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顫結束了，我也徹底傻了……這次不用陸菲說，我自己也清楚，郭子晉，是救不出來了。
“走吧！”我站在原地靜靜的哭，陸菲依舊面無表情的過來拉我：“成書瑤，你跟住了我。”
“你……”我啞聲說：“你不是跟郭子晉結婚了嗎？郭子晉要死了啊！你爲什麼一點反應沒有？即便你說你不救他，但是哭兩聲你總會吧？啊？”
陸菲長的很漂亮，大眼睛高鼻樑皮膚細膩紅潤有光澤……如果說不是她此時此刻的反應太絕情，我也不會覺得她長的很討厭。
“沒有什麼好哭的，”陸菲回頭往山上看了一眼：“成書瑤，你要是想哭的話，我可以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五分鐘之後，你必須什麼都不說的跟我走。”
“爲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每天卻有無數的人告訴我我該做什麼。我趴在地上不願意起來：“誰也別想命令我！”
陸菲沒有太勉強我，她和我一起蹲在地上。地下的水被石塊擠了出來，地上是不易察覺的潮溼。陸菲伸手爲我整理了一下頭髮，她淡淡的說：“不是命令你，是我請求你。成書瑤，請求你跟我一起走吧！”
“在我們來之前，郭子晉已經想好了這樣的結局。”陸菲的話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郭子晉告訴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讓我保護好你的安全。至於其他人怎麼樣，不是我的考慮範圍。”
聽到郭子晉說這樣的話，我心裡難受的要命。害怕壞人發現，我只能小聲壓抑的哭。陸菲半抱着我在懷裡，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說要相信郭子晉的……信他吧！他值得你信。”
沒用五分鐘，我就止住了哭聲。陸菲說的有道理，郭子晉既然能想到會發生什麼，那他一定有辦法出去。
陸菲不太喜歡安慰別人，見我不哭了，她立刻帶着我往前走。時不時的，我總是忍不住張望。好像我回頭去找，郭子晉便會神奇的出現在身後……避免耽誤陸菲的行程，我咬着腮部的肉逼着自己不要回頭。
從黑龍山往外走的公路，基本上都被碎石砸壞了。不知道村子裡的人怎麼樣，總之情況是不容樂觀。陸菲帶着我走走停停，等到天亮的時候，她才說可以休息。
“我不累，”我想快點出去，好找人去救郭子晉：“陸菲，你說地下那麼多的地道……郭子晉是不是能找到出路？”
“應該不能了吧！”陸菲把事先準備好的饅頭分給我吃：“地下的防禦系統，是一等一的好。爲了保護地下存放的文件，只要有一方地道坍陷，棚頂裝置的炸藥立馬會啓動……即便有人誤闖了進去，也什麼都發現不了。”
“會有什麼文件放在這裡呢？”
陸菲聳聳肩，一句話概括：“國家機密吧！”
我只是個普通的白領，從來沒有什麼太遠大的志向。結婚、生子、終老……對我來說，這才應該是生活。
記憶的缺失，是很惆悵的一件事兒。我好像從童年一下過渡到老年，一夜之間，我知道自己有了男朋友，我知道自己可能懷了孩子。而現在，我又知道了存放國家機密的地方……
簡直，是太好笑了。
我坐在馬路邊上，笑的根本停不下來。陸菲擔憂的看着我：“成書瑤，你想哭的話就哭出來……你要是不想被我看到，我先去草叢裡呆會兒。”
“不不不，不用。”我笑的肋骨疼：“你呆你的，我笑我的。要是吵到你，我去草叢裡笑會兒。”
陸菲嘆了口氣。
“陸菲，你難道沒覺得發生的事情很好笑嗎？”我擦擦笑出的眼淚，說：“人生啊，真是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期……以前你認識我吧？那個時候，我很享受這種生活嗎？”
陸菲沒說話，她再次嘆了口氣。
白天有人搜山，而且規模很大。我不知道搜山的人是誰，但陸菲顯然是清楚的。陸菲帶着我藏在不起眼的山洞裡，給時間讓我們各自補覺。陸菲靠着大樹根睡，我卻一點都睡不着。
“成書瑤，你休息一下吧！”陸菲閉着眼睛勸我：“晚上我們要走一夜，你就算沒體力，我也不會揹着你。”
“陸菲，你以前也認識聞人航嗎？”
“算認識吧！”陸菲說的含蓄。
“那聞人航，他真的是瞎子嗎？”
陸菲睜開了眼睛，她從水壺裡倒水喝：“好像，是吧？”
“聞人航是軍校0365期，最厲害的學員。”陸菲搓搓手掌，她漫不經心的跟我閒聊：“他和郭子晉，一樣的厲害。”
“郭子晉……”我實在是笑不出來，唯剩滿腔的苦澀：“他也是軍校的？”
陸菲解釋說：“不，郭子晉和我一樣是警校的……他們提到的陸澤楷，是我的爸爸。我，是私生女。”
陸澤楷我知道，全臺灣人民也都知道。陸菲能坦言告訴我她是陸澤楷的私生女兒，那她應該對我極其信任了……我轉念一想，可能過去的自己，也是知道這事兒的吧？
陸菲說的事情，我是第一次聽說：“陸澤楷爲了擴充自己的勢力和總統府的人抗衡，他不斷的在收攏人才。製造爆照爆破案，製造意外死亡的假象來將人才‘隱形’。我和聞人航，我們都屬於隱形人。你可以去查我們檔案，早在幾年前，我們便都已經死了。”
聞人航的能力像是一把雙刃劍，有能力的人，多數是有野心的。陸澤楷爲了抑制聞人航的發展，在製造爆炸案的時候，他對聞人航做了些手腳。
“聞人航的眼睛到底是不是瞎的，這個我也不清楚。”陸菲有點冷，她用力的抱了抱自己：“‘死掉之後’，我很少能見到他。聞人航善用替身，在你每次覺得這個人是他後沒多久，你立刻又會發現這是個替身……時間一長，我也懶得管到底哪個是聞人航了。”
忽然之間，我心裡席捲過一陣難言的悲涼。如果說郭子晉搭上性命也只是殺死了聞人航的一個替身，那也太……
天馬上要黑的時候，陸菲這纔要求再次啓程。
陸菲帶着一塊男士的腕錶，樣子稍顯奇怪。我總覺得這表熟悉，所以我不禁多看了幾眼。陸菲把表丟給我：“郭子晉的，給你留個念想。”
握住腕錶，我眼淚再次往下掉。陸菲有點受不了我，她不高興的小聲嘟囔：“哭哭哭，有什麼好哭的？人都死了……”
至此，我哭的更加傷心。
幸好沒有什麼車，也沒有什麼人。我渾身髒兮兮的哭着沿公路走，並沒顯得太過奇怪。哭到最後，我整個眼睛腫的厲害。能辨度下降，連車停在我們的面前都沒注意。
“警察？”我見到警車停在我們的面前，不知道是喜是憂：“郭子晉是不是……”
我的話還沒說完，從車上下來的警察直接用手銬將我拷上了。我目瞪口呆的同時想起那些大學生的話，我好像，是殺過人的。
“成書瑤，請你配合一下。”銬住我的警察是八字兒眉，他苦哈哈的樣子活像是個囧字：“我不會傷到你的，你不要害怕。”
另一個像警長的男人不斷的指揮其他人，都吩咐完，他才走過來。從警長看我的樣子，我想他應該是認識我的。
“成書瑤，上次就是我把你和郭子晉從這裡帶走的。”警長拍拍我的肩膀，他鄭重的說：“你放心，我還是會平安把你帶回臺北去的。”
看我滿臉的茫然，警長無措的回頭看陸菲。陸菲搖搖頭，道：“閆樹海，成書瑤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閆樹海下了好大的力氣，他這才問了出來：“郭子晉呢？”
陸菲沒有說話，她只是搖頭。
閆樹海重重的嘆了口氣。
“上車吧！”閆樹海指揮大家：“爭取趕上最後一班去臺北的飛機！”
我湊上前去，使勁拉了拉閆樹海的袖子：“郭子晉被埋在了地下，你們這麼多人……你能不能想辦法救他？”
“抱歉，成書瑤。”閆樹海無奈的說：“我這次來，主要是帶你回臺北。”
又是……帶我離開。
事情一定非常非常的嚴重，所以郭子晉先是設計了讓陸菲帶我從地道里離開。等到平安之後，又有閆樹海接我回臺北……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呢？
我順從的跟着閆樹海和陸菲上了警車，可開沒多遠，我們的警車就被人截住了。
“呦，這不是陸澤楷先生嗎？”閆樹海笑着下車和陸澤楷打招呼：“能不能請您的車隊把路讓出來？我們抓了殺人犯，正準備往臺北送。”
“殺人犯？”陸澤楷坐在車上都沒有下來：“有人說，你們把我的女兒誤抓走了。”
“這不可能，”閆樹海一板一眼的解釋：“我們是奉公守法的警察。”
“奉公守法，說的真是好聽啊！”陸澤楷的人個個荷槍實彈的站在路邊上，事情一觸即發：“去，給我搜他們的車！”
“不行！”囧囧眉警察一拍方向盤：“他們這是不對的！這不是妨礙公務嗎？”
陸澤楷妨礙公務，那也就妨礙了。現在這種時候嗆着陸澤楷來，完全是找死……我一邊注意着前方的動態，一邊小聲的對身旁的陸菲說：“你爸爸來找你了，你要跟他回去嗎？陸菲，你爸爸是不是有點……”
我一回頭，身邊的車門開着，陸菲早已經不見了。
陸澤楷的人在警車上搜了一圈，沒見到陸菲，陸澤楷只好作罷。閆樹海說了幾句場面話，陸澤楷的人便開車離開了。
“你們真是可以，爲了騙陸澤楷的人，居然想出了說我是殺人犯這招。”我晃了晃手銬，說：“陸澤楷的人已經走了，你們可以放開我了吧？”
閆樹海十分抱歉：“成書瑤，我沒有騙你，你是真的殺了人……你可能不記得鄒珊珊了吧？2個月前，鄒珊珊在郭子晉家拍下了錄像，她指控你殺害了市五院的婦科醫生白鹿……我們真是來執法的。對不起。”
難怪我想起白鹿的名字，情緒波動會那麼大……白鹿，是我殺的是嗎？
我對閆樹海說：“沒事兒的，我要是真殺了人，你們公事公辦，就好。”
閆樹海感謝的點點頭，他安慰我說：“成書瑤，我不相信你會殺人……你跟我回去，到時候，警察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陸菲呢？”我有點擔心：“陸菲爸爸殺氣騰騰的來抓她，陸菲會不會有危險？”
閆樹海給出的答案，跟陸菲說的是一樣的：“郭子晉來黑龍山之前跟我說過，我只要帶着你平安的回到臺北。剩下的事情，我不要管……你不用擔心陸菲，她很厲害的。我想，她既然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溜走，那她肯定會想到辦法脫身。”
連那麼厲害的郭子晉，都被陸澤楷設計的埋在了地下。陸菲一個單槍匹馬的女人，她能有什麼辦法脫身？萬一……哎，但願她能跑出去吧！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春夢一場。瞬息萬變，發生了又很快逝去……警車緩緩的開動時，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尖銳的鳥叫聲。閆樹海奇怪：“這山裡沒有植被，怎麼會有鳥呢？”
“是郭子晉吧！”我回過頭去看，這一次我沒有哭：“郭子晉，他是在和我……說再見。”
“成書瑤，你不要太擔心了。”閆樹海眼圈微紅，他笑說：“郭子晉是貓，他有九條命，死不了的……沒準，他會比我們先到臺北呢？沒準，他已經在家裡等你了呢？”
閆樹海說的場景，我想象不出來。
雖然我堅信郭子晉不會就這樣輕易的死去，但是我也同樣清楚，他能成活下來的機會十分的渺茫……我握緊了陸菲交給我的手錶，想，事情既然按照郭子晉預期的軌跡發生，那麼郭子晉一定能想出辦法。
想辦法逃出生天。
抑或是，想辦法和我，揮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