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星期六了,依然不允許我們起飛。
“據天氣預報,星期一是一個大晴天,到時候我就放你們起飛。”參謀說。
“我們閒得發慌,長官,讓我們到城裡去逛逛吧!呆在這個帳篷裡可真把我們悶死了。”我們祈求着。
“那好吧!爲了不讓你們悶得發慌,給你們派一輛車,你們去兜兜風好了。”
半個小時以後,我們就置身於城裡了,在擁擠不堪的餐廳裡,我們幾個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座位,這一下大家可高興了,尤其這個高高身材、緋紅面頰、淡黃頭髮的草原人喜歡喝酒聊天兒,他費了不少勁,好不容易纔把酒和下酒的菜弄到手。
擺好以後,他笑着說:“天上也好,生活中也好,一線光明總會到來的。”
直到天色很晚,我們纔回到營區,躺下以後,又低聲閒聊了很久,星光在我們頭項上閃耀着,我們甚至能夠透過帳篷的亞麻篷布去辨識它們,周圍一片寧靜,我們漸漸地沉入夢鄉……
有誰會想到,和平時期對我們竟然只剩下這最後一秒鐘了呢?
用廢鐵軌做的警報器發出急促的驚心動魄的當當響聲,把我們從睡夢中驚醒,起初,我們還以爲是警報演習呢?軍人哪,可真是在家在外都不得安睡!從帳篷外面傳來了急促雜沓的腳步聲,緊張的叫喊聲。
吉拉勇中尉一邊埋怨着軍事飛行員的生活太不安寧,一邊到處尋找他的襪子,我和柯多山中尉等着他找襪子,好一起到機場指揮部去報到。
機場沸騰了,飛機發動機一臺接着一臺地吼叫起來,掩蓋了鐵軌警報器不斷髮出的急促的當當響聲。
我在想,既然他們開始疏散飛機,那就是說,邊是一次鄭重其事的警報演習,這樣訓練部隊倒也不錯,緊挨着機場就是玉米地,隱蔽飛機,地方是足夠用的。
在機場指揮部部所在的那個大木箱跟前,聚集着佩帶全副裝具的飛行員,他們的表情全都極其嚴峻,就象生鐵鑄就的一般,那是很自然的了,警報演習破壞了他們的休息日,攪得他們不得安寧嘛,不過,從他們那直楞楞的眼神裡,似乎能夠看出,也許發生了什麼很不尋常的事情
。
我擠到門口,準備報告我們中隊的飛行員到齊,就在這時,吉科中尉搶先發起牢騷來: “我們是到這裡來出差的,爲什麼打擾我們睡大覺?”
“睡大覺?”有人激憤地反問,那簡直就像剛剛衝出槍口的子彈那樣猛烈:“命令下來了,從今天開始我們都要加入戰爭!”
“加入戰爭了?”每一個人都在自己問着自己,有的人不相信這話,有的人不相指自己的耳朵,有的人僵木了……
加入戰爭了!一切日常瑣事,一切和平時期的計劃,都已經成爲過去,消逝得無影無蹤,代之而來的一切,都是不祥的,兇險的,不可知的。
現在,我們這三個出差在外的飛行員應當如何行動呢?正當我們的飛行大隊在前線爲了國土、機場、城市而與敵人作戰的時候,正當那裡迫切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怎麼能夠閒呆在這裡袖手旁觀呢?
“能不能允許我們立即返回我們自己的飛行大隊去呢?”我向值班參謀請示道。
“起飛吧。”
“請給我們派幾位機械師準備飛機。”
“派人!誰也騰不出手來!這是什麼時候,你懂嗎?”
從機場西北方向傳來了飛機的響聲,響聲越來越大,變爲轟鳴,過了不大一會兒工夫,在發亮的天幕上,顯現出了飛機的黑影,這是一隊轟炸機,還有幾架戰鬥機護航呢?是誰的飛機呢?是我機,還是敵機?
值班的4架戰鬥機機起飛了,迎着看起來不明目的的飛機飛去,轟炸機開始轉彎,現在,已經能夠看清楚飛機的菱形機翼了。
敵機!是啊!戰爭如此之近……
我們眼睛盯着敵機,朝自己的飛機跑去。
空中傳來機槍和機關炮的射擊聲,這聲音聽起來可和往常的大不一樣——現在正在進行着的是實實在在的空戰
!
如果我們這幾架飛機武裝齊備,那我就立即起飛,衝上前去支援自己的戰友,去跟敵人拼殺,我真擔心,是不是又會像以前那樣,不叫我上戰場呢?別的飛行員已經在天上跟敵人幹起來了,而我呢……
我當過機械師,既然他們派不出人手來,那我就自己動手檢查飛機好了,飛機起飛以後,我立即感到很不是滋味兒,我們的飛機連一發子彈也沒有撈着,只好低低地緊貼着樹梢和莊稼地飛回自己的部隊去。
我們飛到馬亞基野戰機場上空以後,感到很吃驚:機場上一片寧靜氣氛,所有飛機都飛走了,飛行場地空蕩蕩的,落地以後,我第一個滑行到臨時機窩裡,吉拉勇中尉和柯多山中尉把他們的飛機緊緊地停靠在我的飛機旁邊的機窩裡。
“這是戰爭,難道你們忘記了嗎?”我對着他們大喊起來:“爲什麼要靠得這樣近?這不是檢閱!”
他們重新啓動了發動機,向旁邊滑行過去。
我叫他們在飛機旁邊等着,我向機場指揮部跑去,遇見了值班的馬維參謀,我向他報告: “任務中止,中隊歸來,請允許我們回到自己的飛行中隊去。”
“別急,我正需要你呢!”
我四處張望,想找見大隊長,可是?連大隊長的影子也沒有看見,只好等着,我向指揮部的人一打聽,這才全明白了。
原來在昨天,集羣司令部命令伊諾大隊長立即奔赴集羣指揮部,大隊長坐的是汽車,傍晚,他坐的汽車陷在一個什麼溝裡了。
就是這樣一種混亂局面!機場的指揮員也沒有,有些飛行員也不見了……
“別因斯克!別因斯克!”馬特中校一句不漏地重複着對方在電話裡說的話。
我站在門口,側耳靜聽着他們在電話裡談話的內容,儘量不漏掉一個字,別因斯克那邊說,清晨,蘇聯轟炸機在米格機的掩護下,空襲了機場,炸燬了汽油庫,我們的戰鬥機與敵機發生了空戰,一名飛行員犧牲。
那些站得離電話機稍遠些的飛行員聽不見,我們就把一名飛行員犧牲的消息轉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