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人等到得正房門口,兩個嬤嬤一眼就看到了爲首的兩人當中有一人正是忠王鍾翰渺,顧不得冒犯之罪,叩首泣道:“殿下,晉王殿下和王妃已經薨逝。”
饒是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鍾翰渺還是覺得心頭一陣刺痛,腳步踉蹌了幾下,上前推開了房門。
正屋當中擺着一張大榻,上面並排躺着兩個人。身着明黃色十二章紋龍袍,頭戴紫金冠的正是昔日的晉王鍾翰池。而他身邊則是一身正紅百鳥朝鳳皇后大禮服,鳳冠霞披的肖氏。
二人挨在一起的手十指交叉相握,早已氣絕身亡,面容卻皆是平靜安祥。肖氏化着精緻妝容的臉上甚至還帶着滿足的笑容。
一邊的軟榻上躺着一個小女娃娃,與晉王夫婦不同,小女娃穿着一身素藍色的布衣布裙,儼然普通百姓家裡娃娃的打扮。
鍾翰渺心裡一沉,直接將小女娃抱進懷裡,軟軟的小身子帶着溫度,呼吸也很均勻,可就是如何喚她,也不見醒。
大步退到門外,揪住一個嬤嬤問道:“她爲何昏睡?”
嬤嬤叩頭道:“晉王殿下和王妃臨行之前給小郡主……不,是給小姐灌了昏睡的藥。王妃說,如果小姐不能倖免於難,就請殿下將她在睡夢中處死,以免徒增痛苦。如果殿下肯護她一世,兩個時辰後,小姐便會醒來。”
鍾翰渺鬆了一口氣,貼着小娃娃溫熱柔軟的臉喃喃道:“從此以後,你便是我的女兒,我來做你的爹爹。”
此行止雖然不妥,但鍾宓兒畢竟是皇家子嗣,忠王如此說了,別人自然不會多加干涉,至於回京後如何跟皇上交待,那主是他的事了。
地上跪着的嬤嬤從懷裡摸出一封信,雙手呈到鍾翰渺面前:“殿下,這是王妃讓老奴交與殿下的信。”
鍾翰渺一手抱着鍾宓兒,一手展開只有一頁的信,只見上面寫道:吾此生之願便是與夫君長相廝守,今能與夫君同赴黃泉實乃幸也。宓兒託與弟,吾心甚安。望弟待她如普通孩童,切勿嬌縱。待她及笄之後,不求權勢,不求富貴,只求許以白首同心之人。吾在此叩謝弟之大恩。
信的最後寫明瞭鍾宓兒的生辰八字。
鍾翰渺將信遞給慕容楚,誰知他直接用手推了推道:“收好,回到京城還要復皇命。”
這場從晉王逼宮到叛軍全軍覆沒的戰事終於以晉王夫婦服毒自盡而告終。朝廷大軍在定安城中進行了地毯式的搜查,最終將所剩不多的晉王爪牙悉數俘獲,官職低的就地處斬,官職高的打囚車、裝木籠押解京城。
朝廷大軍大獲全勝,收復西北三城,平滅叛軍的消息很快傳回了京城,皇上再次龍顏大悅,傳旨待大軍凱旋之日必定犒賞三軍並親自登城樓迎接。
北寧王慕容靖忠得了信兒,更是高興不已,當即開了罈陳年好酒叫了慕容齊過去對飲。
墨淵閣裡更是喜氣洋洋,莫璃在兒子的臉蛋上狠狠地親了一口,眼中帶淚道:“寶寶,爹爹就快要回來了!”
小寶寶被親得癢癢,咧開小嘴咯咯直笑,就好像感受到了母親的喜悅一般。
兩天之後的下午,在大家還沉浸在喜悅當中時,若平慌慌張張地衝到屋子裡。
莫璃食指立於脣間,做個了噤聲的動作,用口型告訴若平寶寶要睡了。招手讓奶孃過來照顧寶寶,起身推着若平往外屋走。
“這麼慌張,可是出了什麼事?”莫璃還沒見過若平有如此緊張的時候,不由得心裡發沉。
“你自己看吧。”若平將一張紙條遞給她。
那紙條卷着,與平日裡暗衛傳書一樣。莫璃展開來一看,頓時兩眼一黑,險些栽倒,好在若平眼疾手快將她扶住,讓她坐在椅子上。
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吾帶楚回谷療傷。落款是一個雲字,筆跡莫璃認得,確實是沐青雲的。
“現在怎麼辦?”若平輕聲問道。
莫璃將紙條上的幾個字反覆看了幾遍,這才說道:“你馬上傳信問沐青雲靈霄谷的具體位置,我去找父王。”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快去!”
莫璃深吸了幾口氣穩住心神,理了理並不算亂的衣裙,儘量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這纔出了墨淵閣。
自從江氏王妃離世之迷被揭開後,北寧王慕容靖忠就搬到了外書房,再沒回主院住過。此時他正拿着份公文在看,那上面詳盡記述着西北大捷的全過程。
外面下人來報,世子妃求見。
“錦溪來得正好!”慕容靖忠彈了彈手中的公文,對着匆匆進門的莫璃道,“本王剛收到這份公文。別說晉王還真有幾分本事,打了這麼久纔算結束。”
莫璃沒心思聽他說戰事的細節,將手中的紙條遞了過去:“父王,這是沐青雲剛傳來的,您看看。”
慕容靖忠接過紙條一看,眉頭緊蹙:“療傷?之前可有聽說楚兒受傷?”
莫璃搖了搖頭:“上次接到阿楚的消息,他還說一切都好。沐青雲要帶他回谷,可見傷勢極重。”
“你可知青雲所說的谷是哪裡?”
“以前聽他說過,他師傅是個隱世高人,住在祈州附近的靈霄谷裡。”莫璃稍頓了頓,又接着道,“父王,我想去找阿楚。”
慕容靖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祈州地處北麓,多是荒山野嶺人際罕至之地,你一個弱女子怎能去得?”
“父王,我與阿楚夫妻一場,他如今重傷在身,做爲妻子,我哪能置他於不顧?”莫璃眼圈已是微紅,卻強力剋制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慕容靖忠也知她與慕容楚感情甚篤,這種情況下,她定是不能安心留在府中。可一個女子要去那麼遠,那麼荒僻的地方,讓他這個做公爹的怎麼能夠放心。況且她現在不是一個人,還有剛剛滿月的孩子。
“可是,闊兒還那麼小,你走了,他怎麼辦?”
莫璃心中也是不捨,但孩子太小,又不能帶着一起去,她咬了咬下脣說道:“闊兒有奶孃和墨淵閣的嬤嬤們照顧着,估計不會有事。”
“那你呢?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你讓本王如何跟楚兒交待?”慕容靖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