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衛國想了一下,說:“劉書記,我看你我就不摻合了,就交給他老爺子,老爺子是省領導,現在又升了副書記,不只光管工礦企業,連紀委都管,交給他,讓他教育教育,不是更好。至於處理嘛,勝利是廠黨委委員,在黨委內做個檢查,就算結了。至於那個女的,調離大集體管理處,到食堂去做飯,見不着人,也勾不上人。”
“好,就這麼辦。”劉伯祥表示同意。
這天下午任木子滿面怒容來到鋼廠,直奔銷售處處長辦公室。他叫秘書在門外站崗,不準任何人進去。
他一跨進辦公室門,大吼道:“勝利,站起來!”
勝利嚇了一跳,乖乖地放下手中的東西,站起來,“爸,出了啥子事?”他心驚膽戰,問道。
“過來!”任木子命令兒子站到自己面前。
勝利不敢違抗,戰戰兢兢站過去。
任木子掄起胳膊,“啪!”一下子搧了他一個耳光,“臭小子,你還敢幹這種事?”
勝利被打得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他掙扎着站起來,用手捂住被打的臉頰,哭兮兮問道:“爸,我哪兒做錯了,這麼打我?”
任木子仍然怒氣衝衝,問道:“玉妹不漂亮嗎?不賢惠嗎?對你媽不孝順嗎?”
“爸,玉妹長得漂亮,賢惠,孝順爸爸和媽,我我怎麼啦?”
“混賬,家裡有這麼個好媳婦,你幹啥子在外面沾花惹草,去搞野娘們!難道賀小玉比玉妹強到哪裡去了,讓你去搞得昏天黑地。你是畜生!不是人!不是我任家的兒子!”
“爸,爸……”勝利知道東窗事發,不能隱瞞了,只好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委講了出來,“那幾年玉妹在外讀書,我實在憋不住了,才找小玉的,不過是放放水吧。”
“混賬!有錢你就去嫖女人,還是人嗎?還配做共產黨員嗎?腐化墮落,活生生地丟人現眼。開除了你,我都不能消恨!”任木子氣得渾身亂顫。
勝利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住父親的腿苦苦哀求道:“爸,爸,千萬別開除我,我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改,一定改。自從玉妹回來了,我就沒有再找小玉了。爸,爸,我改,一定改。千萬別讓玉妹離開我,我愛她,真心真意地愛她,我離不開她……”
邊哭邊說,淚流滿面,悲傷悔恨之極,任木子心軟了,他用力一拍桌子:“唉,我上輩子造了啥子孽,養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娃!若是你舅舅不回東北,你斷然不敢!你呀,你呀……”
他推開勝利,到門口喊道:“王秘書,去把姜廠長、劉書記請來。”
然後回來對勝利說:“等一會,劉書記和姜廠長來了,當你們廠領導的面,你必須老老實實交待你的錯誤,請求組織審查處理,聽明白沒有?”
“是,是,爸,我一定老老實實交待。”勝利哀求道,“只要不開除我的黨籍,只要玉妹不離開我,……”
“好吧,聽後組織的處理。”任木子說道。
十分鐘後劉伯祥、姜衛國來了。
“任書記來啦!什麼時候到的,該叫我們去歡迎你呀。”劉伯祥上前握手。
“迎接啥子喲,勝利不爭氣。我看到二位領導,心有慚愧呀。”
“任書記,這說些啥子嘛,領導來了,我們還是該迎接的,不敲鑼打鼓,握手歡迎總得行的,還有招待招待,都是正常的。”姜衛國說話要隨便多了。他看見勝利臉頰紅紅的,還有些腫,臉上還存有淚痕,知道是受了教訓。
“算啦,算啦,我們談正事,勝利犯了事,我想讓他向你們交待清楚,再請求組織上給個處理。”任木子說道。
劉伯祥和姜衛國齊聲說道:“任書記,你是省裡領導,你處理就行了,何必讓我們插手呢,那是越俎代庖嘛。”
任木子搖搖頭:“二位領導,勝利是我的兒子。我個人代替不了組織,還是由你們處理合適。勝利,你老老實實向二位領導交待,不準說謊,不能隱瞞,講!”
勝利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講清楚了。
姜衛國看看劉伯祥說:“這麼說那賀小玉純粹是爲了錢,勝利是被她和姓陳的拖下水的,咱們不能光怪勝利呀,老劉,你說呢?”
“對,是這麼回事兒。”劉伯祥點點頭,“任書記,我聽明白了,勝利講得很清楚徹底,能承認錯誤,就是改正的開始。我想,只要組織上批評批評,教育教育 就行了。他對玉妹還是有感情。和賀小玉亂搞是因爲夫婦分離太久,控制不住,偶爾犯點兒錯誤吧,男人嘛,偶爾生活作風犯點事,可以原諒,經過任書記你的教育,他一定會改正的。”
“對,對,任書記,我同意劉書記的看法,只要勝利好好檢查一下,我們批評批評,就可以了。任書記,處理重了,你臉上也無光呀。”姜衛國說道。
任木子聽了,很不以爲然,說:“二位領導,你們是不是因爲勝利是我的兒子,就這麼不痛不癢地批評兩句就完了,不行,不行,一定要嚴肅處理,讓他記住,留個教訓!”
劉伯祥說:“我們怎麼處理,一拿回扣是廠裡同意的,合情合理,二和賀小玉是兩廂情願,作風問題而已,只是批評批評而已。……”
任木子說:“劉書記,你要當老好人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姜廠長,你的意見呢?”
“這個我看在黨委內部檢查批評就行啦,再不然扣去今年的半年獎金。任書記,我看就可以了。”姜衛國說道。
“行,就這麼辦,扣獎金,讓這小子肉痛一下,會記住的。”任木子終於同意了。
劉伯祥和姜衛國也鬆了一口氣。
當天晚上任木子、渝梅和勝利三個人悶不出聲坐在客廳裡。
“媽,我回來啦,今天處裡開會,回來晚了,對不起,我去做晚飯……”玉妹興沖沖回來,放下包準備下廚房。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說:“媽,今天我去二分廠子弟校視察,看見一件羊毛衫,樣子時興,正好適合你冬天穿,我就買回來了,媽,你試試。”說着玉妹從包裡拿出一件深色繡着金線的羊毛衫放在渝梅身上比劃。
渝梅勸道:“玉妹,先別忙這個,玉妹你坐下,媽和你講一件事,你仔細聽聽。”
“啥子事情,這麼重要?連爸爸都從省城回來了?”渝梅有些奇怪,看見任木子臉色如鐵,勝利則垂頭喪氣。
渝梅面色如常,輕聲問道:“玉妹,你進了任家五、六年了吧。媽知道你是個好媳婦。媽打心裡喜歡你,把你當成親閨女,這個你是曉得的……”
“媽,爸,二老對玉妹好,玉妹心裡感激,心裡只有孝順二老才能報答。媽,究竟有啥子事?講出來,玉妹一定爲二老盡力。”
“好的,這件事讓你丈夫自己說!”任木子說道。
玉妹追問道:“勝利,究竟啥子事?你講!”
勝利頭埋得低低的,幾乎要鑽進地裡了,低聲說道:“玉妹,前幾年你在川大讀書,只是放假回來,我……”
聽完了勝利講述,玉妹震驚了,彷彿晴天霹靂把她震暈了。她一直認爲勝利是她的好丈夫,絕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她一下跌坐在地上,勝利一下跳起來去扶她,抱住玉妹,滿嘴哭腔說道:“玉妹,玉妹,我對不住你,是我該死……”
玉妹被扶起,站在那裡,彷彿驚醒了,一揮手:“啪!”地一個耳光打在他紅腫了的那邊臉。
“別碰我!”她吼道,沒等勝利反應過來,她捂着臉跑回臥室,撲在牀上,用兩個枕頭捂住自己的頭,嗚嗚地哭開了。
勝利站在那裡發呆,任木子揪住他耳朵說:“快去呀!快去呀!求玉妹原諒你!求她原諒你!”
勝利趕緊跑進臥室,到了牀前跪在地上,對埋在枕頭下面的玉妹哀求道:“玉妹,玉妹,是我不好,對不起你,是我花心,在外面搞女人,我知道錯了,我該死,該死。犯了大錯,犯了大大的錯,爸爸狠狠教訓了我,打了我,罵了我,還讓我在劉書記、姜廠長面前承認錯誤,要我在黨委會上檢查,還扣了我半年超額獎獎金。玉妹,我錯了,我錯了……”
勝利不住地認錯,不住地哀求玉妹原諒他。
開始玉妹不停地嗚嗚哭,慢慢聲音變小了,後來又成了小聲啜泣,她聽見勝利在耳邊不住地認錯請求原諒。她心軟了,想起了勝利的好處:畢竟救過自己,不因自己是山裡窮人的女兒同自己結婚。從學校回來後勝利給了自己一本讓她驚訝不已的有天文數字的存摺,這表明他心中想的是自己。進到任家,爸和媽待自己如親生女兒一樣……
她掀開枕頭,慢慢坐了起來,伸出手拉起勝利,喃喃說道:“勝利,勝利……”
勝利一下抱住她,摁倒在牀上,用力親吻她,哭着說:“玉妹,我錯了,再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