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曾經教過我,捉鬼是很講究的一件事情。
古時候,道士捉鬼前要沐浴更衣,八卦袍、八卦巾、八卦鞋穿戴整齊,在三清像前,請出捉鬼用的桃木劍,再差人準備好黃紙等等東西,纔開始捉鬼。
當然真正的道士出門前做的準備遠遠要比這個多,還有什麼焚香齋戒就不一一列舉。
只有那些走江湖的牛鼻子纔沒那麼多講究。
這些準備其實大多沒什麼意義,按照師傅的話來說就是裝腔作勢,給人看,讓人看的心安,讓人看的產生安全感。
因爲世界上的靈異事件並沒有那麼多,很多情況下都是自己嚇自己。
反觀走江湖的牛鼻子,他們能說會道,兼職了半個心理醫生,所以他們捉鬼時候就沒這麼講究,走野路子就靠一張嘴和一雙手,嘴巴能說好的事情,他們只會裝裝樣子。
嘴巴說不好的事情,他們才直接動手捉鬼拿妖。
動手拿妖的時候他們就不跟那些名門正派道士一樣了,他們直接擼起袖子就幹,什麼沐浴更衣在他們眼裡全是狗屁,趁早解決問題拿銀子纔是真。
野路子和正規道士說不上誰更厲害,但光看氣派的話,肯定是正規道士比較在行。
但野路子的巧辦法多,而且直接暴力。
用死人土封住鼻息,然後在身上貼擋陽符,就是野路子發明的方法。
當天晚上在師傅那裡搜刮了不少好東西后,第二日我又獨自跑去市一中了。
鍾老師和鍾娜這幾天住在傳達室,精神都不怎麼好。
到了學校後,我依然裝作學習,等夜晚降臨。
鍾老師卻早早催我走,我說:“老師,今天家裡沒人,都走親戚去了。”她拿我沒轍。
到了晚上,等她們睡熟之後,我拿着鑰匙到了宿舍。
鼻子裡早堵上死人土了,身上也貼了到擋陽符,桃木劍則被報紙包起來了。
這裡頭有些門道,桃木劍是捉鬼利器,上頭的氣息很重,報紙則是沾着紅塵最多的玩意,你想啊,每天大小事情都通過報紙傳播,上頭沾的紅塵因果,足以蓋住桃木劍的氣息,但又不至於把桃木劍這件法器毀掉。
還有爲什麼有些盜墓的喜歡用報紙裹着古董?也是這個原因,剛出土的文物上邊陰氣很重,直接用手摸的話,說不定會遭遇什麼事,用報紙裹着把陰氣隔絕,等一段時間才能拿出來賣。
不過近些年盜墓的就沒這麼講究了。
這也是師傅給我說的,具體怎樣,我也不太清楚。
到了宿舍樓門前,用柳葉開陰陽眼,然後邁步進去,進鬼屋也是有講究的,不能直接大踏步,會驚着對方,得小碎步踩三下,然後頓一秒,再踩三下。
期間如果被鬼找上了,也不能立刻回頭,人頭頂、兩肩共有一把火,一般情況三把火都在,尋常陰魂是傷不到人的。
我邁着小碎步進屋,雙手一直在顫抖。
近幾年經歷的事情雖多,但一個人捉鬼還是第一次,先前在葉家村的時候,乾的最多的還是驅邪。
桃木劍用報紙裹着,報紙早被我手上的汗打溼。
進了宿舍,裡邊沒有任何異常,宿舍很小,直接就是一間房,窗前是書桌,然後一張沙發,一張大牀,牀邊是一個衣櫃,衣櫃帶鏡子。
我小心走到牆角,背靠着牆壁,這才讓我有一絲安全感,雖然知道這是大忌,但我沒有師傅那樣的本事,只能靠這個尋求安心……
衣櫃的鏡子好死不死對着我,讓人十分心煩。
我前邊是牀,再往前就是書桌和窗戶了。
窗簾現在還是米黃色,時不時被夜風撩一下,月光透進來,屋裡還不算特別黑。
我盯着窗簾,心都跳到嗓子口,等着看着窗簾什麼時候變綠。
這一等就等了幾個小時,那時候我也帶了表,是二狗送的夜光電子錶,等的不耐煩了,一看時間,正好十二點。
外頭風一吹,我眼一花,窗簾就猛的變成翠綠色,昨天沒注意,今天這樣近距離觀看,窗簾綠的都快冒油了。
我心臟狂跳,盯着窗簾死看,想看到那個鬼影。
鍾娜說是個吊死鬼,我盯着看了一陣,又四下瞄了瞄,結果連個屁都沒看到。
“在哪呢……”我這樣想着,腦袋轉到一邊的時候,猛一機靈。
那邊是衣櫃的鏡子,鏡子裡一個穿着白衣裳的女人,吊在天花板上,臉上放着幽光,腦袋低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我……
我炸了毛,眼睛一閉,桃木劍唰一下抽出,師傅教過的東西一下子全忘了,舉着手亂揮。
桃木劍揮了半天,連個屁都沒碰到。
我吞了吞口水,再擡頭那鬼影子已經不見了。
窗簾也變回了米黃色。
我再也管不了其他,連滾帶爬把屋裡的燈打開,坐在沙發上喘氣,剛纔嚇死我了……
坐了一會,我在屋裡晃了晃,什麼都沒有發現。
煩躁撩起窗簾,爲什麼這玩意一變綠,就有鬼出來?拿着窗簾瞄了半天,都沒看出個所以然,我擡頭看了看,有一樣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窗框上的花紋有些古怪。
花紋刻的非常隱蔽,像是新刻的模樣。
市一中的裝修以精簡爲主,少有這種花哨的花紋,而且這個花紋爲什麼只在一條窗框上?
宿舍樓的窗框是那種波浪形的鐵條,我只在其中一段上發現了這個花紋,而且這個花紋看上去只有一半。
去其他宿舍轉了一圈,也沒有發現這個。
這玩意越看越眼熟,我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裡看過。
回到傳達室,當夜我又渾渾噩噩睡着,夢裡全是那個臉上放着幽光的女鬼。
第二日醒來,大仙他們竟然找來了,三人天還沒亮就提着土特產坐第一班車到城裡。
鍾老師被他們吵醒,拎着土特產左右爲難。
這種時候只有二狗拿得出手,大仙光長個子不長腦子,插不上話。二狗正兒八經說:“老師,我們這幾天估計也要上學校來補習,這幾天就拜託您照顧了。”
三胖子狂吃零食,也不知道上輩子是不是餓死鬼投胎。
應付完鍾老師,大仙拉我去旁邊說話:“都是你個狗日的害的……我爸知道你在這裡‘唸書’,把我打過來了……”
我無言以對,問:“那三胖子呢……”
“他們來湊熱鬧的……”大仙一臉無奈,問:“情況怎麼樣了。”
我把昨晚的事情給他說,他嚇出一身汗,二狗聽的直吞口水:“你不是看錯了把。”
“你覺得可能嗎?麻痹的,嚇死老子了……”想到昨晚的事情,我還是心有餘悸。
三胖子湊過來問:“晚上一起去看看?”
我們齊聲罵:“看看看看看個錘子看!”
我的確沒有勇氣再經歷一遍那種情景,但不妨礙我們帶他們去看窗戶上的花紋。
鍾娜也跟過來,嘰嘰喳喳問不停,靠近宿舍樓的時候,她明顯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沒跟上來。
“在這裡。”我指給他們看。
大仙個子高,我仰着腦袋才能看清楚的花紋,他直接平視。
“我好像在哪見過……”大仙喃喃說。
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是我和大仙顯然沒有同時‘欣賞’過一片花紋。
三胖子雖然最胖,但也最矮,他夠不着上頭,只能扒着窗戶往上爬,二狗在邊上看着,一臉不知所以。
“想起來了!”大仙猛一拍額頭,三胖子被嚇的掉下來,把二狗壓正着。
我問他想起什麼,大仙顫抖說:“在紅安路!鍾娜家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