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小蓮花峰。
洪洗象望向江南,冰冷的眸子中泛起一絲異色。
沒想到,這世間竟當真有人能接下他一劍而毫髮無損。
“時機未至。”
他輕聲低喃一句,緩緩閉上了雙眼,剎那間,周身那股高遠淡漠的氣息驟然散去。
再睜開眼時,已經變成了往日那個眼神純淨謙和的洪洗象。
手中古劍嗡鳴一聲,剎那間從洪洗象手中掙脫開來,重新飛回了武當大殿。
洪洗象看着古劍消失,神情間竟有些茫然。
低頭思索間,他未曾發覺,腦海中那曾經無比清晰的紅衣,竟不知不覺的模糊了許多。
對於下山的執念也消散了許多。
剩下的,惟有對天道的追求。
……
陽春城。
盧府已經漸漸恢復了平靜。
只是曾經接待過六位皇帝的拙心園徹底化作了廢墟。
一具具不成人形的屍骸,血肉與泥土交織,清理起來着實是一種艱鉅的考驗。
不少盧府的下人都是強忍着心頭的不適,一點點的收集起來。
但還是很難收集到一具完整的屍體。
最終,盧玄朗直接命人將此地以泥土重新填上一層,將所有的一切盡數掩埋。
曹長卿等人自然也是被恭敬的迎入了盧府,各自安排了一處極佳的院落。
總之,盧玄朗算是徹底怕了這位七皇子。
對方一來,盧府就直接空了快一半,他若是再搞些幺蛾子,盧府覆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在派人去尋盧白頡這位盧家最強者坐鎮的時候,同時也傳信去了太安城。
如今之事,他已經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不敢動也不敢不動。
即便李承幹殺了他盧府不少人,但他盧府之人謀害徐脂虎在先。
而他看對方樣子,並不像是就此罷手的意思。
他盧家的關係網,影響力,這位七皇子殿下彷彿視若不見。
此事固然可能會對這位七皇子未來的發展有所影響,但如今,他盧府的生死存亡纔是至關重要的大事。
在做完這兩件事之後,他想了半天,當即吩咐手下,將盧府之中還與許氏有關係下人護衛盡數抓了起來。
隨後便匆匆去了寫意園。
……
寫意園雖然有些偏僻,但倒也幽靜。
徐脂虎病根已去,但氣血兩虛之症猶在,李承幹吩咐盧府之人煎的藥,便是爲其固本培元,調理身體所用。
在他給徐脂虎服下湯藥之後,見徐脂虎漸漸轉好,他便吩咐二喬看護着徐脂虎,準備離開這寫意園。
剛出了寫意園,便碰見了盧玄朗。
此刻,盧玄朗帶着十幾個身強體健的護衛,押着五六個神情慌張,滿臉驚恐的下人。
有男有女。
看見李承乾的身影,他慌不迭的上前,躬身道:“殿下,小人府中與許氏有所關聯之人已經盡數在此,她暗害王妃,罪不容誅,這些人之中,或有其同黨,我已經將他們抓來,任憑殿下處置。”
李承幹知道,許氏出身大族,在盧府地位也不低,身邊自然有不少人爲其奔走。
不過歷經了拙心園一事,死的幾乎差不多了,能剩下這麼幾人,已經是難得了。他看了一眼盧玄朗,淡淡道:“你倒是懂大義滅親,置身事外的。”
他平靜的反問道:“此事當真只是許氏一人所爲?”
他冷笑一聲:“這偌大的盧府,任憑一婦人爲所欲爲,便當真與你毫無關聯?”
幾句話之下,嚇得盧玄朗冷汗直流,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殿下明鑑,小人絕不敢有絲毫謀害王妃之心,若有此心,願遭天打雷劈!”
字字句句,頗有幾分杜鵑泣血的悲怓。
李承幹瞥了他一眼,自然知道,盧府但凡腦子正常,都不會想着謀害徐脂虎。
便是那許氏,也是在內心猛烈的仇恨之下,加上藥物的刺激,纔會如此的不顧一切。
沒有理會這盧玄朗的誓言,他淡淡道:“這些人你自行處理就是,另外,我要許氏這一個月的詳細行蹤,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吃了什麼,一個都不許漏,收集好信息之後,自然會有人去尋你拿。”
許氏既然有被藥物影響的痕跡,幕後必定存在推手。
若非他來得及時,頗有幾分手段。
徐脂虎可以說是神仙難救。
而一旦徐脂虎死在盧府,以他的性子,盧府不會再有一個活人。
整個江南必定對他聞風喪膽,文人士子也必定將他視作殺人如草芥的魔頭。
而徐驍即便礙於他的力量,保持沉默,但徐脂虎之死必定會令其生出一些其他的想法。
若是徐驍當真拼着魚死網破,北涼三十萬大軍齊出,即便是他也難以與之抗衡。
甚至徐脂虎身死,洪洗象又會受到什麼樣的刺激也是未定之事。
不久前短暫的交手,讓他看清了彼此之間的實力差距。
至少目前來說,他實力的廣度或許已經超過了天下第一的呂洞玄,但論及高度還是要差了幾分。
所以,徐脂虎若死,對他而言,可以說是百害而無一利。
而幕後之人或許不知道呂洞玄的存在,但北涼和江南的反應,必定是在其算計之中。
許氏如今已經被他一巴掌拍死,這幕後之人,他自然更不會放過。
有着盧府內部的配合,加上李白獅遍及天下的情報網,以及陳萍萍過人的能力。
他相信,很快,這幕後之人的身份便會浮出水面。
到時候,不論對方是誰,一劍斬了便是。
聞聽此言,盧玄朗當即信誓旦旦道:“小人必定不負殿下所託!”
李承乾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的轉身離開。
盧府爲他安排住處本在最爲繁華的紫湘園,不過他需要照看徐脂虎,便換在了寫意園旁的海棠苑。
曹長卿等人也都在此處。
未過多久,盧府外,盧白頡匆匆而來,滿面急色。
“二爺!”
門房喚了一聲,還未多說什麼,盧白頡便已經徑自入了府。
一路而去,經過拙心園之時,便看到了滿目瘡痍的廢墟,不少下人們正在其中處理着屍骸血肉。
那股撲面而來的血腥氣令他不由心臟一縮。
“主人!”
忽的,一道有些虛弱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他擡頭看去,便看見了渾身傷痕坐在角落中的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