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元年,十月十一,元修令斬爾朱世隆於閶闔門外,以謝天下。
又僞帝元恭,因聲名甚佳,本無誅殺之由。結果一次高歡與元恭說話,爲元恭談吐風度所心折,當場誇讚不已。元修聽說後,面沉如水,即令斛斯椿造勢,奏請斬此“逆胡傀儡”。不久元恭即爲定罪,勒斃家中。
前僞帝、東海王元曄亦因此由,旋爲賜死。
再說爾朱仲遠,渡河至東南後,因其平日貪暴,部下紛紛逃散。爾朱仲遠不敢再去彭城,遂領着心腹徑投南樑。樑人對之甚爲輕慢,於是親隨們捲了他的錢財作鳥獸散去也。爾朱仲遠氣恨交加,不久暴病而亡。
曾席捲天下、更權傾中外的爾朱氏,到得今時今日,止剩得一顆獨苗---兀自盤踞在晉陽的爾朱兆。
高歡便自洛陽發兵北上,又令冀州刺史段榮越滏口陘攻晉地,欲以兩面夾攻之勢,一鼓催破“爾朱餘孽”。
不料爾朱兆大將慕容紹宗厲害,先在野王(今河南省焦作沁陽市)設伏,將倉促急進的竇泰部打得大敗而回。緊接着慕容紹宗又主動放棄野王,退至建州高都(今山西省晉城市),借王屋、太行之險堅守不出。侯景、彭樂,加上斛律金一起,三軍輪番猛攻,皆告不利。
河北那頭,段榮亦爲阻在滏口陘外,無法入晉。
轉眼已至臘月,天寒地凍,北風怒號,人馬愈加難行,將士皆有怨言。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高歡長嘆一聲:“想那爾朱氏經營晉地多時,自是餘力尚存。。。是我輕敵了。”乃令各路皆退。
高歡又以師老兵疲,自引大軍離洛歸鄴,以便休養生息,來年再戰。
元修求之不得,乃親爲餞行,御駕送出三十里。
乾脯山下,君臣握別,“依依難捨”。
席間元寶炬忽然進言:“長安賀拔嶽送來奏表,言關中已盡誅爾朱餘孽。如今關中士民翹首以待,乞陛下不吝王化。”
“善!大善!”元修輕捻短髭,眉開眼笑:“關中賊盡,賀拔嶽功莫大焉,自當重重有賞。”說到這裡,突地“哎呀”一聲,故作小心翼翼:“此事。。。齊王意下如何?”
高歡面上慍色一閃即逝,說得雲淡風輕:“賀拔嶽雖爲爾朱天光部屬,然知錯能改。。。此事,自然是陛下說了算。”關中勢力不容小覷,若催迫過甚,高歡也害怕關中竟跑了去與晉陽媾和,那可就大大不妙---方今這渾濁世道里,甚麼妖怪事也稱不得稀奇。
元修哈哈大笑,當即下詔,擢賀拔嶽爲車騎大將軍,關中大行臺,領雍、華兩州刺史,進爵清水郡公,開府儀同三司,改鎮長安。
封賞之重,實謂殊寵。
高歡臉上抽搐得兩下,忽然眼珠子一轉,展顏笑道:“我素知關中之地,賀拔嶽固然出衆,卻另外還有一位豪傑,實與他不相上下。陛下既以王化教導關中,可不能厚此薄彼。”
“哦?那卻是誰人?”
“正是原州刺史、徵西將軍侯莫陳悅。”
既是高歡開了口,元修只得照辦,乃擢侯莫陳悅爲徵西大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原州刺史如故,又兼涇州刺史,進爵白水郡公,開府。
如此一來,賀拔嶽固然是名正言順地將原先爾朱天光的地盤照單全收,侯莫陳悅卻也得了原屬賀拔嶽的涇州,且一應官爵權位,幾乎不在賀拔嶽之下。
不久詔旨送至關中,與詔旨同時送達的,還有高歡寫給侯莫陳悅的一封私信。
侯莫陳悅一氣讀完,竟至淚如雨下:“賀六渾。。。不!高王知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