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棄子

裴果自醉生樓回去之後,第二日起,除開往秘書省坐班,十來天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個兒躲在江陽王府裡不出。不消說,這是避着崔暹,免得一着不慎,又授人把柄吃個暗虧。

不但如此,即便白天在秘書省裡時,裴果亦是謹小慎微,事事小心。於謹瞧着不聲不響,實則特意安排下去,幾乎就不給裴果派活,即便還有少許份內事,那也盡是些雞毛蒜皮罷了,無傷大礙,難尋錯漏。總而言之,這一陣裡,定要保得裴果太太平平。

自打在太極殿上鬧過一回,裴果在洛陽城裡好歹也算一號有名氣的,不少人關注。大傢伙見他如此,皆言裴小子這是後怕了。

孰料正月底大朝會一起,太極殿上所有人一發跌碎了眼珠子---裴果這渾廝,居然不依不饒,再一次跳將出來,彈劾了崔暹。

只不過,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裴果一張口講出來的,依舊是些狗屁倒竈的囫圇事兒,說得不好聽些,簡直貽笑大方。裴果說完,不但崔暹本人沒甚興致辯駁,遍觀爾朱一系,也都一個個哭笑不得,實在懶得開口。

那些個存心看熱鬧的,未免覺着無趣。可殿中不乏有心人,看着看着,突然就咂巴出幾分不一樣的滋味來:咦?裴小子這般胡攪蠻纏,且已不是“初犯”,怎的陛下半點不加斥責,反倒安安穩穩坐在上頭,貌似還聽得津津有味?

轉天到了二月裡,裴果這渾廝早是跑回江陽王府不出,安安心心當他的縮頭烏龜。可既是有人帶了頭,且瞧來好像也沒甚後果的樣子,於是乎,不經意間,忽然就有了第二個人跳將出來,扯開嗓子彈劾崔暹。

再往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情勢雖然有些微妙,只怪崔暹平日裡樹敵太多,爾朱一系倒也不以爲奇,想着:皇黨趁勢反撲,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當下爾朱世隆帶頭,領着一干心腹在廷上高接低擋,一一駁斥之,有時竟然還能反咬上一口。看起來,崔暹那是穩如泰山。

然則世間之事,總是無奇不有。譬如商議好的一般,朝野內外突然就興起了一股劾告崔暹的“風氣”,哪怕爾朱一系明裡暗裡威逼利誘,可劾告者前赴後繼,明奏暗告不絕,到後來簡直如洪水滔滔,鋪天蓋地。。。

短短旬日之內,情勢急轉直下,爾朱世隆一個頭兩個大,自覺已是費盡心力,依舊抵擋不住,一時間,竟生些許心灰意懶之感。

幾個爾朱氏子侄輩跑來他家中驚呼:“崔暹這廝,怕不是惹了衆怒!阿叔可知,如今連田邊農翁、當壚酒姬都在說,崔惡犬十惡不赦,罪不容誅呵。”

爾朱世隆聽得一陣肝火,恨恨道:“我早就與崔暹說過,行事要有分寸,矛頭所指,一概都對準了元彧那幹人。這廝倒好,逮到誰咬誰,還時不時公報私仇,平白招惹出這許多仇家來。他平日裡又不知檢點,民間都知他跋扈無德。今日落到這個地步,怪得誰來?”

頓了頓,不忘加上一句:“你等看那斛斯椿,雖是心狠手辣,但凡落在他手中的,非死即殘,可他好歹知曉分寸,一向對付的,只是元彧元修那幹雜碎及其嘍囉,從不胡亂出手。崔暹若能長點心,學着點,何至於叫人羣起攻之,怎麼壓都壓不住?”

子侄們大多點頭稱是:“阿叔說的對,全是崔暹咎由自取!”

也有那與崔暹交好的,忍不住問道:“那麼阿叔,崔暹。。。這是保不住了?”

爾朱世隆冷笑道:“全都是些無中生有的囫圇事罷了,目下來看,阿叔自問還是能保得住崔暹的。只不過。。。其後若真個爆出一兩樁大事來,到那時,阿叔也只好作罷!”

那子侄嘟囔道:“崔暹到底對阿叔忠心耿耿。。。”

話音未落,早爲爾朱世隆出聲打斷,更沒好氣地道:“崔暹一身榮華富貴,全都是我爾朱家給的。既然如此,他就是爲我爾朱家做一粒棄子,那又有甚麼大不了的?”

ωwш_ Tтká n_ ¢ O

。。。。。。

魏永安三年(樑中大通二年)二月十五,望日,大朝會再啓。

裴果一隻腳才自跨入太極殿中,就聽嘩啦嘩啦,文武百官齊刷刷轉過身來,無數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人人都在想:這渾廝,今日又要做甚渾事?

崔暹看着他時,目中噴火,若說眼神也能殺人,裴果早是死了十遍百遍。爾朱世隆狀似平靜,心底暗暗發狠:倘若這裴小賊再行胡言亂言,今兒個定要治他個“大不敬”之罪!

裴果權當看不見,悶了頭就往殿前走,風風火火,大步流星,帶起一陣風。

到得殿前站定,裴果一張嘴,開場白都是大傢伙聽厭了的:“臣有本奏!臣劾告御史中尉崔暹。。。”

可再這麼一聽下去,突然間滿殿大譁,文武百官無不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裴果告發的是:崔暹使兇殺人,所殺者,正爲故東阿公元順世子、武衛將軍元朗是也!

去歲十月裡,元朗慘死陽渠一案,那叫鬧得一個滿城風雨。消息傳到太極殿上,一向寬厚的天子元子攸雷霆震怒,當場掀翻了身前御案。時至今日,此一樁懸案猶在廷尉府內高掛第一。

裴果一言既出,不但廷尉長孫稚急急出列,大聲詢問詳情,即寶座之上,皇帝元子攸亦然身軀前傾,看着裴果目不轉睛。

崔暹自不待言,面色發白,拼了命地叫喚起來,以爲自辯。冷不防天子元子攸親口斷喝:“你給我閉上了嘴!”崔暹頓然氣沮,訥訥不能再言。爾朱世隆一時也失了分寸,臉上陰晴不定。

裴果遂得開口細說,娓娓道來。

這事兒,還要從醉生樓裡那位名喚翟妙兒的妓館女郎說起。

單隻聽到翟妙兒這個名字,不少人已爲點頭不迭---蓋裴果第一次彈劾崔暹時,便曾說起過他與崔暹結怨,正是因着此女的緣故。此番裴果再行說來,正謂前後印證,先就讓大傢伙覺着裴果所言非虛。

且說裴果一頓拳腳趕跑崔暹,居然就因此得了那崔妙兒的青睞,從此你儂我儂,好得如膠似漆。此一樁也是有旁證的,若不信時,大可喚人去醉生樓查證。

那翟妙兒傾心於裴果,無話不談。就在一個月之前,裴果與翟妙兒說起,說是擔憂崔暹懷恨在心,怕不要謀害自己。翟妙兒情急之下,嘴一張,竟說出一樁驚天大秘密來:去歲十月底,崔暹至醉生樓,強要翟妙兒爲其歌舞,翟妙兒不得不從。結果崔暹喝高了酒,失口說出自個使人暗殺元朗之事。翟妙兒當場嚇個花容失色,其後一直是三緘其口,直到與情郎裴果講起,這才一咬牙,和盤托出。

崔暹聽到此節,目瞪口呆之餘,叫苦不迭---原來他推算時日,去歲十月底,自個確曾去過一次醉生樓,且得獨自入了內間,看翟妙兒舞了一回。其實僅此而已,且自個分明不曾醉酒,可這時待要分辯,哪裡卻又能說得清楚?

裴果繼續,說自個陡聞崔暹竟然謀殺宗室大臣,豈不生出痛恨之心?且爲自保故,當下費盡心力,明裡躲在家中,實則好一番明察暗訪。奔波近一個月之久,皇天不負苦心人,竟然真個叫他查到了殺手所在---便在洛陽郊外,有一戶破落人家也姓崔,應是與崔暹還有些遠親關係。家中四口,年老寡母共三個光棍兒郎,窮得叮噹響。而那殺人的,正於家中排行老三。

太極殿上,裴果一改往日胡攪蠻纏的作派,說話時抑揚頓挫,條理分外清晰,所述內容詳實,樁樁有理有據,實可謂言之鑿鑿。

一言既終,多數人這個想法:這般聽來,崔暹暗殺元朗,想必真有其事。裴小子說痛惜元朗慘死,多半是在給自個臉上貼金,可他既要自保,那麼使出十二分力氣查案,那也是有的。

即爾朱一系,不少人禁不住也在暗忖:崔暹這蠢貨,叫他嗜酒好色,果然就壞了事。。。

“絕無此事!絕無此事!”崔暹聲嘶力竭:“陛下明鑑,此必裴果懷恨在心,陷害於我呵!”

長孫稚冷哼一聲:“是非曲折,自有公斷!崔暹你急個甚麼?”

上首傳來天子元子攸的喝聲,十足威嚴:“一查到底!”

崔暹面色慘白,搖搖欲墜。

第五十八章 兇徒第十二章 小關第一百零九章 激鬥第四章 重演第七章 建陽第七十章 關西第八十一章 面聖第二十九章 慘敗第五十一章 武功第一章 篡位第八十章 做夢第八十一章 穿地第五十六章 破釜第八十二章 平滅第九十一章 甘棠第五十七章 傾巢第二章 英娥第一百零七章 算計第九十六章 青山第十二章 東家第一百一十三章 知道第七十五章 跨橋第八十八章 煙燻第四十七章 高歡第五十八章 先機第二十八章 伏兵第九十四章 西幸第六十三章 夜叉第八十六章 當真第十七章 夜半第六十七章 良弓第五十九章 無敵第四十一章 亂戰第六十三章 兩岸第十九章 沙苑第八章 行險第二章 蘇綽第八十三章 伶仃第五十章 岐州第五十四章 巖綠第三章 彭樂第四十章 樂平第十四章 自立第八十章 歸附第八十章 月明第五十五章 格局第八十章 地道第五十三章 渭水第七十六章 湖心第八章 兄弟第七十七章 思君第六十三章 破胡第五十章 惡人第五十四章 巖綠第四十六章 絕食第六十二章 亂了第七十一章 水洛第七十五章 跨橋第三十章 河陰第六十七章 良弓第八十三章 嵩高第四十四章 定罪第七十九章 瘟神第三十七章 懷荒第六十三章 大勢第六十五章 白袍第七十六章 四戰第五十六章 邑邑第五十二章 僞官第九十九章 攬權第十二章 東家第二十八章 錯矣第二十八章 驚馬第三十四章 暗算第五十一章 負荊第二十四章 位次第五十九章 金刀第五十一章 兵書第五十七章 大郎第六十七章 空城第六十四章 雙簧第一百一十三章 知道第一百一十六章 佞佛第一百零八章 刮目第七十七章 思君第一百章 真相第三十一章 行宮第七十三章 於謹第五十五章 廢物第一百零七章 算計第八十章 做夢第七章 比鬥第八十五章 蠕蠕第六十七章 空城第六十四章 李趙第四十七章 高歡第六十二章 糊塗第三十二章 金人第五十六章 邑邑第四十七章 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