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鳶洛後背上的血越流越多,以墨西決多年來的經驗可知,這絕對不正常。
他剛剛看過傷口,並沒有深到會一直流血留這麼長時間的地步,現在這個情況,若非楊鳶洛自己的體質有問題,就是有什麼其他的因素一直在干擾血結痂。
如果是中毒的話……
墨西決不敢再想下去。
出了郊外,他猛然醒悟過來。他就這麼帶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跑來跑去找醫館,引人注目不說,八成知道他們身份的也不少,到時候再傳出什麼流言來就不好了,他倒無所謂,可楊鳶洛是女子,名節若毀了,一輩子都完了。
墨西決從自己衣服上撕下來一塊布條,將楊鳶洛後背上的傷口緊緊的包紮起來,雖然不能止血,但是能少流一點就少流一點,不然再這麼繼續流下去,楊鳶洛很快就會失血過多而死。
墨西決擡頭看了一眼,再度抱起楊鳶洛,迅速的往湘王府的方向趕去。
楊鳶洛若是自身有什麼問題墨祈煜肯定會知道,比他自己在這裡橫衝直撞要好得多,而且若是中毒的關係,墨祈煜也有辦法解毒。
墨西決抱着渾身是血的楊鳶洛到達湘王府門前的時候,寄緒正在備馬,一回身看見墨西決過來匆忙間行了個禮,“參見三皇子,三皇子……”
墨西決不耐煩,皺眉吼道,“快叫九先生過來!”
寄緒有些微的錯愕,這纔看到他懷裡的女子,現下還有血順着她的指尖滴到地上,寄緒彷彿是嚇到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不敢再耽擱,回身衝守門的門童道,“快去九先生的府裡請九先生過來!”
“是,是。”那門童在如此危機的關頭被委以重任,腦子裡邊有一瞬間的空白,不過卻迅速的騎上門口那匹剛纔爲墨祈煜準備的馬,快馬加鞭的趕去。
寄緒看了看楊鳶洛,面色蒼白得幾乎透明,心中有些微的慌亂,也不敢伸手去動她,唯恐會碰到什麼傷口,只好道,“三皇子帶王妃去觀瀾院吧,我去通知王爺。”
墨西決陰沉着臉,抱着楊鳶洛,越過寄緒,徑直走進湘王府,沒有人帶路,卻熟門熟路般的進了觀瀾院。
一衆侍女第一反應是看到男子進了後院,都齊齊地皺眉,可是一見他懷裡的人,正是她們的王妃,都不由得面面相窺,站在原地,腳底下像是粘了膠一樣。
墨西決暢通無阻的進了裡屋,將楊鳶洛側身放到牀榻上,避免壓到傷口。
墨西決還沒緩和一口氣,墨祈煜就風塵僕僕的趕過來了,一臉從容淡定,可是緊皺的眉頭和下意識攥緊了的拳頭,泄露了他的擔憂。
墨祈煜和墨西決共處一室沒什麼好說的,更何況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二人的一顆心都系在楊鳶洛身上。
墨祈煜見她滿身的血,更是把墨西決身上都染紅了,眼睛都覺得刺痛,張了張嘴,想問墨西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卻覺得嗓子眼兒裡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了似的,噎得他難受。
不多時,九先生揹着一個梨
木製的藥箱子走進來了,面色不疾不徐,可腳下的步伐卻是極快的。應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多急的事情於他而言都是慢動作了。
九先生看了看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楊鳶洛,只一眼就辨認出她受傷的部位,若是旁人,看了她滿身是血的樣子,指不定以爲渾身都是傷呢。
九先生打開梨木箱子,從裡面拿出了幾樣藥,剛要伸手去解楊鳶洛的衣服,動作卻是一頓,對着墨祈煜道,“老夫得罪了。”
“九先生所爲救人,不必拘泥於這些愚禮。”墨祈煜負手,轉頭卻看着墨西決,“三皇子是男子,在這裡多有不便,所以還是隨我一同出去吧。也莫要在這裡打擾九先生。”
墨西決彷彿這才緩過神來,擔憂的看了牀上的楊鳶洛一眼,這才以身作則,走在前面,墨祈煜隨後也出了裡屋。
到了外面,冷風一吹,墨西決只覺得後背和額頭上一片冰涼,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一身的汗。
九先生過來,二人都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原本緊擰着的心也緩慢地鬆懈下來。
墨祈煜緊皺着眉頭,“發生什麼事情了?她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墨西決緊盯着門口,“我是路過白樺樹林的時候剛巧遇見她。”頓了頓,墨西決還是沒有改口叫楊鳶洛爲皇嬸,繼續說道,“當時她已經受傷了,與十多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墨祈煜的眼睛危險地眯起,咬牙切齒道,“誰的人?”
“不知道,”墨西決搖了搖頭,眼中意味不明,緩緩開口道,“不過他們身手不凡,與我身邊的侍衛也能打成個平手。”
墨祈煜的眼神中已經泄露出了些許殺機,能和墨西決身邊侍衛打成平手的,除了專業級的殺手,就是他們這些皇家人身邊的侍衛隊了。
皇上給每個皇子、公主所安排的侍衛都是精挑細選的,就是爲了應對殺手的暗殺。可是這些人竟能和墨西決的侍衛過招,恐怕也不是什麼小人物。
二人站在這裡頗爲尷尬,不過都關心着裡屋的那個人,所以就算不說話也情有可原。
墨祈煜不是傻子,墨西決將楊鳶洛送回來後理應走了,可是他卻在留這裡等消息,而且他的神色、舉動,都無一不透露出他對楊鳶洛的關心,那種關心早已超出了皇侄與皇嬸之間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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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決全然沒有發現自己的失態,一直心心念唸的惦記着九先生能不能醫好楊鳶洛。他一直記得,楊鳶洛身子又瘦又小,抱在懷裡輕飄飄的,彷彿就快要從他懷裡飛走了似的。
那種感覺很不好,甚至於讓他害怕。
他墨西決那樣的人,一直自認爲冷血無情,可是今日,卻因爲一個女子而心驚膽戰,這是他從未預料過的事情。
對於楊鳶洛,他到底持了什麼態度,連他自己都弄不清了。
他心裡是有楊鳶洛的吧?
不然爲什麼,一看到她的眼神,他的心臟就會莫名其妙地悶痛。
“參見王爺。”
一道清脆的女聲將二人的思緒全都拉回現實,墨祈煜回頭一看,雪影只披着一身單衣就出來了。
雪影一時着急,若不是院子裡還有其他人在場,恐怕她都要穿着中衣出來了。也忘了給墨西決行禮,雪影一臉擔憂的看着屋裡,眼裡還含着淚水,“王爺,王妃怎麼樣了?我聽人說王妃渾身是血……有沒有事?怎麼樣了?”
墨祈煜想了想,不知道是爲了安慰雪影還是爲了安慰自己,說道,“會沒事的,九先生醫術高明,不會有事的。”
墨西決斜窺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奴婢可以進去嗎?”
雪影一臉期冀,旁邊的丫鬟們看了都不禁在心中小聲嘀咕着。
連白芷和小魚兒這兩個最受寵的大丫鬟都沒去裡面看望呢,她這身份連個大丫鬟都算不上,可是平日裡生了病還可以在屋躺着,如今真是慣出毛病來了,給臉不要臉,真拿自己當起主子來了!
墨祈煜略一思考,雪影穿得這麼少,在外面凍着也不好,別到時候連她也一病不起,楊鳶洛身邊連個貼心的人兒都沒有了,“進去吧,不要干擾九先生。”
“是,奴婢明白了。”雪影又是哭又是笑的,三步並作兩步就進了屋子,惹得外面的一衆侍女直嫉妒,可她卻毫不自知。
墨祈煜一看院裡的丫鬟都聚在一堆兒,不禁有些煩躁,吼道,“都滾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小丫鬟們瑟縮了一下,很快就散開來了,不過在墨祈煜看不到的地方,三個兩個的又湊在一起,偷偷觀看這邊都爲情況。
“王爺發了好大的火啊。”一個小丫鬟拍了拍胸口,還有些驚魂未定。在印象之中,王爺一直都是風流瀟灑,讓人如沐春風的男子,可是這些日子以來王爺就陰沉着臉,今天更是可怕,全都是因爲王妃。由此可見,王妃對王爺的影響還真是挺大的。
她旁邊的丫鬟也是一臉不敢置信,“真沒想到,王爺發起火來這麼嚇人。不過雪影那丫頭也太目中無人了,就這麼進去了!”
“就是,就是,她算什麼呀!不過是王妃從丞相府裡帶過來的,中途還給送回去了一次,現在在這觀瀾院連白芷姐和小魚兒姐都比不上,就那麼大言不慚的跟王爺說話!我看她呀,早晚把自己嘚瑟死。”
兩個小丫鬟不過是一時嫉妒之語,可是這一番話卻全然落到了剛剛趕來的寄緒耳朵裡,忍不住呵斥,“幹活兒的時候還閒聊,等會兒自動去管事那裡領板子!”
那兩個小丫鬟一回頭,見是寄緒,都慌慌張張的低下了頭,在心中暗暗叫苦。
曾經的王爺府裡除了王爺,寄緒就是最厲害的人物了,可是王爺娶妻之後,這第二把交椅肯定要交給王妃。不過寄緒曾經的位置早已在王爺府的丫鬟們心中根深蒂固了,恐怕新來那幾個不知道,寄緒是跟着王爺出生入死過的人,大夥兒都尊敬得很。
所以寄緒這麼一呵斥,兩個小丫頭都害怕了,不禁感嘆自己今天點兒怎麼這麼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