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向市裡的方向駛去,老張叔夫婦一直哭鬧,‘你們要留我閨女個全屍啊,不然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師父,我們這是去那裡”我問。
“找到婷婷的魂魄”
我一下把臉轉向車外,心想又他媽的說胡話。
“師父這魂魄完全沒有形體,我們往那裡去找?”我想調侃一下這老神棍看他怎麼說。
“婷婷身處異鄉,能去什麼地方!”
“三虎,告訴我你們打工的酒店”
“師父,你是說婷婷姐的鬼魂去了她打工的酒店”師父白了我一眼沒說什麼,我心想我莫不是又在這陰陽大師面前傻逼了。
“三虎,你帶着你父母從這邊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不准他們出去鬧,人死不能復生,當務之急是找到兇手將他繩之以法,方可減少些你姐的冤屈,我不能讓你姐做了那孤魂野鬼”
“哥,謝謝你,謝謝二蛋”師父把車停到路邊,我和三虎把哭得昏厥好幾次的老張嬸夫婦攙扶下車安排進了路旁邊一家簡陋的小旅館裡。
“三虎,堅強些”此刻我除了說這如此操蛋的話還能說些什麼,三虎緊緊的抱着我哭了起來。
“二蛋,等處理完我姐的事,我就跟你們回家,在這城市打工生活太累了”三虎這麼一哭,我也忍不住了,從小偷雞摸魚多少年的階級感情了,我想想婷婷姐的遭遇也跟着哇哇大哭起來。
見我哭得比三虎還厲害,師父一腳踢在我的屁股上。
“二蛋,跟我走,三虎照顧好你的父母”
我屁顛屁顛的跟着師父上了車,他一腳油門絕塵而去,這老小子還真行,在這偌大的城市裡左拐右拐的確不迷路。
這會我坐在前排,我搖下車牀看着這繁華都市道路兩旁林立的各種各樣廣告牌,玻璃櫥窗裡琳琅滿目的商品和風姿卓絕的城裡妞情緒稍事平靜了些,各位看官莫怪,鄉下佬成年的來不幾回城市,莫怪,莫怪。
看着,摸着,聞着,這繁華城市的氣息,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師父給三虎說的那句話,當務之急是找到兇手將他繩之以法,方可減少些你姐的冤屈,我不能讓你姐做了那孤魂野鬼,這老頭鬼話連篇的說得一套套的和真的似的,我雖說那夜隻身前往死孩子崗,遇到了一些髒東西,那我二蛋也不能整天的疑神疑鬼吧,見誰都是鬼,全世界都是鬼,這是一個充滿鬼的世界,那樣會被當做神經病送醫院的,哎,怎麼師父整天這麼瘋癲沒人管呢,後來,後來,師父還是證明了我現在的齷蹉想法有多愚蠢。
日上三竿,車子在一家寫着‘錦榮’大酒店的門口停下,師父把我丟下車,自己把車停到了酒店門口一側的停車場裡。
“哎呀,這停車的地方都這麼氣派,難怪三虎他們都願意往城裡跑一年到頭不願回家呢”我這山民不停的感嘆。
師父向我走來,我讀着門前廣告牌的字,錦榮大酒店,集客房,餐廳,會議,娛樂與一體,我呆呆的問師父這是什麼意思。
師父說住進去就知道了,我哦了一聲跟着師父走進酒店大廳,我好奇的反覆看了好幾遍感應式的大廳玻璃門竟然忘了跟上師父。
我正望着玻璃門傻傻的笑呢,師父上來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拽到酒店前臺邊上。
“你好,請給我爺倆開一間房”
“好的,先生,請問你們需要,標間,大間,還是套房”前臺小姐溫柔的問道。
“師父,你看那裡有三個時間呢,北京,倫敦,紐約”
師父怕我再出洋相,拿上房門鑰匙拉上我便朝客房部走去,前臺小姐還不忘提醒,客房南面是餐廳,如果需要隨時可以前往就餐。
我回頭張望着這金碧輝煌的大廳,心想這城裡人還真是會享受,“師父,我能不能不回山根了,這裡太好了”。
剛拐過衚衕,師父對着我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外加無影腳,‘二蛋,你忘了我們今天是來做什麼的了,我們如果暴漏了行蹤,怎麼查清真相,怎麼對得住死去的婷婷,你如果再不聽話馬上滾回山根去”
“靠,能不能給未成年一些成長的空間呢,誰讓人家沒來過城市呢”
一頓臭罵過後我這頭髮短見識也短的井底之蛙老實了許多,按着鑰匙牌上的號碼,我們找到了相應的房間,師父把我一個人關在房間了,叮囑說:“老實呆着,哪也不許去”
“老子倒是想出去也得認識路啊”我打量着整個房間,兩張單人牀,一臺電視格外搶眼,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彩電嗎,我一下打開,果然是彩電,一摁,好多臺裡,,老子在鄉下這黑白電視機纔看幾年,哎呀,這城裡就是好,什麼都有,我這心裡一美仰到在離我最近的那張單人牀上,着實把我嚇了一大跳,因爲牀太軟了,老子還以爲壞了呢,我慌忙的爬起來坐在上面顫悠顫悠的真他媽舒服,比我再鄉下睡得破門板強多了,我又一想這條件鄉下那能比呢。
我正滿足我那十萬個好奇心理呢,師父回來了。
“二蛋,跟我來”師父有什麼新發現了,我緊緊張張的跟在師父身後,悠長的走廊,看不到拐角處。
“師父,不對啊,這走廊裡怎麼這麼冷,而且感覺身後老是有人跟着,好像對我們很好奇似的
“你覺出來了”
“嗯”
“是陰煞之氣”
“什麼是陰煞之氣”這句話剛到嘴邊趕忙咽回去,差點又犯傻了,師父可是有幾百下的無影腳沒處釋放呢。
“師父,你是說不止婷婷姐冤死在這裡,這裡還有很多冤魂”
“哎呀,媽呀,這是什麼”我一下跌到在師父的腳後跟上。
“關公像”師父一把把我拉了起來,我看他老人家臉上一點反應沒有,我竟然忘了,這老小子剛纔出來踩點了,我望着桌上的貢品很豐盛,且香菸嫋嫋,不過我沒有流哈喇子,說來也怪,一家酒店客房裡的樓道口怎麼會供奉關公像呢,是不是和剛纔說的冤魂有聯繫,關係是有的,不過現在看來都是平常了,現在出入足浴,按摩房,私人會所都會看到店家供奉關公,一來鎮店驅邪,二來,也有些招財進寶的意思,也許是咱當時見識真是少了。
不過,更讓人奇怪的是,整個走廊這麼長爲什麼沒有碰到一對客人呢,而且一個保潔人員都沒有,我懷疑是不是這裡傳出過半夜鬧鬼沒人敢住進來呢?可剛纔在大廳裡看着生意挺興隆的呀。
不容多想,我攙扶着師父跑下樓去來到酒店的後面,映入眼簾的是幾排低矮的平房,這酒店後面的世界和酒店前面比簡直是陰陽兩重天,陰暗潮溼,連點日曬都沒有,我心裡大罵這羣沒人性的東西居然讓員工住條件這麼差的地方,不過想想這條件除了沒有陽光外其他方面都要比鄉下老家強多啦。
平房門前陸續的走出幾個年輕姑娘衝着水龍頭洗刷,這裡肯定是女員工宿舍了,我心裡不得不佩服這老狐狸果然狡猾,這麼短的時間怎麼發現這的,找到這,就能找到婷婷的遺物,或許師父就能找出婷婷姐的死因,還冤死的婷婷姐一個公道。
“二蛋哥”一聲清脆的叫聲從我身體側面想起,哎,我這小心臟差點嚇得又吐了出來,你說讓你在一個人生地不熟而且你是來找鬼魂的地方,有人叫你一聲哥,你會作何反應,反正我是給嚇了個半死。
我急忙躲在師父身後,定眼一瞧原來是村裡的小翠妹子,她是和村裡的姑娘一塊來這酒店打工的。
“柱子哥”小翠很有禮貌,這人來到城裡素質還真是提高很大一截,人也變得漂亮了,和以前那土裡土氣的山妮完全判若兩人。
“小翠,你們還沒吃早飯啊”師父看着小翠手裡提着的豆漿油條說道。
“嗯,二蛋哥,你剛纔怎麼反應這麼大啊,你是不認得你小翠妹子了嗎,小的時候你還老欺負我呢”
“不是,不,只是小翠妹子長得越來越漂亮了,我都不敢認了”
“哥,你倆還沒有吃早飯吧,我這是買了三人份,那倆女孩跑出去逛街去了,巧了,正好遇見我兩個哥哥,不然要浪費了”
“我妹子都說上普通話了,真好”小翠邊把我和師父往屋裡讓邊和我逗笑。
“二蛋哥,不是妹子說你,你整天窩在那窮山溝裡幹嘛,一點出息沒有……別說外村的姑娘看不上你,就是你妹子我都瞧不上你”
“這,我……”我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麼好了,難道我二蛋天生就是那命殘之人,連一個比我小一兩歲的小丫頭都瞧不起我,都敢教育我,我二蛋做錯什麼了呢,真沮喪死人了,人家不要活了。
“小翠,在城裡過得還好嗎”還是師父有個老大哥的樣子,出口閉口的讓人覺得沉穩,主要是化解了我那十萬分的尷尬。
“咋不好呢,比咱鄉下好多了”
“小翠妹子,那你乾脆找個城裡婆家多好啊,就不用回那窮山溝了”
“我倒是想啊,不過我還小嘛”小翠居然被我逗得害羞起來。
“想想,挺羨慕婷婷姐的,找了個城裡男人,聽說挺有錢的”
聽到這我和師父心頭不由的一緊,此刻婷婷兩個字就像兩把刀刺在我和師父心裡一樣,想想都讓人覺得心疼,不過,還好,這裡的人並不知道婷婷冤死的消息。
“小翠,你見過你婷婷姐的男人嗎?”關鍵時候還是師父能抓住問題的要害。
“沒有,婷婷姐死活不讓見,話說回來,婷婷姐長得那麼漂亮找得男人肯定差不了”
緊說慢拉二蛋小翠已經把我和師父讓進她們屋裡,我看着這間小屋裡倒是不算擁擠,兩架雙層牀看起來很結實,門右面的小桌上擺着一臺小彩電,小桌上側掛着幾件花枝招展的衣服,我和坐到離門最近的那張雙層牀的下牀上面。
小翠邊攤開一張小摺疊桌邊看着我和師父竟紅了眼眶。
“柱子哥,二蛋哥,看見你倆我都有些想家了”我和師父聽了心頭一陣酸楚,這城裡再好也不是家啊,那窮鄉僻地有爹孃的地方纔是家啊,鄉下妹子進城得吃多少苦才能賺到那點微薄的工資呢。
我手裡拿着油條嚼在嘴裡很不是滋味,師父看着正在洗刷的小翠並不着急吃,而是問:
“小翠,和你一個屋的都住的是什麼人啊”
小翠用條紅的毛巾擦着粉撲撲的小臉說。
“你們坐得這張牀是鄰村的兩個女孩,剛纔不是說了嗎跑出去逛街了,裡面的那張牀,我睡在上鋪,下鋪住的是婷婷姐”
我和師父聞言不約而同向裡面的那張牀看去,下鋪婷婷姐的牀鋪,被褥完全是攤開的像是裡面還睡着人沒有起牀似的,我嘴裡嚥了半咽的油條差點吐出來,此刻難道婷婷姐的鬼魂正睡在裡面,我親孃來我不敢再想下去。
小翠見我和師父突然不再說話,忙上前去要收拾疊起婷婷姐的鋪蓋。
“這婷婷姐每天早出晚歸的,這不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她是幾點回來的,早晨我起牀時人又不見了蹤影,每天早晨都害得我給她疊被子,整理牀鋪,我都習慣了,不過,每次,婷婷姐發了工資都會給我買好吃的,她很疼我的”
“別動”師父一下撲了上去,把手伸進被窩裡不知他在亂摸什麼,只見他的臉一會緊鎖一會舒展的,和癲癇病時好時壞似的
“婷婷,昨天晚上確實回來過”我聞聽此言一下把桌上的豆漿打歪,從那腳後跟一路涼到那嗓子眼,師父的判斷果然沒錯,那冤魂又回到了這裡,而且還回到了這間屋,這張牀上!
“對啊,她每天都回來很晚很晚,從年前就這樣,夜裡偷偷摸摸的跑出去會情郎,很多時候一大清早的就見不到人,偶爾遇見也像死豬似的睡在牀上,就是這不疊被子的習慣從沒改掉,每天上午十一點後酒店的領導都會來檢查,要不是我天天幫她,她早被領導罵死了”
“你是說你天天早晨這樣幫婷婷疊被子”
“對啊”小翠單純的點點頭,把疊好的牀被放在了剛整理乾淨的牀上。
“小翠,你這幾天晚上有沒有遇到些奇怪的事情”?師父很認真的問
“沒有啊”小翠說完抓了幾下長髮說“要說有的話,我感覺這幾天晚上屋裡的燈,老是自己開開,又自己關死,我們幾個都沒有起夜牀的習慣,想想挺嚇人的,跟電視裡演得鬧鬼似的,這個門啊到了後半夜也吱吱嘎嘎的響,像是有人進來又出去……”
“小翠,你確定這三天早晨都是你給你婷婷姐疊被子嗎”
“哥,我那能騙你們裝好人呢,不信你見了婷婷姐問問”
聽到這裡我是雞皮疙瘩起了全身,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冷似的,‘我去趟廁所’我大喊一聲跑出屋去,這也太他媽恐怖了,都死三天了,還能往家打電話,鬼魂引路找到屍體,還能找回生前打工的地方,而且能跑回宿舍打開被窩跑裡面睡覺,這鬼魂要不是變成了厲鬼那能這般無所不能啊,女人生性陰,又是冤死,怨氣更重,這變成厲鬼八九不離十啊,我躲在門口不敢跑遠一口涼氣沒嚥下去差點噎死我。
小翠邊刷牙邊回過身來看着師父,她已經感覺出不對勁了,她用懷疑語氣問。
“柱子哥,二蛋哥,你們進城來這裡到底幹什麼呀?”
“婷婷死了”
小翠手裡的刷牙杯子‘咔嚓‘一聲掉落在地上,隨後萬分驚恐的癱倒在地上。
我從門外衝進屋,想一腳把這老不要臉傢伙的給踢飛,小翠年紀這麼小,你告訴她這個幹什麼!她能承受的了嗎,唯恐天下不亂啊,後來冷靜下來一想,師父肯定有什麼計劃要實施了,如果不告訴小翠恐怕很難辦,像是現在電視劇一樣,想打入敵人內部,沒有個可靠的線人是不行的,師父再精明也抵不過小翠對這裡的熟悉。
“小翠,不要怕,有柱子哥在呢”
小翠蜷縮在我和師父剛坐過的牀上,白皙的小手不停的撕扯着身上的衣服。
“婷婷姐,是怎麼死的”她聲音顫抖,幾次哽咽。
“被人害死的”
“不可能的,婷婷姐那麼善良,怎麼會有人想害她呢,她長得那麼漂亮,還沒有嫁人呢,她以前說,等她嫁人的時候,一定讓我給她當伴娘的,怎麼會這樣呢”
“二蛋哥,你們騙我的對不對,婷婷姐可是我在城裡的唯一一個親人啊”。
小翠一下撲在我的懷裡傷心的大哭起來,這始料未及的狀況讓我措手不及。
“師父,這,這,你看,我……”我像個木頭人似的不敢動彈,生怕讓人看見了毀了小翠的名譽,這妹子還小還沒嫁人呢,那時我們農村的人相對傳統保守,還不知道如何正確表達自己的情感,所以一下悶住了。
我看着懷裡的小翠哭成了淚人,我又忍不住了,婷婷姐,你真是命苦啊,你如果不是來城裡,以你的長相條件在我們鄉下,鎮長級別的幹部都配不上你呀,你怎麼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