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老頭說他有一個辦法能讓貓和我們直接溝通。也許知道它戀世不去的原因之後,我們就能勸它安心投胎了。
老人很高興,握着色老頭的手說了一堆感謝的話。
色老頭說不用謝我,要謝就謝我這徒弟。這方法需要借用他的身體。但是我想他是不會拒絕幫你的。
老人立刻用一種羔羊般的眼神望向我。我在心裡對色老頭大罵髒話。他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老子要是拒絕豈不是太沒人性了?我像一隻泄了氣的氣球一樣,說好吧好吧,你們要拿我的身體做什麼就儘管來吧。
色老頭嘿嘿一笑,說別擔心,只是需要把貓魂請到你身上。這雖然會對你稍微有點損傷,但你年輕又身強力壯,最多小病幾天。
他拿紅繩在我手指間綁了個很複雜的結,讓我在沙發上躺着,儘量放鬆,什麼也別想。
我萬分無奈,他準備要讓一隻貓的魂魄上我身,還讓我放鬆,什麼都別想……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我躺了很久都不見動靜,不禁有點犯困,後來居然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我已經躺在自己房裡了。
我只覺得頭很痛,而且雙眼紅腫,一臉淚痕,好像痛哭過。出到客廳發現色老頭正翹着二郎腿,優哉遊哉地喝着茶,我揉着太陽穴問他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要讓貓上我身嗎?我怎麼會在房裡睡覺?還有我爲什麼會是這副熊樣?
色老頭說你已經成功完成任務了。那貓已經上過你身了。它說十幾天前它的陽壽就盡了。它的靈魂已經去地獄報到了。但是它放心不下老人,生魂就一直留在老人身邊。
他們一人一貓抱頭痛哭了一晚上。貓讓老人注意身體,謝謝他這麼多年悉心照顧的恩情;老人讓貓下一世找處好人家投胎……他們說了很多生離死別的話。貓魂才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我問色老頭爲什麼要在我手指上綁繩結。他說我們這裡的習俗是人死之後,都會給參加葬禮的親人發放紅繩。這紅繩就是在某人葬禮上借來的。可以辟邪安魂。用它在我手指上綁結就是爲了加固陽氣,減低我被上身的傷害。
這之後,我發現老人和善了許多。再有小孩在附近打鬧他也不罵了。但是他依然不怎麼跟鄰居說話,只是見到我和色老頭的時候會點點頭打招呼。他終日看着貓生前用過的東西發呆。不到兩個月,這位老人就去世了。
我是一個不養寵物的人。從來沒想過人和寵物會有這麼深的感情。對那位老人來說,那隻貓也許是親人,也許是朋友。甚至是孩子。而那隻貓顯然也對老人有很深的感情。
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新聞,一條狗被汽車碾斷了雙腳,一直在出車禍的超市徘徊等主人。後來一個好心的保安實在看不過去了,就把它帶到馬路對面給吃給喝。沒想到狗狗但狗竟然拖着斷腿,用兩隻前腿爬,過了幾十米寬的馬路,回到出事的地方苦等主人。它連續幾天都用斷腿拖着身體在附近轉悠,似乎在尋找主人。持續的爬行讓狗狗的身體傷得血肉模糊。後來報告這件事的記者遇到了狗狗的主人,沒想到她居然毫不思索地說這條狗不要了。
可憐的狗狗不知道自己被拋棄,依舊拖着殘肢在尋找,在等待……
我實在搞不明白那些對寵物毫無感情的人爲什麼要學人家養寵物。這件事後,我只希望養寵物的人既然養了,就要好好照顧他們的寵物。而不喜歡小貓小狗的人,你們當然有不喜歡它們的權利,但請至少不要隨便對它們施暴。
接下來找到我們的是一個土大款。
他來我們家的時候穿着一件大背心,趿拉着一雙人字拖,騎的是一輛鏽跡斑斑的破單車。當時我還以爲他是哪個工地過來的民工呢。
土大款說他在近郊買了幾棟老房子,打算改建別墅。其中一棟房子以前是旅館。他買的時候根本就沒去看過那些房子。這幾天開始動工了,工人告訴他那棟房子有古怪。他過去一看,竟然發現那房子正中央放着一副大棺材!
那棺材很奇怪,是用不同種類的木材拼湊成的。看起來就像打了無數補丁。
他讓工人把棺材撬開,居然看見裡面有一條碗口粗,兩三米長的大白蛇!那大白蛇當時還能蠕動,他們嚇了一跳,想說這棺材顯然密封了很多年,這麼大一條白蛇是怎麼進去的?它又爲什麼能在這既沒有食物,又空氣不流通的密閉空間裡存活這麼久?
土大款怕白蛇傷人,馬上讓所有人離開那棟房子,然後打了119。消防員從房子裡出來的時候一個個都是陰着臉的。他們說你們有意思嗎?我們做消防的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們沒事不要亂消遣我們!
土大款和工人們都愣了,說民居里出現那麼大一條活蛇肯定要找你們消防啊!我們怎麼消遣你們了?
他們進屋一看,就更加傻眼了。那棺材裡只有一灘腐爛惡臭的血肉,哪有什麼白蛇!
詭異的是,幾天之後,漸漸開始有工人覺得身體不適。症狀大多是發熱、嘔吐、神志不清等等。去醫院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其中一個年紀較輕的工人甚至產生幻覺,差點就拿刀把他自己捅死了。幸虧一旁的工人眼明手快,及時把他攔住了。事後工人們問他爲什麼突然自尋短見,他卻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一樣。
而且他們的挖土機也莫名其妙地壞掉了。工程根本就沒有辦法繼續進行。工人們都說這是中邪了,鬧鬼了,情緒很不穩定。土大款沒辦法,只好讓他們暫時停工了。
土大款突然神神秘秘地說平師傅啊,你看我該不會是得罪白娘子了吧?
我和色老頭都笑了。我說各大衛視又開始放神劇了吧?你以爲天下白蛇都叫白素貞啊?土大款尷尬地笑了笑。
我說在屋子裡擺棺材本來就夠奇怪了。在做生意的旅館裡擺棺材就更加不可思議了。色老頭說存在即合理。人家這麼做肯定有理由。想知道原因,最簡潔明瞭的辦法就是直接問這棟房子以前的主人。
土大款說房子以前的主人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家。老人家的子女早就移民加拿大了。老人家說他的子女一直想要接他過去,他都沒答應。但是幾個月前他女兒和兒媳居然都懷孕了。他過去就能同時當上爺爺和外公。老人家這才決定把旅館賣了,到加拿大去定居。
土大款在發現白蛇之後也試過聯繫老人家,但是老人家的手機已經不通了。肯定是到了那邊之後就把聯繫方式什麼的都換了。
色老頭想了一下,說那就只能試着問一下住在旅館周圍的人了。
土大款拿出一支金光閃閃的鋼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一個地址,然後把房子的鑰匙給我們。又隨手從褲兜裡掏出一大疊錢放在桌面上,說他在我們搞定之前不想再靠近那棟房子,讓我們自己過去。
他說這些錢只是定金,讓我們弄好了再給他電話。他到時候再付餘款。
他走了之後,我粗略數了數桌上的錢,竟然有一萬多。我說這人夠可以的啊,這麼多錢就這麼隨便放褲兜裡。
色老頭笑笑說對咱們來說多而已。在人家眼裡這也許就跟一沓報紙差不多。
房子坐在的地方很荒涼。周遭總共只有七棟房子。其中五棟已經被土大款買下來了。
我們分別到那兩家還有人居住的房子敲門。結果一家屋裡只有三個最大不過十歲的留守兒童,另一家則只剩一個已經老到難以估測年紀的老人。
我們表明身份,說明來意,問老人知不知道那家旅館竟然在房子中央安了一副棺材?
老人咧嘴笑了,露出口中所剩無幾的幾顆黃牙,說知道,知道,我怎麼能不知道呢?在那旅館裡安棺材是我們這七家人一起決定的!
我和色老頭互看一眼,更覺得奇怪了。
老人走到門口指了指大概百米開外的一個樓盤,說你們看到那個樓盤了嗎?色老頭說當然。那個樓盤一看就是富人區。樓盤跟這七棟房子分立馬路兩邊,貧富對比顯得格外刺眼。
老人說那片地方啊,以前是一個煤礦廠。這個煤礦是在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時候被發現的。1937年,日本鬼子佔了佔了這個礦區之後,就開始對礦工們進行野蠻殘酷的壓榨。
礦工們每天都在皮鞭和鋼刀的威脅下到井下作業。他們在勞作中稍顯怠慢,就會立刻被無情地鞭打。
礦工們每天這樣超負荷勞動,加上吃的都是些毫無營養的食物,喝的更是井下的髒水,便極容易染上各種疾病。鬼子監工不但不給醫治,還強行逼迫礦工帶病下井。誰敢不去,就會被狠狠抽打一頓。被打過之後如果還無法強撐下井,鬼子監工就會喊來拉屍隊,將病重的礦工丟進萬人坑。
據說解放後審戰犯的時候,一個拉屍隊的副隊長供認單單是1942這一年,被他們丟進萬人坑的礦工就有數百之多。其中有不少還是活人。1942年的時候,礦區霍亂流行,礦工成批成批地病倒。鬼子監工擔心疾病擴散影響出煤,就把感染的病人集中起來,關進一個大房間裡。既不給飯吃,也不給水喝。病人們在重病之餘還要忍飢挨餓,沒幾天就死了大半。
關了幾天之後,鬼子不知是嫌他們太佔地方還是怕疾病終究會擴散出來,竟然下令不論生死,將染病的礦工統統丟進萬人坑。
因爲感染的礦工人數衆多,後來竟把萬人坑填滿了。鬼子見有活人從萬人坑裡爬了出來後,居然採取了一個更加滅絕人性的手段。他們將染病的礦工集中起來,成批焚燒。每一批三四十人。
後來有記者找到了一個在當年某月一次焚燒中死裡逃生的倖存者。他告訴記者當時他病了兩天沒有下井,鬼子監工就說他得了傳染病。鬼子用鐵絲網封住了他家的門窗。倖存者趁鬼子去取汽油的時候,撥開鐵絲從窗戶上爬了出來。他正準備返回去接他的妻子和孩子的時候,鬼子回來了。鬼子把汽油一潑,一把火就把他的妻子和四歲的小孩給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