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長在火裡的彼岸花嗎?就像是奈何橋邊的最悽美的花朵燃燒在愛人的目光裡, 那眼角眉梢解釋熱烈的怨,明明是浴火卻讓人心裡有難以言喻的陰鷙。
眼前就像是存在一個無形的籠子,裡面的紅衣女子黑髮飛揚, 眉眼如炬, 一顰一笑無盡的嫵媚英氣, 可是這窮盡的魅惑裡卻暗藏着殺機, 不一會琅月的臉色便漸漸有些不對勁。
琅邁扶住琅月, 扭過頭不無心慌道:“這是怎麼回事?”
“傻子,你看不出來嗎?這個女人就是鬼醫養的鬼魘,正在吸食這裡所有人的元氣啊!”胡晶晶輕哼一聲, 抱着手臂走到前面將白葭擠到後面,白了眼琅邁有些不關己事的笑道。
韓芯腦海裡不知道閃過什麼, 猛地抓住白禎的手腕驚訝道:“難道鬼醫是想將我們關在這裡, 讓這個女人吃掉?”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怎麼可能像只待宰的羔羊等着耗盡命力?
白禎只覺腕上一鬆,在擡眼便看到韓芯不顧一切地朝着孟囡卿衝了過去, 連忙伸長手將這個衝動的傢伙揪了回來,惹得韓芯滿嘴抱怨,還要衝出去:“你幹嘛?我要殺了她!我們不能死在這裡。”
死在這裡?誰說要死在這裡了?白禎心裡淡淡地盤算着邊聽另一邊琅月整個人軟了下去,琅邁的臉色也變得蒼白無血,心裡不由地急了剎那, 手掌背到身後目光卻投向遠處的壁畫。
“你是師傅最愛的人, 他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你會變成這樣吧?”白禎靜靜地走進孟囡卿, 伸出手撫向這個陌生的臉龐, “孟囡卿, 孟囡卿,多好聽的名字?我常聽師傅說起你。他說曾經有個人, 他用盡心機費去算計利用,到頭來卻只想千方百計讓她說一句愛過他。”
白禎見孟囡卿眼角的餘光漸漸柔和下來,心一沉,暗想時機已到,轉眸間韓芯立即衝了上來將陰陽雙戟雙雙刺進了她的手臂,白葭和胡晶晶連忙衝上來跟着將發狂的孟囡卿困在陣法裡,琅邁見狀使出最後的殺招,一脈劍氣便刺穿了她的心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韓芯竟然從孟囡卿的嘴角看到了一絲的解脫,遠處的壁畫忽然像是乾涸般從牆上褪落了下來,“禎姐姐,我彷彿看到她在笑。”
白禎將韓芯生硬地攔在懷裡,暗暗退了幾步,只覺周圍的景象散去,還是在鬼醫的院落裡,一顆暗沉的珠子從天空墜落了下來,鬼醫將他捧在手心突然變成一具還散發着熱氣的屍體,他眼底沉澱的溫柔一下子涌了出來,看着孟囡卿的屍體竟然落下一滴淚來,收指間孟囡卿卻又化作雲煙不見了。
“我長生之後走遍萬水千山終於找到了她,可惜她已經超脫三界,無法超生。當年求來的一顆還生丹竟然是一劑試煉的邪藥,是我害的她生不能爲人,死卻難以轉生。”鬼醫嘆了一口氣,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後來我將我們的去往刻成壁畫,她每記起一點,壁畫上的圖案就消失幾處。後來,她終於想起了我,卻說不出一句話,也控制不了身體裡的邪氣。”
“所以,你爲了她能活着又不傷害的無辜的人,就將那些不願意遵守得失之訓的人關在這裡嗎?”琅邁面對鬼醫突然變得有些激動,手裡緊緊扶住琅月,目光卻一刻不移地定格在鬼醫的身上。
鬼醫不以爲然,看也沒看琅邁一眼突然笑道:“現在她解脫了,我也解脫了。”他爲了她守着這個無心谷千百年,只爲爲她醫好周身邪氣,而現在她命數將盡,他又何必留戀?
“你們要陰陽盅,那便拿去吧。”鬼醫靜靜地閉上雙眼,環境裡的孟囡卿甜甜地笑着,雪山之巔,賞景看飛花,遍地白蓮。
“喂?我們殺了她,你爲何不替她報仇?”韓芯憋了好久,終究把這幾句喊了出來。
空氣裡彌留的藥材味中迴盪着鬼醫最後的話,整個無心谷就像是從未存在一般蕩然無存。晴好的天色中偶爾飛過一排齊整的人字形大雁,哀怨地朝着南方飛過去,帶着淡淡的塵囂。
“師傅精通命格,他必然早就知道。”白禎輕輕地拍了拍韓芯的肩膀,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朝着鬼醫消失的地方笑了。
胡晶晶蹲在一個墳冢旁邊,看着墳頭突然長出一朵很奇怪的小蘭花,“小主人,你們快來看?這個小東西好奇怪啊!”
白葭之前吃了不少的虧,再不願意冒險,站的遠遠地等着結果,白禎走近一看,見韓芯伸手去摘,連忙擋了一下,搖頭道:“亡靈在上,還是尊重的好。”
韓芯掃了眼一圈荒涼的亂葬崗,還是很虔誠地跪下來擺了幾擺才道:“鬼醫前輩,這是您給我們的提示嗎?”
胡晶晶等着看這朵小花能有多大的能耐,忽然就看到那朵小蘭花的花蕊裡伸出一個腦袋,然後伸長了手抱着韓芯的脖子喊道:“孃親,孃親,寶寶要吃奶奶。”轉過身一看還有那麼多人,一下子便鑽到了韓芯的懷裡,弄得韓芯臉瞬間紅了,連忙揹着身伸手從懷裡把小東西拎了出來。
“你……你就是陰陽盅?”
白禎恍然大悟地摸了摸陰陽盅的腦袋,嘆着氣回味了之前鬼醫的神態,方纔覺察,鬼醫肯定早有斷孟囡卿之命的心思,不然又怎麼會故意將他們困在無心谷底,又偏偏讓她們逼不得已殺了她。可是她可是師傅心愛的人啊,白禎嘆了一口氣,也許師傅是不忍心再讓她受苦了吧。
“寶寶和孟姐姐一直在一起,孟姐姐不見了,寶寶就沒人要了……嗚……寶寶好可憐。”陰陽盅一面擤鼻涕一面趴在韓芯懷裡哭,眼淚大到驚人,竟然哭的慘絕人寰。
誰也沒想到陰陽盅會是朵會說話的小花,皆探着腦袋多看了幾眼。
琅邁緩過勁來道:“陰陽盅乃是解毒的要物,請韓姑娘將它交於在下保管。”
韓芯聞言油然生出一股母雞護子的氣概,連忙將陰陽盅抱在懷裡和白禎站在一起道:“什麼要物?你沒聽到她管我叫孃親嗎?你怎麼忍心把它關在你們那些瓶瓶罐罐裡?”
琅邁結巴了一下,看了看昏迷的琅月,抱着最後的希望看向白禎,白禎定了一下道:“那就,誰找到誰保管。”
韓芯歡喜地貼到白禎跟前,笑道:“聽到沒有?你休想抓走我們寶寶。”說着又抱着陰陽盅走到胡晶晶面前介紹說:“快叫胡姨。”白葭湊趣上來,韓芯說,這是你白姨媽。最後回到白禎身邊的時候,韓芯的促狹心思一起,突然說道:“你知道這個是誰嗎?”
陰陽盅兩個手指對了對,小眼睛眯在一起彎成月牙兒狀道:“biajibiaji,這個一定是爹地。”
噗……幾乎所有的人都笑了。
古良春從劍囊爬出來,打了個圈坐穩在地,剛聽到這句話,渾身起了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