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芷低頭附耳在辛薇耳邊說了幾句,辛薇突然緊張地臉色慘白,哆嗦着嘴脣說道:“這,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辛芷少見地強硬起來,補充道,“難道王姬要拱手將高辛送給叔叔?”
“這,這……”辛薇也不知該如何抉擇,躊躇起來。辛芷將手中盒子收起,斂衽道:“謝大王姬送我發笄,辛芷先告退了。剛纔的事情,王姬還請不要聲張爲好。”
辛薇點點頭,朝她擺擺手,自己躺了榻上認真思索起來。
…………
秋高,吉日。王都一切井然有序,差不多已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在一番大力整肅下,朝廷官員們的享樂懶散之風被剎住,不少勤勉認真的官員得到重用和提拔。由於鼓勵做買賣,不少有實力的貴族也開始利用自己的關係,開始了經營。但只是在大商之境,貨物較少,很難有鉅額利潤的產生。子昭又開始打起了“海市”的主意,他與傅說商議,要不要與“海市”聯手,利用大商的影響力,在各方國間進行買賣交易。
傅說略思索了一回,自己先拜倒,口中稱道:“王上,臣有一事先前並沒有向您坦白,若王上對此事並不忌諱,那傅說願陪王上去蜃境齋走一遭。”
子昭驚奇地看着他,雖然與傅說相處時間並不算短,可是說到“海市”他竟然還有事隱瞞?這是爲何?子昭沉聲說道:“太衡大人且說來,予並不是量窄之人。”
傅說並不起身,點頭道:“其實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王上可知道我是因爲什麼原因才被判了流刑,去了傅巖?”
“哦?這事倒是不曾聽說,難道與‘海市’有關?”子昭追問。
傅說點頭,他坐直身子,目光沉穩,說道:“說本來是王都裡一個小小的平民,自從記事起便做些簡單的生意過活。因爲還不算愚笨,偷偷自己學會了釀酒,便買酒給城裡的酒肆,後來蜃境齋開了,他們給的海貝多,結賬也及時,我便成了蜃境齋最大的送酒小販。先王薨逝之後,頒發了國禁,說的生活便開始艱難了。先王大喪的時候,許多諸侯方國都來弔唁,於是很多人開始偷偷買酒,說也暗中送酒給蜃境齋,由他們在隱秘的途徑售賣。可是在交易的時候,說被抓住了,被投入大獄。之後,我便判了流刑,去了傅巖。”
子昭聽他說完,頓了好一會兒,看着有些幽暗的大殿,古老的圖騰符案旋轉回環,祖先神靈會允許一個曾經冒犯過他們的人嗎?而且“海市”,海市……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海市的確是東夷人在經營。這傅說會是他們的人嗎?可如果真的是,他又怎麼會和自己說這些?子昭不再猶豫,說道:“予既然拜了先生爲相,自然就是相信先生的!而且先王的喪期已經過了,再說這些陳年舊事也沒用,只要先生肯爲我大商盡心,予就當從來沒有聽過這番話!”
“王上高德!說必定肝腦塗地!”傅說拜倒,起身後陳詞道,“王上要想在九州做起生意,讓大商快速增加財帛,‘海市’是個繞不過去的重要問題,王上必須直接面對。”
“好!咱們這便去蜃境齋!”子昭笑了,起身便出了大殿。
君臣換了便裝,也不要太多的儀仗,輕車簡從朝着蜃境齋而去。
蜃境齋門口的那枚巨大的蚌殼還歪歪地懸掛在那裡,一絲一毫的改變都沒有。子昭想起他們第一次來這裡的情形,現在王兄找不到,金鶯也嫁了出去,只剩下自己孤單單的一個人。他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咱們進去吧。”
剛一進了大廳,裡面嘈雜的人羣讓子昭吃了一驚,這裡的生意居然好到這種程度?他與傅說呆呆站在邊上,看着比之先前更加琳琅的貨物,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忠叔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他們面前,也沒有聲張,行了半禮低聲說道:“見過王上!是有事來蜃境齋嗎?”子昭點點頭,應了一聲。“那請王上隨我來。”說着他便在前方引路,七轉八轉之後,來到一個小小的屋子,夭桃正在裡面盛裝等待。見了他們進來,她急忙起身行禮,拜道:“參見王上!怎麼來蜃境齋這小小的地方也不提前通報一聲?好叫夭桃我準備接駕啊!”
子昭冷笑一聲,這夭桃說的這樣煞有介事,可看着一身行頭,想必是早已經得了風聲。他笑道:“桃主事,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今日沒有擺了儀仗,也不必說這些虛禮了!”
夭桃款款起身,把子昭與傅說讓了進來,眼神掃過傅說,不動聲色,今日倒要看看傅說要怎樣對待自己這位舊相識。
就見傅說朝她一笑,拱手道:“桃主事,好久不見了!”
夭桃一驚,沒想到傅說竟然直接與自己相認,她看看子昭並沒有什麼反應,想必是已經知道了。她也是江湖老手,見此情形倒也沒有慌亂,伸手讓道:“太衡大人不忘舊情,還真是有情有義啊!”這話說得曖昧不明,就連忠叔都忍不住多看了夭桃一眼。
傅說打個哈哈說道:“桃主事真是會開玩笑,說落魄之時,您自然是不會高看我一眼的,不過蜃境齋生意做得公道,這份情義傅說還是銘記在心的!”
夭桃暗叫厲害,怎麼先前沒有發現這傅說有如此心機,只當他撞了大運被王上拜相,看來自己真是小瞧他了。她冷靜下來,坐在下首沉聲問道:“王上可是有什麼要與蜃境齋談的嗎?可先說好了,海市的事,夭桃可做不了主!”
子昭看着這個精明的女人,笑笑說道:“這個自然,當年你們宗主已經與我王兄商議好了,只要是王都的事情,就可以找桃主事來商議。其他關於海市的事情,桃主事也可以幫着帶個話。”他見夭桃聽得鄭重,便接着說道,“桃主事的生意還真是不錯啊!”
他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讚歎讓夭桃有些接不住,卻也不敢多問,靜靜等着。子昭見她如此緊張,又輕輕笑了,說道:“好!我自己去看看蜃境齋有什麼新貨物,說不定還能挑上幾件上品。”接着就自己離席而出,忠叔隨即跟了出去侍奉。
屋裡這就剩下傅說和夭桃二人,夭桃鬆了口氣,莞爾一笑,貼着傅說就坐了過去,笑道:“那我就先恭喜太衡大人成爲相國!”接着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緻的小盒,輕輕拍在傅說的手中,說道,“這是一點小小的見面禮,送給夫人,以增妝奩。”
傅說倒也不懼,接過收下,拱手道:“那便謝謝桃主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