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有淚滑落,你們一直都很關心我,在爲金娘和燕錯的事情到處奔走,我卻總是埋怨你們沒時間陪我。
宋令箭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門,卻一直沒有響起腳步聲,不知道站在門口乾什麼。
韓三笑道:“這傢伙吃得比我多動得比我少,怎麼老是動不動暈倒?你確定他這樣老是暈倒真的沒事?他碰過水鏽,不會有大礙吧。”
海漂又暈倒了?
宋令箭道:“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起他來?”
韓三笑道:“我向來古道熱腸俠肝義膽。”
宋令箭道:“你有沒有聞到空氣裡有股酸水的味道?”
韓三笑吸着鼻子聞了聞,我也不禁放深呼吸聞了聞。
“沒聞到。不可能,我的鼻子向來很靈。”
宋令箭道:“那是因爲你是唯一一個聽了自己的話不噁心想吐的。”
韓三笑:“……”
雖然是很深沉的時刻,但我仍控制不住自己揚起的嘴角。只要宋令箭想損韓三笑,基本不用看場合與時刻。
“我走了。”
韓三笑道:“說走就走?扔一堆病號給誰?”
宋令箭道:“你會接?你這幾天敲更敲上癮,會肯留在這跑腿?”
韓三笑道:“你有毒吧,給點面子能別戳穿我嗎?”
宋令箭道:“面子是別人給的,臉是自己丟的。”
韓三笑道:“你一天到晚不着家難道不是爲了逃活幹?我晚上上更是公差,你這日落天黑的還出去,挖墳還是見鬼?”
宋令箭道:“我去找章單單,不然我們換?”
韓三笑道:“我纔不要見那張鐵板似的臭臉。”
宋令箭道:“那你去不去死?”
韓三笑道:“活得好好的我幹嘛去死,要是我真去死,放心我一定拉你陪我,省得等你來挖我的墳。”
宋令箭道:“屁放夠了沒?不怕薰着你的俠肝義膽和古道熱腸?”
韓三笑道:“反正薰不到你的狼心狗肺和蛇蠍心腸。你走歸走,走前去看看燕飛,她心裡肯定不好受。”
宋令箭道:“要看你自己去看,我狼心狗肺說不來你那些古道熱腸假惺惺的話。”
韓三笑嘆了口氣:“你就是連裝個樣子都不肯,真不知道你這女人腦子裡裝了什麼。”
“我腦子裡裝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腦子的屎快要滿出來了。”宋令箭說完飛快地離開了,結束了這場對決。
韓三笑氣得喘了好一會粗氣,房中坐了會,氣呼呼地走了。
待得四下安靜無人了,我暈頭轉向地坐了起來,但書房的門突然被誰打開了,誰走了進來,站在廳中喘氣。
“誰?!”我本能地驚叫了一聲。
“哎喲乖乖!”廳裡的人也被我嚇了一跳,是孟無?他怎麼又回來了?
我連忙起身往外走,不想被別人發現這小間的秘密,邊走邊慌張拉上門:“是五叔麼?”
孟無循着我的聲音向我走來,又驚叫了一句:“我的娘啊!燕子你是想嚇死我嗎?日落西斜你不帶這樣的!”
“我?我怎麼了?”我也被他顫抖的叫聲嚇了一跳。
“你臉上都是血呀,沒聽你聲音光看你臉,我以見撞見冤鬼了——哎,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宋小令,又怕你一個人呆着眼睛出毛病,找你半天沒找着,你一個人躲這來幹什麼呀?”孟無扶着我在外廳坐了下來,拿着巾帕類的東西給我擦臉。
“我,我想爹了,來這裡坐一坐。”我隨便說了個謊,心砰砰亂跳。
孟無嘆了口氣,溫柔地擦拭着我的臉:“燕子你要好好的,不然黃泉路上我都沒臉見你爹。”
我無端又感覺眼睛發燙,有淚溢出。
孟無停了停,錦布頂着我的眼角道:“別哭麼,你這麼着,五叔都說不出再見了。”
我一愣,道:“五叔要走?”
孟無擦完我的眼睛,又開始擺弄我手上的同心吟玉,心不在焉道:“對呀,這趟出來有點久了,再不走兩頭都麻煩了哦。”
我點點頭,往年總是巴不得這鬧人的孟無快點走,而且往年他最多隻是呆個四五天,可是今年卻不一樣了,他呆的時間比以往都長,而且也因爲爹的事情變得安靜沉默,他來是揹負着責任——確保我一切都好的責任。
很多話不知從何問起,他們對我仍舊有很多隱瞞,那些事情也許我不該知道。
孟無又嘆了口氣,突然生氣地跺着腳。
我被他平白這樣的脾氣嚇了一跳,道:“五叔怎麼了?”
孟無甩手重重地扔了巾帕在地上,像個任性的公子哥兒,恨道:“燕子你芳華正茂,卻長與藥石爲伴,人家姑娘錦羅香粉,燕子卻是酸苦辛鹹,好好的姑娘長年浸泡在藥石之中,四五年前見你時明明臉上還有神采,卻是一年不如一年,長久以往怎會有動人容顏,你娘可是帝都第一美人,你再怎麼不濟也應該是美貌動人——”
“呃……”這話聽着怪怪的,但我還是選擇了安慰他,“我都習慣了,五叔不用爲此生氣,況且大家都對我這麼好,容貌對我來說也不是那麼重要,而且,骨相就在這裡,就算沒有水鏽的影響,我也不可能像娘那樣是個大美人的——”
“我怎會不生氣!誰說不重要?哪個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美麗動人,處處博人青睞!真該死,我要是知道那賤婦對燕子你做這樣的事情,我早就了結了她,秦正這根筷子,平時殺人如麻,也是迂得要死,爲着對你爹的一句承諾,差點害死了你——燕子你別怕,我回去後給你找最好的大夫,爲你尋最好的美膚亮容之術,我一定讓你重築容顏,變成個俏娘子的。”
我明明感覺很開心,但眼睛又滲了出來,五叔真是可愛,想到的盡是別人想不到的事情。不過容貌如何我真的已經習慣,總是帶着點病態的膚色,無神的雙眼與淡無血色的雙脣,但正因爲我總是病無神色,所以才那麼愛笑,笑能掩蓋我所有的不足,讓人如沐春風不是更好?像娘這樣美麗無雙,卻總是冰冷木然麼?我纔不要。
“燕子,我欠你很多對不起,我應該時常來看看你,說不定能及早阻止這件事情,是我沒有盡到做叔父的責任。”孟無真心道。
“你跟我爹孃、還有那個秦正,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很好奇。
孟無深吸了口氣,再綿長嘆了品氣,道:“也罷,其實也沒什麼好瞞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秦正與你娘生於同個世家,同父異母,秦正母親早亡,爲怕受其他姨娘欺負而送到了別處成長,當時我們五個人家世背景性格脾氣都比較合得來,秦正是最後加入的,他可能由於母親早亡的原因,自小性格都很孤僻,雖然說我們是七人同行,他卻只與你爹交情要好。”
秦正的話並不全是謊話,他說他母親早亡,在家中備受冷落,是真的。
孟無繼續道:“那是一個很混亂的時期,世家相爭相謀轉瞬就變,爾虞我詐,說是手足至親,轉眼就陷你不義。沒有真正的朋友,也沒有真正的敵人。你娘因爲傾城美貌,也成了敵家之爭,你爹受請去保護你娘安危,兩人互生情愫。秦正是世族嫡子,從血脈來講他比我們誰都優越,所以他孤傲自負,替你爹出頭要世長授親,但卻遭到世長極力反對,不僅撤下你爹的護職,還將你娘軟禁了起來——”
“爲什麼要反對?爹哪裡不好嗎?”我忍不住打斷問道。
孟無嘆了口氣:“誰知道呢,我們也都想當然地以爲他會促成好事,只是沒人敢出面說而已。秦正是你孃的異弟,又與你爹有八拜之交,自然就說了,但我們都沒有想到世長竟然如此反對——思前想後,可能也就一個原因,就是他有病,見不得別人好。”
本是挺悲傷的事,我聽孟無這麼說着竟然有點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