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們正在家裡吃飯,突然聽見一陣很急的剎車聲,隨後一個滿頭大汗的大媽就闖了進來,帶着哭腔說平師傅啊,我閨女被纏上了,眼看就要不行了,求求您趕緊跟我走一趟吧!
我們一聽,幾乎同時丟下筷子,簡單抄了些法器跟着大媽上了門外的一輛婚車。
大媽在路上簡單地把事情經過說了。她兒子四個月前剛娶媳婦。根據我們本地習俗,兄弟姐妹同一年結婚的話,後結婚的那個人就不能從家裡出嫁。所以她女兒就只能在酒店待嫁。
昨天晚上幾個伴娘陪着大媽的女兒在酒店住了一晚,她們都覺得那家酒店特別冷。第二天一早新娘就說身體好像有點不舒服。新郎到的時候新娘已經起不了身了。大媽說她當時看着自己閨女全身冒冷汗縮成一團大家都嚇傻了。隨後她想起她的鄰居幾年前被鬼纏上找了好幾個和尚道士都不管用,結果一找平師傅也就是色老頭過來當場就好了。所以馬上讓她兒子開車過來找我們。
色老頭稍微看了新娘一眼,火冒三丈,說你們趕緊把她送醫院!她很顯然就是得了某種急性病!新郎一聽,馬上抱起新娘就往外跑。大媽還不甘心,說平師傅,你確定我閨女只是病了?那幾個伴娘也說不會只是生病吧?這個酒店特別陰冷,肯定是有髒東西!
色老頭更怒了,完全不留情面地說你們這幫人簡直太極品了!這裡特別冷是因爲你們把冷氣開得特別大!有病就要第一時間送醫院,不要遇到什麼事都以爲被鬼纏上了!你們差點真把新娘弄成鬼了!
色老頭兇巴巴地把他們都教訓了一輪之後,怒轟轟地轉頭就走。
說起來這幫人也有趣,被色老頭罵成這樣居然也不生氣。我們離開的時候大媽一個勁地說不好意思啊,平師傅,麻煩你跑一趟了。還硬要她兒子送我們回家。我們再三推辭不掉,只好接受了。
到停車場的時候,色老頭突然一下停住了腳步,皺眉環視了一圈後走到其中一臺婚車前,說這輛車有古怪。
大媽兒子過去看了一下,說那輛車是他妹夫來的時候坐的。色老頭說等你妹夫從醫院回來之後你問他在過來的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麼特別的事情,如果有就給我們打個電話。
回到家,我問色老頭停車場那輛婚車怎麼了。
色老頭說現在還不清楚,那輛車上混着兩股力量。兇得很。
黃昏的時候,我們就接到了那個新郎的電話。
色老頭第一時間問他新娘怎麼樣了。新郎說她是急性闌尾炎,已經做完手術了。醫生一個勁地怪他們送病人去得太晚,差點就遲了。
新郎說他們早上開車去酒店的時候確實遇到一件怪事。他們開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一個T恤男突然朝他們衝過來,往車輪下丟了一樣東西。
他們避之不及,就從那東西上碾過去了。他們罵罵咧咧地回頭看,只見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稻草人。而那個T恤男早跑得影兒都沒有了。
他們見沒出什麼事,也就沒放在心上。
色老頭說這解釋了車上的其中一股力量。那個T恤男可能從什麼地方沾了晦氣,於是就到十字路口這種人氣足,陽氣旺的地方找人分攤。但是這晦氣很輕,車上的人小病兩三天就沒事了。
真正凶猛的是車上的另一股力量。
色老頭讓新郎老實說他那輛車是不是曾經撞死過人。
新郎說絕對沒有。他這輛車是爲了結婚而買的。剛買不到一個星期。
色老頭說這就怪了。色老頭提出想要再看看那輛車,問新郎同不同意。新郎說就等着您這句話呢,他現在就可以把車開到我們家。
掛斷電話不到二十分鐘,新郎就到了。隨車來的還有新娘的母親和大哥以及新郎的父母。
我在心裡汗了一下,想說這還真是團結的一家啊。
新郎的家人一下車就飛奔過來圍在色老頭身邊七嘴八舌地說平師傅你可要好好幫我兒子看看啊!
色老頭說噓噓噓,冷靜冷靜!
色老頭從屋裡拿出來一個類似手電筒的東西在新郎車裡照了很久。他出來的時候看着新郎又問了一次,你老實說你這輛車有沒有撞死過人?
新郎急了,發毒誓說絕對沒有!
色老頭想了想,讓我打電話叫街口張師傅過來一趟。
不一會兒,張師傅就來了。家屬們立刻七嘴八舌地說原來這附近還有一個張師傅!平師傅還要請張師傅幫忙,是不是說明張師傅更厲害?這位張師傅怎麼打扮得跟汽修工人似的?
我在一旁聽不下去了,說因爲這位張師傅本來就是街口汽修店的!
色老頭在張師傅耳邊說了幾句話,張師傅翻看了一下車子說沒錯,這輛車是用舊車翻新的。
新郎眼睛瞪得大大的,說不會吧,這車可是在這個品牌的4S店買的。
張師傅笑了一下,說你這車不只是翻新車,恐怕還是輛事故車。新郎和家人面面相覷,都傻了。張師傅問新郎有沒有爲車辦保險,新郎說還沒,他打算結完婚再辦。
張師傅說怪不得,你要是早辦保險就會發現這輛車是二手車了。新郎還傻愣愣地問爲什麼。張師傅又笑了一下,說之前的車主肯定已經辦過保險了啊!你們要是想知道這車出過什麼事就去保險公司查查吧,他們應該會有出險記錄的。
我們一查才知道這輛車在去年六月的時候在一條山道上撞過車。當時車上有一對年輕夫婦和一隻貓。事故之後人都沒事,但是貓卻死了。
現在有證有據,新郎馬上打給那家4S店投訴,那家店見抵賴不掉,很爽快地就同意爲新郎換一輛新車,並賠償幾萬塊錢,要求新郎別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雖然4S店已經同意換車了,但是新郎和他的家人還是堅持請色老頭把車上的東西清理乾淨。他們說要是別人買到這輛車出點什麼事他們都會過意不去的。
我們登時對這家人產生好感,雖然他們做事亂七八糟的,但是爲人卻很好,這個社會這種人真的很少見了。
色老頭一激動,說好,老子今天就免費幫你們把車弄乾淨!我狂汗,這老頭前幾天還說老是免費會坐吃山空呢!
色老頭到進屋裡翻了老半天,找出一塊跟那類似手電筒同一色系的鏡子。嘴裡還絮絮叨叨地說太久不用這東西,差點找不到了。
這兩樣東西放在一起,我才突然想起在那半本捉鬼筆記裡見過它們。這是一套簡易的鬼影顯形裝置。作用和照妖鏡差不多。妖是肉眼能看見的,只需要用鏡子就行了;但是鬼不同,需要先用特殊的光照射,才能在鏡中看到它們的真身。
色老頭說車裡的東西怨氣太重,他看不出它的本來面目,需要藉助這套裝置來辨別。他讓那個類似手電筒的東西發出的光垂直照射在鏡子上,動作僵硬地在車子裡上下左右移動。
突然色老頭一下彈出車外,說怪了!車裡的不是貓,是一個女鬼!
我說難道這車還出過別的事故?色老頭說他有一個很大膽的猜測,但是見過前車主之後才能驗證。
我說這就可難了,天大地大我們要去哪找前車主?保險公司雖然有記錄,但人家也不可能把前車主的名字地址這種具體信息告訴我們啊。
色老頭說有前車主信息的不只保險公司,那家4S店肯定也知道。
我們費了老半天的勁,終於從4S店拿到了前車主的地址,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前車主的家裡正亂作一團。
兩幫人正在門口激烈地爭吵。我們聽了一陣,才知道這些人一幫是前車主的家人,另一幫是前車主老婆的家人。
色老頭說看來時間不合適,我們等一下再過來好了。話音未落,新郎和他的家人已經下車衝過去了。
我們在車裡看到新郎一夥人和門口的兩幫人你來我往,脣槍舌劍,場面更加混亂了。色老頭搖搖頭,說這家人的奇葩程度比我之前想象的還要厲害啊!
然而幾分鐘之後,這羣人居然偃旗息鼓,各自坐下了!新郎樂呵呵地跑過來說平師傅,現在黃大哥有空招呼您了!
色老頭一愣一愣的,說黃大哥是誰啊?
新郎說就是前車主啊!我哭笑不得,心說你們這麼快就稱兄道弟了?
色老頭問前車主發生什麼事。前車主嘆了口氣,說去年車禍之後他和他老婆兩個人都平安無事,他着實慶幸了一番。誰知道沒過多久,他就發現他老婆跟變了一個人似的,白天懶洋洋的不愛搭理人,一到晚上眼睛精光四射。這還沒什麼,一天晚上他看見老婆蹲在一個角落裡嚼着什麼,過去一看差點當場吐了出來。他老婆當時正在生吃一隻碩大的老鼠!
後來他終於受不了了,提出要跟老婆離婚。他老婆倒是沒什麼反應,但是她家人卻不幹了,三天兩頭就找他鬧。後來前車主的家人也不甘人後,時不時就過來爲他撐腰。
色老頭說要見見他老婆。前車主說她現在住在孃家,得先徵求前岳父岳母的同意。
新郎自告奮勇,說這事就交給我了!說完徑直朝坐在門外的一對老夫妻走過去,沒等我們反應過來,新郎已經笑嘻嘻地回來了。新郎說黃大哥的岳父岳母同意了!平師傅咱們這就走吧!
我在心裡爲他寫了個大大的服字。
我們到前車主老婆娘家的時候,她正趴在桌子上啃着一條黃花魚。
色老頭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說他之前的猜測沒有錯,可能因爲當年的車禍發生得太突然,速度太快,導致車內陰陽錯亂。現在在她身體裡的是那隻貓的魂魄,而前車主老婆的怨魂一直逗留在車裡。
屋裡頓時炸開了鍋,所有人激動地你一言我一語,我們根本就聽不見他們說什麼。最後前車主吼了一聲閉嘴!然後問色老頭該怎麼辦。
色老頭說這種事很棘手。如果在你老婆身體裡的是人的魂魄那我還能跟它講講道理,道明利害關係,勸它離開。但是現在偏偏是隻貓。
前車主老婆的父母家人紛紛請求色老頭想想辦法。
色老頭說辦法是有,但是相當冒險。弄不好是會死人的。
我說不能使用吸靈石嗎?色老頭搖搖頭,說這貓上身太久,已經跟宿主的身體有部分融合了,單憑吸靈石是沒辦法強行吸附的。現在只能迫使它主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