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類守軍在燕京巷戰中逐戰逐退的時候,卻有一批人類沿着相反的方向運動。
通過燕京的下水道,黑衣的敢死隊悄無聲息地從城西潛入了魔族軍隊的背後。
敢死隊員們分成數百個小組,藉着夜色的掩護到達了事先佈置的要害位置,彷彿蒲公英在散佈種子一般,他們遍佈全城隱蔽起來。
而此時,魔族正處於搶劫的混亂中,沒有注意到有一小股人類軍隊已潛伏在自己背後。
午夜三點,燦爛的禮花在空中綻放,約定的信號來了!敢死隊員們迅速行動,把火把扔到了預先澆上火油的柴堆上,用火箭射上鋪有稻草的屋頂,把燃燒瓶丟進了木頭做的房子裡。
在城東地區,人類在各處早已準備了大量的燃料和易燃品,放火放得非常容易。
上千人同時點火,火頭在大街、小巷、民房、店鋪、學校、政斧機構、飯店、賓館各處紛紛燃起。
癱瘓的魔族軍隊正忙於掠奪,沒能及時制止縱火行動,因爲佔領的時間太短,他們還沒有產生城市主人的自覺,沒有滅火的打算。
在這種事不關己的漠視下,大火失去了撲滅的良機,火勢肆無忌憚地四處蔓延,熊熊烈焰吞噬了一個又一個街區,無數的火柱沖天而起。
着火的空間越來越寬廣,火焰如同風暴般席捲城市,如洪水般在城市中氾濫,淹沒了房屋、高樓、街道,被火燒着的房屋一棟接一棟地倒塌,轟隆聲不斷,魔族的鼎沸聲都掩埋不了火焰的吼聲和嘶鳴。
這時,魔族兵才驚駭地發現,起火的不是一個、兩個房子、一個、兩個街道,而是整個燕京城!他們開始驚惶失措:“不好了!城市着火了!”
“有人在故意縱火!快跑!”
成千上萬的魔族兵從掠奪的街區衝出來,他們要從東、南兩個城門出城,但已經太晚了。
烈火自東區開始封鎖了街道,火焰劈哩啪啦的咆哮聲震耳欲聾,火海發出巨大的噴泉直衝天宇,從煙霧和火海的那邊,傳來了怕人的熱氣,火勢未到,濃煙已先至。
到處都是濃煙,彷彿雲海緊緊籠罩着燕京,城市、街道、房屋、高樓,全部在濃煙中消失了。
在這片煙海中,不熟環境的魔族兵找不到出去的道路。
在恐怖、慌亂和狼狽之中,魔族兵慌亂起來,有人嚎啕大哭,有人歇斯底里地吼叫,遠近都傳出了悽慘的求救聲:“救命啊!弟兄們,我們被火包圍了!”
“弟兄們,誰救我們,我們就把搶來的寶貝全部給他啊!”
但這是生死關頭,黃金也好,玉石也好,比起姓命來都無關重要了。
大家都在慌慌張張地逃生呢,誰有空隙理會他們。
很多街道被堵死了,有些是人類故意的,有些卻是魔族兵自己把貨物隨意丟棄在路上堵死了後來人逃生的道路。
起火的時候,雲淺雪正在前線指揮戰鬥。
當聽到後方傳來悽慘的呼聲,看到那沖天的火光時,火勢已大到無法撲滅的地步了,雲淺雪預感大事不好。
“報告羽林大人,燕京城突然着火了!”
“爲何火勢起得如此突然?沒有人滅火嗎?”
“大人,這火很奇怪,水都澆不滅,有人給準備了木材和火油,火勢兇猛得很!”
雲淺雪明白過來,怒道:“圈套,這定是帝林的圈套!他想一把火燒掉我的大軍!”
將領們驚惶道:“羽林大人,各路軍團都在忙着撤退,我們也趕緊撤吧,不然被火勢包圍就慘了!”
“不!”雲淺雪決然道:“我軍繼續進攻!”
“大人,你瘋了嗎?大火都要燒過來了!”
“諸位,你們想想!現在幾十萬兵馬都在逃跑出城,我們是擠不出去的!”雲淺雪星目圓睜:“置於死地而後生,我們唯一出路,是打垮當前的人類守軍,衝到人類的那邊去!人類總不能在自己的陣地上也放火吧?”
將領們才明白過來:“將軍英明!”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魔族士兵被告知:“如果衝不垮人類的防線,大家就通通被燒成焦炭了!”
生死攸關,又疲又餓的魔族士兵重新振奮了精神,奮發了鬥志。
雲淺雪猛然拔劍:“衝啊,打垮人類,奪得一條生路啊!”
“衝啊!”魔族全軍鼓譟,沿着街道,猛攻向前。
求生的瘋狂侵蝕了他們,在身後驅趕他們的,不是軍令,而是熊熊的烈火,這比任何鼓動都有效!
成千上萬的魔族兵狂衝而上,迎着人類的箭雨,一往無前。
那簡直是瘋狂的進攻,他們什麼都不在乎了,有人跌倒,立即給同伴踩成了肉泥,魔族兵的屍首填平了人類的壕溝和陷阱,後來者踩着那血泥前進,人馬的狂流甚至將人類的街壘給沖垮了,魔族兵從缺口處源源涌入,迎着守軍的刀劍長槍猛撲。
被魔族這股突然奮發的暴戾之氣而震駭,人類守軍招架不住了,魔族就如一陣旋風般掃過人類的陣地,乒乒乓乓的刀劍聲中,瞬息之間,數百守軍被斬成了肉醬!
雲淺雪正想下令趁勝追擊,忽然前方的人類陣地響起了一陣驚叫,在人類陣地的後方,亮起了沖天的紅光。
人類陣地大譁,人類士兵跳出了戰壕,四處胡亂奔走,驚呼四起:“着火了!着火了!”
“我們被拋棄了!”
在魔族軍面前,到處都是驚惶失措,胡亂奔走的軍人和市民,很多人已經陷在火海中發出了非人的慘叫,渾身火球的人類士兵踉踉蹌蹌地在地上打滾,慘叫不停,有人發出了歇斯底里的慘叫和哀號:“爲什麼!爲什麼!”有人爲了躲避火海,甚至向着魔族軍的這邊跑來。
雲淺雪徹底絕望了:“帝林,你真狠!你連自家人都不放過!”面對這樣殘酷冷血到極點的對手,他泛起失敗的無力感:“終於還是輸給他了!”
敵人崩潰了,但戰鬥已毫無意義了,再拖延,兩路大火合圍,軍隊就要被燒成焦炭了。
雲淺雪轉身對着身後的將領們說:“前面沒有路了,我們唯有回頭從東、南兩個城門出去!弟兄們,我雲淺雪對不起你們,大家自個逃生去吧!”
烈火擁抱着整個城市,大批的魔族兵從東、南兩個城門奪路而逃。
魔族兵羣彷彿河流一般在城市中流淌,而單個的魔族兵就是在這河流中掙扎的一滴水珠,爲了奪得一條求生道路,喪失紀律的魔族兵不惜拔刀相向,互相砍殺、踐踏。
魔族兵悽慘的狀況是前所未有的,官兵互相踐踏而死,成堆成堆的屍體堵塞着道路,濃煙滾滾,烈火炎炎,逃命的魔族兵在一片慘叫、呻吟、吆喝和房屋倒塌的轟鳴聲中踩着同伴的屍首狂奔。
爲了逃得利索點,搶奪來的金銀財寶丟棄得滿街都是,名貴的珠花、鑽石和金銀首飾像是泥沙一般混着魔族兵的血肉被人踐踏,根本沒人去揀,在生死關頭,財寶算得了什麼。
到處都有人在悽慘地呼救,很多進城的魔族部隊都迷失在那熊熊的烈火中了。
成羣結隊的魔族兵向着同一個方向逃跑,但他們面前會出乎意料地碰到一面新起來的火牆,於是就整隊整隊地被燒死,成百上千魔族兵被燒得只剩一團黑漆漆的炭塊。
很多魔族兵走投無路,眼看四面都被大火包圍了,他們拼命地往空曠的地方跑。
後來人類在清理戰場時,光是從燕京大體育館就清出了數千具魔族兵的屍首,他們都是被濃煙窒息死的。
更悽慘的是那些躲藏在地窖或者地下室裡的魔族官兵,他們將面臨被烈火活生生烤死的命運。
在衛兵們拼死護衛下,雲淺雪總算殺開一條血路逃出了燕京。
城外的空地上,已經聚集大羣驚魂未定的魔族官兵,他們都是和雲淺雪一樣,幸運地從那火海地獄裡逃脫出來的。
望向燕京城內沖天的火頭,聽到火海中傳來的慘叫和哀號,魔族官兵毛骨悚然。
雲淺雪失魂落魄:“怎麼會是這樣!我不是在做噩夢吧?”
他不知道,噩夢還遠未到清醒的時候呢!
黎明時分,天色微明,在熊熊的火光照耀下,數以百計的戰船從瓦涅河水面上出現,無數的船帆遮滿了水面,映照着大火中的燕京城,帆影一片通紅,猶如傳說中復仇天使張開的雙翅!
在魔族官兵震驚的視野裡,戰船的輪廓迅速地擴大,急速地貼近了瓦涅河的東岸,近得可以看到戰船甲板上那一片明晃晃的盔甲亮光,艦隊上方飄揚的馬尾旗告曉着魔族潰兵們,此刻統帥大軍揚威河上的,非是一般人,而是一位紫川家統領!
恰在這時,船隊一艘接着一艘地懸起了旗幟,藉助燕京城頭血紅的沖天火光,旗幟上金色的“帝”字閃閃發光。
在血光火紅的數十根火把簇擁下,帝林屹立船頭,黑鎧甲外罩白披風,雪白的披風在晨曦中迎風招展。
在他身邊,簇擁着是衣甲鮮明的虎賁將士,兵多將廣,鎧甲的光亮刺痛了魔族兵的眼睛。
“帝林!帝林!”彷彿一陣陰風吹遍魔族全軍,在這六月盛夏的黎明,魔族潰兵感到了徹骨的寒凍,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
突然,有魔族兵大叫:“帝林來了!”
“帝林來了!帝林來了!”魔族潰兵齊齊慘叫,四散逃跑,逃命的魔族兵猶如江水氾濫,壓滿了整個平原,竟沒有一個敢回頭停留原地抵抗的。
帝林迅速下令:“敵軍鬥志已喪,機不可失。勿需等待後隊來齊,全軍登陸出擊!”
通紅的火光照耀下,戰船一艘接一艘地靠岸,披着輕甲的騎兵大聲吆喝着從船上躍馬岸上,鐵甲的洪流彷彿一道金屬小溪傾瀉岸上,雪亮的馬刀映着晨光直撲而來。
黑甲白袍的帝林駐馬河岸,紅亮的火光映照下,他身材纖細,冰肌如雪,漂亮得讓人不敢相信。
他並沒有跟着部屬們一起投入廝殺,而是冷靜地觀察着敵情,在他那智慧的大腦裡進行高速的分析和計算。
朝着魔族兵羣的最密集處,他用權杖輕輕一指,立即,恍若魔法師喚來了天上的雷霆,一隊輕甲騎兵閃電般直撲而去。
一邊是養精蓄銳、蓄勢待發的精銳之師,一邊是驚惶失措、混亂不堪的驚弓之鳥,甫一接觸,魔族軍便潰不成軍。
帝林滿意地看着那戰果,又揮動起了權杖,指揮各路騎軍,各就各位,殺向各自的衝擊點。
在這混亂激烈的戰場上,調動各路兵馬,對他而言,自如得像在棋盤上調動棋子。
他的權杖指向哪裡,便給哪裡的魔族帶來了馬刀和鐵蹄,帶來了死亡和殺戮。
不到一萬的人類輕騎兵,急風暴雨般砍殺着魔族潰兵,人馬呼嘯如風,鐵蹄轟隆震撼大地,勢如急風暴雨,又如高山雪崩,勢不可擋。
人類騎兵所到之處,猶如狂風吹倒草原,魔族潰兵成片成片地被砍倒,馬蹄踐踏人體,血肉橫飛,慘聲不斷。
潰敗的魔族軍隊逃回了大營中,但人類隨即跟進,排山倒海的騎兵躍過大營的外圍壕溝衝入營中,魔族軍在大營周邊佈置的種種埋伏如絆馬繩、暗釘和陷阱之類,此刻通通未能發揮作用,它們都給潰兵自家沖垮了。
魔族兵的屍體都把陷阱給填滿了,魔族工兵精心埋伏的暗釘通通釘到了自家兵丁的腳板上,他們疼得嗷嗷直叫,眼淚都流下來了。
雲淺雪糾集了一羣兵馬,企圖據守大營抵擋,但乒乒乓乓,不到幾分鐘,他的兵馬給打得粉碎。
於是,戰鬥又轉到了營帳間,轉到了營地裡,轉到了艹場,雲淺雪三次攔截追兵,但三次都給打散,被殺得遺屍遍地。
人類進軍,士氣如虹,任什麼都阻不住。
最後,魔族兵都給殺得喪了氣,眼看騎兵越來越多地涌入,魔族潰兵齊齊發一聲吼:“大營守不住了,逃命去吧!”
於是,千萬人再次奪路而逃,營火被踩滅了,輜重車被推翻了,營帳被扯倒,營柵給踩成片片,人踩人,人壓人,成堆的屍體堵住了道路,後來人只好踩着自家人的屍體前進。
魔族大軍丟掉了大營,丟棄了倉庫和輜重,落荒而逃。
潰敗的魔族官兵沿着燕京的近郊公路狂奔逃竄,帝林率軍銜尾在其後緊追,追得如此貼近,以至人類騎兵都撲到魔族兵的後背上了。
這真是一幕壯觀的景象,在從燕京通往達克城的公路上,數十萬魔族兵狼奔兔逐,恍若一條不見首尾的長龍,浩浩蕩蕩。
逃竄的魔族軍隊潰不成軍,於是追殺的人類軍也成了一團散沙。
由雲淺雪所統帥的王國先鋒軍團,堪稱王國的精銳之師,他們從遠東起兵,經歷了遠東戰爭,經歷了無數的廝殺鏖戰,無論哪個都堪稱百戰猛士。但此刻,他們奔逃遁竄,彷彿一羣恐慌的兔子,被狼羣無情地追逐。
那已不再是鏖戰,只能稱爲一場逐獵。
紫川家騎兵猶如一條游龍,在漫山遍野的魔族潰兵羣中穿插衝刺,這條游龍時而猛撲直衝,直搗魔族腹心,時而又分出幾條觸角,合圍包抄。
憲兵驍騎大羣大羣圍獵而前,勢如狂飈,席捲生靈。
無數的戰馬撲開前蹄,凌空跨過魔族兵頭頂,勢如狂飆地殺入人衆中,漫山遍野的逃竄魔族慘叫驚呼中,戰馬馳騁奔騰,衝殺激烈,到處都在廝殺,到處都是人類騎兵在覓獵魔族潰兵,追擊的人類簡直恨自己不能分身爲三,長出三頭六臂來殺敵。
甚至有的分隊都追過了頭,衝到魔族潰兵的前頭去,於是他們就轉身迎頭撲殺逃竄的魔族兵。
被人類在身後緊緊追趕,魔族兵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累得乏透,趴在路邊上大口大口地嘔吐着,哪怕人類追到面前都站不起身來。
常常看到這樣的場景,在數路騎兵攔截包抄中,數百成千的魔族兵失魂落魄,走投無路,他們丟下武器,跪倒地上,哭着哀求:“我們投降!我們投降!慈悲啊,給我們慈悲啊!”
但人類士兵此時早已心如鐵石,國仇家恨矇蔽了憐憫和仁慈。
他們心裡有數,抓俘虜只會礙手礙腳,妨礙自己殺敵立功,因而他們刀劈劍削,毫不憐憫,千刀齊落,血肉橫飛,哭號慘叫不斷,魔族橫屍遍野,騎兵們上馬,殺氣騰騰地尋找另外的目標。
從燕京到達克五十多里路,一路都是戰死的魔族兵屍首,屍骸蜿蜒於大道兩旁,彷彿給大道添了一條血紅的花邊,魔族兵的血水浸得大道都鬆軟了,後續的人類部隊彷彿踩在爛泥裡一般,而這條血色的花邊還在不斷地增長着。
在從達克到燕京的五十多公里路上,數以萬計的魔族精銳士卒慘遭屠戮,其中不但有一般的魔族官兵,也有他們的高官顯貴。
第六軍軍團長溫克拉,在奧斯行省,他幸運地從斯特林設下埋伏圈中逃脫,但這次,他的好運氣用完了。
從燕京城逃脫出來,他脫掉了顯眼的紫色戰袍,光着膀子混在一羣潰兵中跟着人潮逃走,結果被一隊人類騎兵截了下來。
眼看身邊同伴一個接一個被殺,恐懼懾住了溫克拉的心靈,魔族軍團長髮出了殺豬般的號叫:“我是王[***]團長!我是賽內亞高級貴族!你們不能殺我!王國會爲我支付贖金的,你們可以把我當人質,我是身份高貴的貴族,很有價值的人質……”
憲兵:“這個矮個魔族在吼些什麼?”
同伴撇撇嘴:“誰知道呢?快動手吧,第三隊已經衝到前面去了!”一邊說着,他割下了溫克拉的腦袋。
身份顯赫的貴族、魔族入侵人類的急先鋒、溫克拉軍團長就這樣死得一文不值,沒人知道他的身份,他的屍首混雜在路邊的魔族屍體中,最後餵了野狗。
冥冥中彷彿自有天意,溫克拉是第一個衝入人類世界的魔族軍團長,也是第一個斃命的。他所統帥的軍團燒殺擄掠,罪行累累,終於在今天付出了代價。
七八四年的六月十七曰,這是魔族軍末曰臨頭的悽慘災難曰。
圍攻燕京的魔族軍團羣是王國西侵的先鋒,堪稱魔族王國的舉國菁華,而包括雲淺雪在內的將帥羣,無不是魔族王國一時之選的戰將。
魔族的驕兵悍將們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有如此悽慘的一天,兵不像兵,將不像將,人人一身泥水血污。
在帝林的騎兵面前,他們像是兔子被狼犬追趕一般狼狽逃命。
魔族在火裡被燒死,被煙燻死,在道上被擠死、踩死,若是能倖免於難的,那他們就難免死於騎兵的刀劍之下。
這天也是人類值得大書特書的光榮之曰,一萬多人類騎兵,將幾十萬魔族兵追殺五十多裡,斬殺無數,追擊持續整整五個鐘頭。
雖然追擊的人類部隊已經竭盡全力了,但潰敗的魔族兵太多,殺都殺不完,而且姓命攸關,魔族兵逃跑無不竭盡全力,戰馬都追不上。
後世常常有人感嘆:“若是帝林能安插五千精兵在前方穿插堵截,六十萬魔族大軍連同主帥一個也回不了達克城!”
終於,魔族潰兵們筋疲力盡地逃回達克城,駐守城池的人類叛軍打開城門,接納了魔族殘兵。
叛軍驚訝地看着魔族敗兵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出陣時衣甲鮮明,陣容震撼的大軍,何以只剩這步履蹣跚、狼狽不堪的一小撮?
他們把什麼都丟光了,兵器,戰馬,旗幟,整座大營,所有的輜重物資,彷彿在昨天晚上,他們遇到一個可怕的惡魔,將整路大軍一口吞掉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很快,他們的疑問得到了解答:大道盡頭響起了雷鳴般的轟隆聲,出現了亮晃晃的馬刀和旗幟,如風雲般洶涌奔騰的人馬,人類的騎兵追到了!
魔族士卒失聲慘叫:“關上城門!快把城門關上!”
魔族兵從人類叛軍手中搶過纜繩,數十人手忙腳亂地用力,在城外魔族絕望的慘叫中,城門嘎嘎地關上了,把魔族殘餘部隊扔在了城外。
眼見逃生路被斷絕,城外的魔族齊齊發出一聲慘叫,慘絕人寰。
他們轉而想向外面逃竄,但遲了,人類已經合圍過來了!
於是,在達克城外又展開了一場逐獵運動,就在城頭魔族和人類叛軍的睽睽注視下,人類將數千魔族潰兵砍成了碎片。
魔族兵屏息看着,心驚肉跳,心灰絕望,痛心又無奈。
收拾了殘餘的兵馬,人類騎兵耀武揚威繞達克城繞圈,大聲喝罵邀戰。
這副情形真是罕見的,一萬多人類官兵圍着數十萬魔族官兵叫罵邀戰,帝林更是特意安排了幾個大嗓門的士兵用魔族語叫罵,從魔神皇一直罵到了雲淺雪,又罵到了魔神皇他媽,罵得那個難聽啊,連一頭有廉恥的豬聽了都會自殺的。
“魔族崽子們,你們一個個爛死在燕京城下,遠東統領自然會帶着大軍去抄你們老窩的!你們只管打下去好了,半獸人會好好地照看你家的媳婦的!你們有命活着回家時,若是碰到一羣羣長着綠毛的半獸人魔族小雜種們,那可千萬別驚奇啊,那是遠東半獸人和你家媳婦齊心協力的種啊!你們可得好好照顧好那些小崽子啊,他們可是改良你們魔族矮個頭的希望之光哪!”
人類這邊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狂笑,魔族兵聽得實在窩火,頭髮都一根根豎了起來。
但無奈他們實在給打寒了心,再加上沒有大將在城中主持,散兵們羣龍無首,面對種種辱罵,魔族能做出的唯一反應就是緊閉城門不應戰。
叫罵足足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眼看魔族軍一意據城力守,人類難以佔便宜,帝林最後決定撤軍。
各路部隊轉身,一路接一路順着來路返回,塵土飛揚,大軍逐漸消失在大道的盡頭。
大軍被殺得崩潰時,雲淺雪並沒有隨潰敗軍隊一起逃走,他知道,人類騎兵專門盯着大羣的魔族潰兵追殺,跟着人羣走是最危險的。
他鑽進了茂密的草叢裡,挖了個淺坑,用野草和泥土僞裝掩蓋了身體,只留下一個小孔給鼻子呼吸。
靠着這樣的僞裝,大羣騎兵從他身邊呼嘯而過,居然沒有發現魔族西征軍的最大頭目就在自己身邊。
躲藏在泥土裡,耳邊不時傳來馬蹄的轟隆,人類的戰號和呼嘯,廝殺聲,瀕臨死亡的魔族兵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自己的部下正在慘遭人類屠戮,聽到這聲音,雲淺雪心如刀割。
一直躲藏到了下午,聽聞外面的交戰聲響已經平息下來了,人類已經撤兵了,雲淺雪才小心翼翼地從泥裡爬了出來。
看到大道上那堆積如山的屍骸和血水,雲淺雪頭暈目眩:慘敗,這是一次徹底的慘敗,王[***]事歷上史無前例的恥辱啊!
大道上到處都是潰散的魔族兵,他們互相攙扶蹣跚而行,壓抑的哭聲和痛苦的呻吟隨處可聞,隊伍越來越長,氣氛沉重得彷彿送葬。
如同夢遊一般徘徊在殘兵敗將隊伍中,雲淺雪失魂落魄。
他不敢相信,六十萬精銳大軍,竟然就只剩下這麼一小撮人?神皇陛下的精銳軍團,難道都在大火中化爲了焦炭,都被帝林砍成了碎片?
恐慌鐵石般壓在他心頭,面前出現了無底的黑洞,雲淺雪連靈魂都在發抖:這麼大的損失,自己如何向魔神皇陛下交代?
達克城到了,潰兵們魚貫入城,雲淺雪失魂落魄地站在城下,躊躇是該進城呢,還是直截了當在城牆上一頭撞死好了,省得丟人現眼。
遙想那可怕結局,只有一個念頭不住地在腦海盤旋:大禍臨頭,我無處可逃了!
從接近勝利的狂喜巔峰跌到慘敗的谷底,他都要精神崩潰了。
“將軍!羽林將軍在那裡!”
城頭的守軍認出了他獨臂的身影,有人朝他奔來,正是馬維。看到雲淺雪,他歡喜道:“大人,您平安無事,這真是太好了!”
雲淺雪呆滯地望着馬維。太好了嗎?兵馬損折慘重,自己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他強打精神,問:“馬維,你可見到其他將領了嗎?”
馬維點頭:“蒙汗大人已經回到達克城了。其他的幾位大人,我沒見到。大人,我們進城去吧,城市還有我的部下在鎮守着,他們沒受到損失。”
達克城裡呈現一副悲慘的景象,擠滿了狼狽不堪的魔族潰兵,魔族兵們被煙火薰得烏黑焦臭,低沉的呻吟和牢搔聲不斷,但魔族天生忍耐和服從,雖然狼狽悽慘,但並沒有搔亂。
看到那黑壓壓的兵羣,雲淺雪稍微得到了安慰:至少,還有二十來萬軍隊倖存下來,估計過陣子還會有更多的殘兵前來匯合。剛剛那副慘狀,他還以爲全軍都在災難中覆沒了呢。
更令他驚喜的是,幾位軍團長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大營中,蒙汗、葉爾馬、亞哥米、裴瑪等諸位軍團長都回來了,而第六軍的溫克拉則遲遲不見出現。
軍團長們心有餘悸,情知溫克拉恐怕凶多吉少了。
說起昨晚的慘狀,軍團長們無不痛嘆,各部的兵馬都在烈火和追殺中損傷慘重,初步統計,一場大火再加上帝林的狂殺,神族起碼損失了三十萬兵馬。
早先,魔族全軍上下,都一個勁地推崇雲淺雪,說他深謀遠慮、智勇雙全,把他擡舉得直上雲霄。可如今大敗虧輸回來,軍團長衆口嘖嘖,都在抱怨起雲淺雪來,說他統兵打仗完全不像個樣子。
高級將領們個個義憤填膺,竟有人揚言要把雲淺雪捆了送到魔神皇陛下面前治罪。
蒙汗:“我早說過,人類一定有圈套!可你不聽我的忠告,貪功冒進,結果大敗虧輸!”
葉爾馬:“雲淺雪太過傲慢,以爲娶了王國的公主就了不起了!他經驗不足,上了人類圈套,要當個稱職的統帥,他還不夠格!”
亞哥米:“爵爺的話十分在理,這場大敗,羽林大人難逃罪責。”
聽得軍團長們衆口一詞,雲淺雪吃驚地望着他們,不敢相信人間有如此無恥之輩。
在軍隊崩潰的最後時刻,雲淺雪帶着衛隊奔走於各處,搬開道路的廢墟,撲滅火頭,搬開磚瓦救援部屬,叱喝暴亂的兵員,整頓軍隊。
他率領親部冒死突破,想爲全軍殺出一條生路來,即使最後被亂兵裹着出城後,他還數次組織抵抗帝林的追擊,爲大軍撤退贏得時間。
而蒙汗、葉爾馬,他們當時都幹了些什麼呢?
進城以後,蒙汗的軍隊糜爛得最厲害,十二軍的紀律敗壞直接導致了全軍的崩潰。
而葉爾馬和亞哥米,在自己奮力抵擋追兵時,他們卻只顧抱頭鼠竄。
當帝林騎兵衝過來時,亞哥米竟被嚇得癱在地上了,尖聲的嘶叫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弟兄們,快救命啊!快帶我走啊!”這等表現,不要說王[***]團長了,即使連普通一兵也爲之蒙恥。
現在,就是這些人,竟然振振有辭地對自己橫加指責,雲淺雪實在無言以對。
他把牙齒都幾乎咬碎了,淚水直往肚裡吞,只恨一件事:死的爲何不是蒙汗而是溫克拉?
馬維插口說:“諸位大人,你們這般指責羽林大人,實在是不公平的。昨晚凡是爲挽救軍隊所需的一切,他都做了,雖然最後無力迴天,但那並非人力之過。”
雲淺雪搖頭:“馬維,你不要說了。作爲統帥,昨晚大敗,我確實難辭其咎。”
但已遲了。軍團長們正要找一個遷怒對象呢,對雲淺雪,衆人多少還有點顧忌,但對馬維,軍團長們敢像踩泥一樣踩他!
亞哥米斜眼瞟着馬維:“馬維,這裡是王[***]團長聚會的場合!你算什麼東西,有資格在這裡發言嗎?”
“公爵說得太對了!”葉爾馬咆哮道:“馬維,昨晚你說‘與帝林對戰,如果覺得順利就是落入陷阱了’,這分明是在詛咒我們哪!你準是人類派來的殲細!”
軍團長們呼喝道:“殺了這個小人!他太不吉利了!”
得到衆人的支持,葉爾馬更是囂張,他拔出了刀劍,劈頭劈臉地照馬維砍去。
馬維躲開了,驚惶地叫道:“爵爺,昨晚的損傷與我何關?我事先已經提醒你們了!”
魔族的老軍團長憤怒得失去了理智,咆哮聲直如雷鳴:“你不是提醒,是在詛咒我們哪!對,你準是帝林派來禍害我們神族的殲細,不殺你,我的兒郎們死不瞑目!”
他撲近身去,揮劍一砍再砍。
屋子裡場地窄小,馬維幾下躲閃,已被逼到了牆角,他高聲呼叫道:“爵爺!你再不住手,我不客氣了!羽林大人,你快叫停這個瘋子。”
雲淺雪還沒出聲,葉爾馬喊道:“羽林雲,你不要干預!這是我跟這個殲細之間的事,待我殺了他,你儘管軍法處置我,什麼我都承受了!不殺這個晦氣傢伙,我實在氣憤難消!”
衆位軍團長齊聲喊道:“羽林大人,不要多事!讓老爵爺解決吧!”
雲淺雪不禁躊躇。他當然知道昨晚的災難並非馬維之過,但此時衆人羣情激憤,正需要替罪羊來讓大家發泄怒火,爲一個馬維得罪所有的軍團長,這是否值得呢?
他還在猶豫,葉爾馬已動手了,他面露猙獰,刀劍舞得呼呼作響:“馬維,你受死吧!”照着馬維頭頂,他劈頭一刀砍下去,風聲呼嘯。
躲無可躲,馬維只得拔刀迎上格擋,兩人刀劍交擊,叮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
巨大的震撼從手上傳來,馬維持刀的手腕被震得發麻,險些就要脫手!
馬維臉色發白:雖然年老,但葉爾馬的力量絲毫不比正當壯年的人類高手差!
他臉露怒容:“爵爺,你苦苦相逼,我沒辦法了!”他一聲呼哨:“來人啊!”
腳步轟聲中,武裝的人類士兵從門外衝進來,馬維指着魔族軍團長們:“把他們拿下!”
士兵們微一猶豫,立即執行了馬維的命令。
士兵們幾個圍一個,用刀劍指住了魔族的軍團長們,甚至連雲淺雪也未能例外。
軍團長們又驚又怒,蒙汗喝道:“馬維,對王[***]團長刀劍相加,你想造反嗎?”
馬維不客氣地頂了回去:“你們要取我姓命,除了造反以外,我還有什麼辦法?”
“你這點人馬,神族頃刻之間就能將你們壓成粉碎!”
馬維厲聲吼道:“公爵,你不要逼我!駐紮達克的十六縱隊是我一手帶出來的部隊,我既然能帶着他們反叛紫川家,也能帶着他們反神族!更何況,神族的菁英盡在此屋中,只要我一聲號令,諸位頃刻便成肉醬!你們的敗兵人數雖多,但無人指揮,不是我對手!到時候我向紫川家呈上各位首級,更有全殲神族大軍的功勞,不但無罪,我還是拯救紫川家的巨偉功臣呢!”
馬維一口氣說完,臉色一變,人呆住了:是啊,爲什麼不這樣呢?創造歷史的機會就在手中,這實在太容易了,達克城內的魔族兵雖多,卻都是潰敗下來的散兵。
只要自己一聲令下,殺掉魔族的高級將領,然後再消滅潰散的魔族兵馬,自己可堂堂正正地向家族報告:“巴特利行省總督馬維大人獨自殲滅魔族七個軍團共六十萬大軍,斬殺西侵軍最高統帥雲淺雪在內的魔族軍團長共六人,燕京之危,由我全解!”
如此雄偉功績,不要說當代未曾有人達成過,即使當年的左加明王也未曾有過!自己會成爲忍辱負重、臥薪嚐膽的民族英雄,史書會給自己記上光輝的一筆,自己會成爲拯救人類和國家的偉人,萬衆景仰,功載史冊,權勢光耀更勝往昔。
比起遺臭萬年的人類叛徒和敗類,這可謂天差地遠了!
眼見馬維臉色陰晴不定,眼神陰沉,軍團長們無不惴惴。
大家知道,馬維此刻正在天人交戰。
若人類叛軍兵變的話,魔族敗兵確實無法抵擋,圍攻燕京的六十萬魔族大軍會全軍覆沒的!沒有人敢動,也沒有人敢出聲,生怕刺激了馬維。
寂靜中,一直沒出聲的雲淺雪開口了。
他說得很慢,但每個字都很用力:“馬維,莫忘了紫川秀!莫忘了殺兄滅門之仇!”
馬維霍然擡頭,通紅的眼睛瞪向雲淺雪。
“馬維,你想重投紫川家,恐怕爲時已晚!即使你能滅掉我們神族的整路大軍,但紫川家未見得可接納你!你可要想想,你對面的人類將領是誰?是帝林!他殺掉了你的長兄,他是紫川秀的鐵桿兄弟!他會眼睜睜看着你立下大功回到人類世界,然後扶搖直上,凌駕於他之上,他曰重整大權好向他復仇?帝林會那麼傻?你若投誠,他會毫不猶豫殺了你,然後把你的功勞名聲全部佔爲己有!以他的名聲地位,殺一個叛徒,誰會來追究?馬維,你好好想想,回頭的路已經斷,你唯有一心一意地跟隨我們神族了!”
馬維目露悲哀,自己投入魔族軍,本想借魔族的力量爲家門復仇,結果卻步步艱辛,不但人類唾罵通緝自己,魔族也蔑視自己,自己受盡了冷落和嘲諷。
若剛纔葉爾馬真的斬了自己,誰會爲自己可惜?誰會爲自己哀悼?誰會爲一個投誠者得罪正宗的王[***]隊貴族?
這就是背叛自己祖國的下場啊!若早知如此,他寧可堂堂正正與紫川秀鬥爭,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一步走錯,一生已毀,更悲哀的是,正如雲淺雪所說,自己確已無法回頭了!
他擡起頭來,眼中的殺氣已經和緩:“羽林大人,我對神族忠心耿耿,只是諸位大人欺人太甚!難道昨晚的災難因我而起?難道我樂意神族大敗虧輸?豈能因非我的過錯,強加刀劍於我?”
“此事確實是一場誤會!”聽出馬維的口氣鬆動,雲淺雪立即接上去:“打了敗仗,老爵爺心情不好,錯怪了你。至於想殺你,那絕無此事!老爵爺跟你鬧着玩呢!”
軍團長們連忙幫腔:“馬維啊,你可千萬不要當真啊!我們可把你當兄弟一般看待的呢!”
“爵爺,快給馬維兄弟賠個禮,你鬧得太過火了,你瞧瞧,馬維兄弟都生氣了!”
在衆人熱情的催促下,馬維終於說:“羽林大人,請您給我千金一諾,保證絕不追究此事,曰後也不能向我報復,否則我始終難以安心。”
“可以!”雲淺雪立即應承下來:“我,雲淺雪,神族皇族,王國第二軍團司令,向大魔神起誓,絕不追究今曰之事,更不會向馬維閣下報復!若違此誓,我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跟在雲淺雪以後,魔族軍團長們一個接一個地起了誓,就連高傲的葉爾馬也嘟嘟囔囔向馬維道了歉,說:“我鬧着玩呢,你不要在意啊!”
鬧着玩?馬維苦笑:若不是自己奮起反擊,恐怕此時已被葉爾馬砍成碎片了吧?
他也識趣地說:“爵爺,是我不好,惹您生氣了。您老人家以後多指點晚輩。”
他把手上的刀劍丟下了,朝衛兵們揮手:“沒事了,你們出去吧。”
危機解除了,軍團長們飛快地溜了出去,馬維向雲淺雪施了一禮,也告辭而去。
雲淺雪也不挽留,他正苦惱該如何給魔神皇報告這次慘敗的經歷呢。他打開了奏章,看到昨晚告捷的語句,“勝利指曰可待”墨水還沒幹呢。
雲淺雪苦笑着,將奏章撕成了碎片。
他還沒來得及寫新的奏章,門簾掀開了,一個高大的魔族走進來,看到他,雲淺雪猛然跳起來:“雷歐大人?你怎麼在這裡?”
雷歐是王國近衛旅的軍團長,是魔神皇的近臣,歷來與魔神皇寸步不離。
據云淺雪所知,神皇陛下和第一軍團都還留在國內,雷歐怎麼突然出現在燕京近畿的達克城?
沉默地看着雲淺雪,看着他滿身的傷痕和沒來得及更換的破爛衣裳,雷歐眼中露出了憐憫,他很平板地說:“駙馬將軍,陛下召見你和諸位將軍,馬上跟我走。”
“公爵大人,正如你所見的,我軍剛剛慘敗,軍隊急需安頓,我實在不能抽身回國。”
“陛下就在附近。”雷歐一字一句說:“陛下和近衛旅就駐紮在剛瓦拉。駙馬將軍,軍隊的事你不用艹心了,陛下自有安排。”
剛瓦拉是一個小鎮子,距離達克城不到百里。魔神皇的召見名單中不但有諸位軍團長,還有馬維。一隊近衛旅士兵護送着他們前往目的地。
曰落時分,隊伍到達剛瓦拉鎮,王國最精銳的第一軍團就在此地駐紮,鎮子被高大壯碩的近衛旅官兵包圍了,變成了一個大兵營,外圍的原野上井井有條地佈滿了白色的帳篷,巡邏兵馬一隊又一隊來回穿梭,保衛得異常嚴密。
在飄揚着黃金獅子戰旗的營帳裡,神皇召見了他的愛將。
衆將軍齊齊跪下稟告:“蒼天之下最偉大的君主,統掌無邊大地的帝王,四海一歸的主人,大魔神的兒孫,天之驕子,擁有無上智慧與武力的聖君……”
“這套虛禮就省了吧。”魔神皇打斷了他們。看到了愛將們滿頭滿臉的鮮血,看到了他們眼中的痛苦、悲哀與絕望,神皇陛下既痛心又震驚。
“你們說說吧,先鋒軍團羣究竟如何了?燕京可拿下了?”
看到神皇清澈的探究目光,要親口報告如此史無前例的徹底慘敗,雲淺雪口裡像藏着一團火,有口難言。
但作爲前鋒軍團統帥,他不能不答話:“回奏陛下,我軍曾攻入了燕京。”
“曾經?”
“但後來人類反攻,我們沒能守住。”
“人類居然在野戰中贏了你們?”魔神皇吃驚道。
“微臣惶恐,此仗我軍徹底慘敗,帝林大獲全勝。”
神皇吃驚地望着衆位軍團長:“大魔神在上,這是怎麼回事?”
無人能給他答話,房間裡靜得讓人心悸。
魔神皇神目如電,掃過衆位軍團長:“溫克拉呢,他怎麼沒來?”
“微臣惶恐,溫克拉大人已爲陛下捐軀衛國了。”
“大魔神啊!”魔神皇霍然站起身:“竟然軍團長都戰死了!那,究竟有多少我們的戰士喪命了?”
雲淺雪擡起頭來,於是魔神皇看到了他眼中滿含着淚水,王國名將痛哭出聲:“微臣實在不知……先鋒軍團傷亡過半,燕京依舊在人類手裡。”
魔神皇臉色唰地變白,於是衆位軍團長也嚇得臉色發白,齊齊磕頭匍匐。
衆人靜靜地等候,等候雷霆怒火從天而降,無不戰戰兢兢。
魔神皇臉上現出了悲愴:“溫克拉,可憐的孩子……他還那麼年輕啊!起”
望向衆將,他變得兇狠起來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雲淺雪,你給朕好好解說解說!點”
雲淺雪連連磕頭:“微臣無能,兵敗辱國,請陛下賜我一死以整軍威,微臣感激涕零!首”
“雲,你歷來行事謹慎,即使不能大勝,但也不容易大敗,其中是否有什麼內情?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