往,真摯地道歉。念念這丫頭,也陪着說了我不少的好話,生怕王后孃親厭棄我似的。
左右是一齣戲。
我倒是耐着性子演了下去,像是母女間的小樂子,你一言,我一語,直聊得國主爹爹與言悔備受冷遇。
於是。
一個連忙哄着塌上的人休息。
一個則是偷偷摸摸地打着眼色,想要回家。
如此。
纔算是落了幕。
……
回府的馬車上。
我閒得無聊,便動了調侃言大夫的心思來。
“阿悔。”我一面喚他,一面去蹭他的肩頭。
後者正閉目養着神,被我這般一鬧,只得無奈地睜開眼,揚着調子嗯了一聲,同時又歪過頭來,往我的頭頂傾壓而下。
有點重啊。
那腦袋裡都裝什麼了。
承着他的那分重量,我勾起脣角,重複着王后孃親的話,問他:“我,是你的心上人嗎?”
話落,我便滿懷少女心思地,等着他肯定的回覆。
一雙明眸且撲扇着。
眨啊眨。
然而。
“不是。”他支起頭來,盯着我道,神情認真的不行。
噗嘶——
充盈的愛心泄下了氣。
這人怎麼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哼。
居然說我不是他的心上人,那誰是,這小子莫不是還藏着什麼美嬌娘?念此,我是怒目一瞪,右手已然捏上了他的耳朵。
說來,言大夫的耳廓略尖,猶如未長成的精靈,且那觸感柔軟,實在令人——愛不釋手。
近來,我也是摸上癮了,故而下意識便是這麼個動作。
言大夫的反應倒也快,那大掌亦是一瞬擡起,頃刻間便罩住了我作惡的那隻手,泛着溫熱,捂作了一堆。
我的手就這麼被夾在他的耳朵與掌心之間。
無法動彈。
愈發滾燙。
而後這人才銜着絲絲的壞笑,悠悠地說:“你已沉到心底,非是心上。”
嗯?
“因爲分量很重。”他攏了攏大掌,將我的手攥住,又順着自個兒的臉頰,緩緩地滑下,直惹得我想瑟縮躲去。
卻是被抓得牢牢的。
連着整顆心一起。
閃躲無果,我索性硬着氣對上他那反調侃的視線,卻又暗戳戳地回味着他前一刻說下的話。
落在心底,而非心上嗎?
嘁。
慣是會跟我嚼字眼。
掩下心間涌出的那一汩汩竊喜,我板着臉回:“在心底啊,那不就被旁的東西壓住了。”
本是順口的玩笑話,不想言大夫竟接了下來。
“我的心裡,沒有旁的東西。”那黝黑的瞳孔裡,映着的是我的一顰一笑,片唸的停頓後,方是後語。
他說:“只有你。”
只有我。
只有我。
只有,我——
言大夫這一波甜言蜜語來得意料之外,怔愣間,臉上已是滾燙一片,未抹脂粉,卻氾濫成胭色。我捧着直冒熱氣的臉蛋兒,幾分嗔態地睨着他。
幹嘛啊。
動不動就撩撥我。
明明是我想要調侃他在先,怎麼反是被這人弄了個大紅臉。
好氣啊——
【作者題外話】:放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