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龍鳳混戰

王婆留躲避不了舍利姬的凌厲刀風,只得舉刀相迎。噹啷啷一聲響,王婆留猛覺握刀的右手虎口劇痛,他手中的鋼刀竟然被舍利姬斬馬刀一擊摧毀折斷,只剩下一隻刀柄。被斫飛的斷刀打着斤斗,跌到幾十丈外的水中。王婆留看看自己手中的半截殘刀,只嚇得魂飛天外,看來倭寇真是不好惹呀,即是來只母的倭婆,也是如此犀利。倒在船板上的武師身上都帶有兵器,王婆留就撿起武師們的兵器還擊,一口氣撿起三把刀劍招架,都被舍利姬轟飛斫斷。

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過,王婆留只能氣喘吁吁靜立等死。看見舍利姬持刀象貓逗老鼠一樣蓄力不發,王婆留咬牙切齒喝道:“賊婆娘,我王婆留並非貪生怕死,畏刀避劍之輩,動手吧,不要把人零碎折磨。”他本想支撐一時片刻,等待岸上的其他保鏢趕來接應他,但想到狄重威他們多半也喝了三花聚頂迷魂酒,此刻只怕也倒在路上了。單兵苦戰,孤立無援,王婆留萬念俱灰,只求速死。

舍利姬把斬馬刀插在船板上,捲袖握拳道:“小子,我今日心情好,想拿你鬆鬆筋骨,有種別跑,跟你老孃對練下去。”九州倭寇民風彪悍,好鬥且不怕死。他們一向尊敬敢於向強暴抗爭的戰士,那怕是自己的敵人,只要骨頭足夠硬,他們一樣表示敬畏、尊重,甚至喜歡這些勇猛不屈的戰士。現在,舍利姬也喜歡上王婆留了,除了覺得王婆留模樣長得象她心儀的老大之外,她也對王婆留敢於抗暴的勇氣表示欣賞。一個人在這種孤立無援幾近絕望的情況下還進行抵抗,需要擁有鋼鐵一樣的鬥爭意志,不是尋常人做得到的,這樣血性漢子可說是萬里挑一。舍利姬想用她高超的功夫折服王婆留,收下王婆留做小弟。

“小子,讓你見識一下老孃的合氣道,你太野了,我教訓你,讓你學乖,知道好歹。”有些山野匹夫人生來很橫很野蠻,不可理恕,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暴力,你一巴掌打過去,他就什麼都明白了。王婆留是不是這種人,舍利姬很想試試。野蠻的小子雖然很難馴服,一旦馴服將是一個忠心可靠的家奴。

王婆留看見舍利姬放下兵器跟他角力較量,曉得自己暫無性命之憂,但怎樣擺脫眼前困境,仍然是束手無策。這個倭婆主動跟你近身肉搏,讓你摟摟抱抱,作爲一個正常的男人,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看見舍利姬雙峰浪涌,蛇腰春彎,身上該大的大,該小的小,凹凸有趣。這種野貨是任何一個色狼都想撲的對象。可王婆留對舍利姬投懷送抱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所謂你之蜜糖,我之砒霜,對於這條兇狠毒辣的美女蛇,他除了感到憤怒和恐怖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想法了。

舍利姬衝過來就揪王婆留的胸衣,王婆留避無可避,只好跟她搭上手,爭競角力起來。合氣道格鬥術是用拳腳和角力相結合的方法進行攻擊對手的,是當時日本最流行的格鬥技術,凡是武士必須修煉這門功夫,相當於中國武術的基本功。一些合氣道高手巨擘吸收自由搏擊和角力中的技術,總結經驗教訓,不斷把合氣道完善,使合氣道成爲習武者推崇而且必修的強身自衛技擊。

舍利姬無疑是合氣道格鬥術中的頂尖高手,她悟性極高,學到她師父天神真姬的起倒流真傳,本領比她師父天神真姬猶有過之,青出於藍勝於藍,功夫已到爐火純青的境界,能夠隨心所欲地出招。一招一式,信手拈來,且已達到獨創門戶自成一家的夢想流技術標準了。

王婆留不知深淺地跟舍利姬拉扯,那有什麼好果子吃?舍利姬一見王婆留撲上來,順勢把他往自己懷中拉將進來。王婆留立腳不穩,猛覺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引,象正極的磁石遇上負極的磁石一樣,一頭向舍利姬的胸脯扎去。舍利姬在王婆留近身一剎,使出主動倒地的捨身技,同時把小蠻靴頂在王婆留小腹上。男在上,女在下,同時轟然倒地。就在王婆留雙臂被舍利姬緊緊拉扯,一個倒栽蔥撞向舍利姬胸前雙峰的時候,舍利姬頂在王婆留小腹上的小腳兒使勁向上一蹬。王婆留的身子立即象只皮球一樣被舍利姬一腳蹬起九尺有餘,翻了個斤頭,四仰八叉摔在舍利姬身後的甲板上。舍利姬這一招捨身踢擊技四兩撥千斤,完全符合力學槓桿原理,別說王婆留只有一百斤的體重,就算王婆留是一隻體重千斤的小牛犢,也一樣被拉倒,踢翻,打斤斗,重重摔倒在地。

這一跤把王婆留摔得鼻青臉腫,鼻血都流了出來。但王婆留畢竟年輕力壯,身體經得起打擊,摔了一跤根本不當回事,迅速翻身爬起,擦掉鼻血,又咬緊牙關,向舍利姬發起二度衝擊。

兩人又象磁石一樣粘在一起,難分難解。王婆留爲了避免被舍利姬使巧勁撂倒,甚至使用原始獠牙,一口刁住舍利姬上肢的衣服。舍利姬繼續故伎重施,使出捨身技的巴投,又向後倒,兩手拉着王婆留,用腳蹬王婆留的腹部,使王婆留再次打斤斗從她身上翻滾過去。被對方用同一招撂倒兩次,王婆留也覺得很窩囊,幾乎有一種痛哭流涕的衝動。

這次王婆留還來不及爬起,被舍利姬抓起扛在背脊上,一個背投,砰的一聲,重重摔在船板上,一而再,再而三,把王婆留摔得頭破血流。

“死倭婆,你摔我好痛呀!死倭婆,你去吃屎吧;你生子沒Pī眼。”王婆留自覺黔驢技窮,想不出什麼辦法對付這個凶神惡煞的母夜叉,只能逞口舌之快,痛罵舍利姬幾句。

舍利姬黑沉着臉,壓在王婆留身上,使出寢技“橫四方固”,坐在王婆留腰背間,一手抱着王婆留脖子,雙腿即扭絞王婆留的雙腳。手上略施勁力鎖着王婆留的頸子,使王婆留感到窒息,逼迫王婆留認輸。看着王婆留已在她掌控之中,舍利姬咯咯笑道:“小子,投降吧!投降我就放開你,不投降我就會好好伺候你。呵呵,被女人騎在身上的滋味怎樣,爽不爽?嫌不夠爽,老孃就給你勒,加點勁,憋死你。”

王婆留象條魚一樣被舍利姬牢牢控制着頭顱和尾巴,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氣苦之極。向一個倭婆投降嗎?太沒臉子了,還不如買塊豆腐撞死。倭婆無恥要求已超過他的心理承受底線,根本沒得商量。他只能大叫大嚷:“栽你手裡算我倒黴,你有本事殺了我呀。”舍利姬確實有本事殺他,一時間卻抓不定主意,殺還是不殺?她聞言再也不客氣了,手腳收緊,漸漸向王婆留脖子、腰脊、肘關節施加壓力。

王婆留頓時呼吸不暢,腦袋嗡嗡作響,頭上綻起的血管近乎炸裂。雙目已成血瞳,只覺天地一片血紅顏色。朦朦朧朧中,他看見前頭駛來一條小船,倭酋河內千里昂手負背站在一條漁船前頭,船尾站着幾個扛刀的倭寇,船艙中間都塞滿五花大綁的鏢師。王婆留見此情景,心中沮喪感覺難以形容,看來大家都完了,沒救了,我也該死了。只是被倭婆這樣欺負死掉,做鬼也覺得太憋氣。天哪,我已盡力了,現在只有靠你來拯救我了。王婆留只能祈求上蒼,祈求神靈,賜他力量!

說也奇怪,只要他想到神,尋求神幫助他的時候,他渾身是勁,丹田中的小宇宙有一股怒火象彈丸膨脹爆炸,力量由小至大,如燎原之火際天而來,起初這股能量在他小腹中運轉,後來傳到四肢百骸,讓他心神激盪,熱血沸騰。王婆留感覺這股神賜能量血液流動到他手腳的時候,手腳上的肌肉就充滿力量。大吼一聲,身子猛地一抖,驀地把舍利姬從背上彈落一邊。

舍利姬象觸電一樣顫慄起來,屁股如坐鍼氈之中,嚇得大聲尖叫,倏爾跳離王婆留身上。夾着屁股站在一邊看怪物似的緊緊盯着王婆留,臉色蒼白如紙,幾成驚弓之鳥。王婆留身上發生的變化讓她感到不可思議,這小子身子怎麼突然長刺了?摸摸自己的屁股,卻沒有針刺出血的痕跡,但剛纔自己分明象坐在針牀上一樣。

王婆留翻身跳起來,握拳仰天長嘯一聲,正要倚借神來之力,向舍利姬發動攻擊,洗雪胯下之辱。剛剛擺開架勢,忽覺身上那股神奇的力量也隨危險解除消失得無蹤無影,這神功說來就來,說去就去,完全不受他控制。王婆留也不明白事情爲什麼這樣,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這神力也太古怪,太不可捉摸了。神功既失,王婆留也不敢再跟舍利姬死打爛纏。是時候作正確的決定了,他做出了一個凌空飛舞的矯健身姿,撲通一聲,躍入水中。

舍利姬領教王婆留的神功後,嚇得花容失色,馬上擺出防禦的狀態,雙腳移動,不斷後退,下意識地把手搭向斬馬刀的刀柄,暗暗提防王婆留可能發起的迅猛攻擊。沒料想王婆留卻做縮頭烏龜,跳水逃走,終結了這場對雙方而言都是十分難熬的戰鬥。說老實話,舍利姬可不願王婆留走,她還想把王婆留當作牛馬,再騎一次。

王婆留翻身躍入水中,潛入水底,憑感覺向附近的蘆葦蕩游去。王婆留在豬仔島受過嚴格的潛水訓練,在水下憋氣深潛幾分鐘完全沒有問題。在水中,他有十二把握躲過對手的追擊。舍利姬看見王婆留入水就不見蹤影,正拿不定主意是否赴水追擊,只是站在船舷東張西望,嘆氣跺腳。

河內千里阻止她道:“別追了,自己人。我記起來了,這小子是小白成的部下,不知何故跟這些鏢師混在一起,放過他一馬,由他去吧!”

自己人?不會吧?舍利姬使勁搖頭,根本不相信河內千里的話。自言自語道:“這小子一面反骨,你信他,小心他在你背後動刀子。”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胡來也被倭寇捕虜,夾在鏢師中間,聽見對面船上傳來打鬥的聲響,掙扎擡頭張望,看見舍利姬把王婆留壓在船板上,好象不斷親吻的樣子,真把他氣得肺都炸了。看管俘虜的倭寇見他冒出頭來,對準他印堂踢了一腳,把他的頭重新踩倒船底下。胡來儘管被倭寇踩下頭去,看不見對面船中的人事了,但耳朵卻聽得一清二楚。他聽到河內千里用吳越話跟舍利姬說王婆留是自己人時,彷彿給雷劈一般,震驚不已。頗有點恍然大悟的意思,難怪他們吃這麼大的虧,原來是王婆留這廝跟倭寇勾通線索?真氣人,只要我活着,一定出首向官府告發他。

不一會兒,沈大郎和他的家丁、武師紛紛醒過來,大家看見自己被倭寇捕縛,一個個愁容滿面,叫苦不迭。舍利姬還需要漕幫水手撐船,倚仗沈大郎的家丁、武師把貨物押送出海,好象也無意殺這些人,而是想方設法威懾這些傢伙投降。怎樣才能讓這些水手、家丁、武師俯首聽命呢?舍利姬好象懂得心理學一樣,她當着這些人的面前,把狄重威等十幾個鏢師一一投入水中。那些鏢師被綁得糉子一般,有些人還昏迷不醒,撲通一下投入水中,象石頭一樣直沉至底,氣泡也沒冒一個,真是嚇死人了。

最後投到水中的人當然是沈大郎和他得力家人卜三、卜四等三個傢伙,這三個人必須死,因爲沈大郎是主子,舍利姬要把沈大郎的奴才全部收羅網下,必須把這些奴才原來的主子幹掉,才能一舉拿下這班奴才。這是重頭戲,舍利姬和河內千里都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些人在原來主子生命最後時刻有什麼反應,讓舍利姬他們感到意外的是,無論沈大郎怎樣乾嚎叫救命,這些奴才全體失語,默不作聲。而舍利姬問他們願不願意投降時,這些奴才都大聲說:願降!

沈大郎和他得力家人卜三、卜四他們的下場當然是撲通一聲,扔到水裡。

沈大郎認爲用人唯私是正確的,用自己人怎麼還不放心?難道用外人才放心?但結果讓他大跌眼鏡,他信任的人全都背叛他;而他不信任的人反而格遵職守,爲了悍衛自己的職業誠信,不惜押上生命來維護信譽。幾百年後大清的老佛爺也有一句非常雷人的名言:“寧與外人,不與家奴!”頗傷家奴的自尊心。慈禧這麼看不起家奴是有根據的,大多數家奴都是趨炎附勢的小人,都是善變的可憐的變色龍,他們太能趨吉避凶了。不過這劣根說到底關係人性弱點,人性弱點就是在危險的關鍵時刻作出有利於自己的選擇。問題是選擇,在利害中作出有利於自己的選擇,結果就成了奴才、投降派、漢奸了。當鋼刀架在你脖子上時候,人性弱點就會暴露無遺,你會選擇捨生取義,還是苟且偷生?選擇後者的人肯定是最多,因爲這種選擇更符合人性。當國家民族遭遇危機時,生和死,這是一個問題。我選擇生,居然是錯了。無論是屈服於倭寇武士刃下的懦夫,還是後來馴服於通古斯人鐵蹄下的順民,都最終不可避免成爲奴才和罪人。

沈大郎的家丁、武師想法也很簡單,先示弱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說,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你說他們是臨時投降派也好,反正他們都是一無是處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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