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念震驚地擡起頭,這是什麼意思?庵裡?難道是尼姑庵?
秦老太太這是讓她去當姑子嗎?
正在驚疑間,便見秦太太走了過來,道:“老太太,六姑娘還小不懂事,怎麼能住庵裡呢?她身量小,又極瘦,最是需要長身體的時候,如何能長年吃素?雖道士如此說,但並沒說她就是那‘硬命’的,咱們且聽聽後面的話?”
太太此話一出,秦知念立刻就明白了。她正不知爲何高道士剛纔會忽然發此一問,卻原來是來試探自己的。只怕是那日問了五姨娘後真的引起太太了忌憚?不,不會這麼快,應該是更早。也許是從一開始,就在防着自己?
可惜她確是記不起來,當初五姨娘究竟是出了何事。她才九歲,五姨娘出事時自己還是個嬰兒。爲何秦太太會對一個嬰兒也要防?
如若不是秦太太,那又是誰在背後唱的這一齣戲?二姨娘?四姨娘?
她們跟三姨娘的死,到底有沒有關係?
秦知念腦子裡一團亂麻,太陽穴裡突突直跳。去尼姑庵?若她去了妮姑庵,以這副瘦弱的身體,隨時可以“病死”在那種清靜的地方。必竟一個大家病小姐,受不了庵裡清苦的生活而香消玉損也不是值得匪夷所思的事。
想到這裡,秦知念一頭冷汗。小心翼翼地問:“老太太可是覺得我不聽話?我會很乖的,求老太太不要趕我走。”
秦老太太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微微眯着的眼睛裡閃出了一絲無奈的光。她心裡雖然還是疼這個親孫女,但卻不能冒這個險。秦老太太生了二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秦銘揚,就是如今的秦老爺,二兒子秦銘遲,走上仕途在桂玉縣當差,多年也不曾見上一面,小女兒秦冰冰,嫁與豐稿大米商蘇棋爲爲了妻。秦老太太不能允許“克母”“命硬”者存在天於秦府,就算只是“可能”也不可。所以,她寧願把這個孫女帶在身邊,帶到佛門,讓她長伴清燈。
“回太太的話,六姑娘並不是‘命硬’,也不是克母。但她大概與三姨娘的八字不合。”高道士聽到秦太太問他,便向前了一步道,“具體情況,一時貧道也說不清楚,待貧道回去細細想了,再來回太太。請把六姑娘具體的生辰八字交給貧道。”
蜜桃忙走上前來道:“道爺請隨我來。”
高道士走了以後,便是三姨娘的案子了。女眷們不方便出席,便都回避了去。秦知念實在是頭暈不已,又咳嗽不止。只好先行回了房躺着。
一上午接二連三受打擊驚嚇,她那不爭氣的身體開始發燒。到下午時,已然是燒得面色通紅,不住的胡言亂語。
急得靜宜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遣了書畫去上報太太,自己又去藥房裡拿了藥,可秦知念卻依然昏睡不醒。
浮水在一旁跺嘴,淌眼抹淚兒地說:“這可怎麼是好?咱們姑娘的命爲何就那麼苦?這病纔剛剛好一點兒……”
正在說着,便聽見秦知念楚囈了一聲,忙和靜宜一起湊上去問道:“姑娘,你怎麼樣?”
直等到下午,秦太太才大概處理完了三姨娘的事,匆忙地趕了過來。坐至秦知唸的牀頭,摸了她的手,確實覺得溫度燙手。便斥向靜宜斥罵道:“姑娘明明身子弱,怎麼不好生照看着?蜜桃,大夫請來了沒有?”
“回太太的話,已經在外面候着了,現在請進來嗎?”蜜桃問道。
“廢話!”秦太太急道,“還不快些!”
蜜桃連忙去轉身出去請大夫,靜宜與浮水將牀簾放下,只伸出一隻手來,又往上蓋了條薄帕子。
那大夫診過脈以後,道:“雖燒得厲害些,但並無大礙,只再不能吹風受凍。姑娘體寒,平日裡要溫養。不得沾冷水,有風的日裡少出門,若出了日頭,便走動曬曬。我開個藥方,按照這個去抓藥吧。”
聽說情況不嚴重,一屋子裡的人都鬆了口氣。書棋跟着大夫去抓藥,浮水不放心,便隨了她一起去。她前腳剛走,秦知念便掙扎着醒了過來,直嚷着渴。
靜宜小心地調了一杯溫水,扶她起來喝了,見她半眯着眼睛不太清醒,便問道:“姑娘,你感覺如何?”
秦知念睜眼就瞧見了秦太太和靜宜,便向秦太太伸出手,啞着嗓子道:“母親……”
她這是頭一次叫秦太太作母親,秦太太心裡一酸,忙拉開了靜宜,自己緊挨着秦知念坐在牀頭,讓她靠在自己肩上。柔聲問道:“好孩子,你好些了沒?”
秦知念咳嗽了兩聲兒,輕聲道:“勞煩太太掛心,現下好多了。不知大夫怎麼說?病得厲害嗎?我覺得好像比平時更嚴重了。我會不會死?”
“胡說!不過就是傷風,說什麼死不死的?”秦太太伸手抱了她,又親手給她包上了被子,輕聲兒道,“你只管好好養着身體纔是正緊,別的事就別想了。自有我在我呢。”
秦知念吸了吸鼻子,不無委屈地道:“太太,我不會真的要被送走吧?我不想去……”
秦太太微微一笑,應道:“放心吧。老爺說了,你還小,那種地方定然是住不慣的。一個大家小姐,住到庵裡去算怎麼回事?這八字不好的閒話若傳了出去,將來怎好再許配人家?老爺平日裡往你這裡雖來得少,但他心裡還是極疼你的。”
聽秦太太這麼說,秦知念便放下了心。定是她今日的表現想必令秦太太很滿意,所以開口替她求了情。“嗯。太太,我想吃桃花糕。不知有沒有?”
秦太太見她果然是個還不諧世事的小孩子,便笑道:“這有什麼難的,等一會我讓蜜桃送了來,只是不能多吃。你還病着呢。”
秦知念知她這是要走了,便乖巧地應道:“嗯,就吃一點兒。太太定有事要忙,就別耗在我這裡了。”
“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好好養着罷。”秦太太摸了摸秦知唸的臉,轉身緩緩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