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位置,類似地下室,一個女人死屍般地靜躺在地,空氣裡是涼颼颼的風,一束吊燈懸掛高頂,黑乎乎,冷幽幽的光線頹廢地霰散着,微弱又刺目地照亮着四周暗角。空幽景象猶若冥界中的修羅場,集結着蕭瑟寒風、陰潮溼地,流動的氣息穩而怪,偌大的暗房靜肅又鬼魅。
方楠欣撐開鉛般重的眼皮,四目無力地分辨眼前模糊的空間,腦袋昏沉,前方只是一片旋轉的天地,而周身更是寒涼陣陣。
原來,她真的遇了難……
方楠欣欲哭無淚,想他們真的很不客氣。
竭力撐起身子,方楠欣只覺口乾舌燥,呼吸也不順暢,而坐起來時看到眼前沒有一絲溫度的房間,她受不住地冷顫連連。
挪靠在牆邊,方楠欣閉上了眼,還記得是怎麼回事。
是龍凌和周茵茵合力抓了她,那時候,她背對周茵茵跟龍凌講得失利害,卻不料顧此失彼,周茵茵拿了東西砸她頭上……
她很配合的暈過去,只不過兩個惡人似乎從未合作過,辦事時太過磨蹭,而且粗手粗腳,尼龍繩子幾乎把她勒醒,而事實上她確是醒了一次,他們當時已經綁嚴了她,正將她往車子送,她能聞到車子發出的汽油味,她扭動身子,支吾其詞,卻不料頭上還套有麻袋。當人被徹底塞進車裡後,她絕望了。
後來,車子駛到一半停了,嘈雜的人聲出現,龍副總客氣地寒暄,對方的聲音太沉,聽不真切,她坐在車上,極力製造響聲,希冀着外邊的人能伸手搭救,她覺得差點就成功了,連坐在車上的周茵茵都奮力箍住她的身子,不讓她動彈,只是……
腦後給重重一擊,她完全不知道這混蛋是誰,只能確定那是來自車外的危險,是另外的人,下手不分輕重,比周茵茵狠得多,下一秒她就清晰地聞到了血腥在空氣中蔓延的味道,而她的腦後流淌着黏糊糊、熱滾滾的鮮血。
擡手摸向後腦勺,隱隱作痛的感覺讓方楠欣意識到那裡已經隆起大胞,垂下手,她不知所措。突然的不安充斥在空蕩蕩的心間,方楠欣覺得她是有事要做的,她有事做,可是混沌的腦子讓她想不起來,會是什麼事……
當看清了靜謐的空房,方楠欣垂下眼簾不再費神去想,她口渴極了,口上唾液也不分泌了,幾乎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着喝水。
嘴巴乾透,呼氣沉重。方楠欣雙手抱緊了身子,還是暖不了凝固了的血液,只是覺得渾身泛冷,冷得不願挪動身子,只想乾脆就此長眠。
她上身是件白襯衣,下身的褲子雖過了腳踝卻是透風的,一點也不保暖,這是蕭正柯給準備的衣裳,夏日涼裝。
怎麼辦……
蕭正柯已經決心跟她冷戰,現在,這個男人跟本不理會她,她知道,她已經連最簡單直接的某方面都讓他厭倦了。
他現在正眼也不瞧她,或許,能不能發現她的失蹤都是個問題……
方
楠欣擡頭望向高頂,身處逆境的她實在不想碰觸一絲一毫令人絕望的滋味,可現實不容許,那味道彷彿已經溶進風裡,一陣一陣地將她吹拂。風拂過,又留下一個更令人絕望的現實,蕭正柯就是發現她失蹤了,又能怎樣?也未必來尋吧……
她是他麻煩的存在啊,留在跟前只會跟他爭奪小意,如果她自動消失了,沒人跟他掙了,也沒人讓他噁心,是不是……他會自備一壺酒,爲了慶祝,舉杯邀月一醉方休?
容不得她不這麼想啊,蕭正柯囚禁她,說白了就是爲了贏得蕭家的孩子而打的持久戰,耗盡她的資源裝備,逼她繳械投降……
這麼想,方纔心急要做的事也竄入了腦袋,方楠欣手伸進包裡,她的小意還在早教園等她去接呢,無論如何她都得給孫意如去個電話,可是……
手機呢?
方楠欣扔了包,愣愣地看着地面,四處空曠曠的,根本沒有會輻射的機器。
冷餓交集又犯渴,方楠欣身子一軟,徹底失了氣力癱坐在地,顧不得地板的清冷,她只是還能撐着一口氣,沒有伏在地上而已,如今會生會死都不是她能作數的。
醫生說她的身體不夠健康,受不得寒,否則只會加重不孕症。方楠欣想及此忽地咳笑出來,坐着多舒服,她用不着委屈自己的,何況不是已經有了小意嗎,她還怕那毛病不成。
方楠欣笑了一會兒止了聲,她多恨蕭正柯啊。
沒遇上他之前,她的生活還算平靜安寧,最起碼的,她知道她生存的這個社會是有法可依的,當然違法必究……可自從跟這個人扯上關係呢,黑白也會顛倒,世界都在凝縮,周圍時不時地冒出一夥利慾薰心的壞蛋,挑釁身在城堡裡的灰姑娘,罪惡覆蓋良知,黑暗壓迫黎明,沒有人管得了這些壞蛋,只有老天能見證他們的目無法紀,潑灑動盪,高揚骯髒……
方楠欣想,她只要一不小心就會被嚇破心臟,喪了命,屍骨無存的……
鎖鏈磕上金屬的鐓聲,方楠欣儘管人已近乎昏睡,耳朵卻還靈敏,睜開眼,光線推開門……
影子,逼近,水,冷。
被人潑了水,方楠欣一個激靈神志清醒了一半,水直衝進鼻的感覺太遭了,難受地她連打兩個噴嚏,而且還不確定自己是否已病入膏肓……
“吃飯!”下命令似得一道聲刺破靜悄的暗室,方楠欣擡頭望了人一眼,呵,原來是個瘦條條的小青年,可是……長得賊兇。
“看什麼看,趕快吃!”少年喝道,方楠欣的耳膜都要碎了,那聲音尖冷帶硬,竟比蕭正柯的還難叫人忍受。
方楠欣伸手接飯,冷的,好在沒餿。
飢餓讓方楠欣無法矯情,她貪婪地扒着飯,大口大口地吃進嘴裡,她現在只是個乖孩子,可以不跑不鬧不瞎叫,只是她得把肚子填得飽飽,否則血糖升不高,身體機能不能產熱就無法抗拒這生冷的環境,而一步不小心就得凍
死在這裡。
“哐當”,不鏽鋼碗被扒,直接甩翻在地,裡邊一顆顆的飯糰全部倒了出來,奢侈地撒了一地。
“吃夠了?吃夠我替我們爺給你傳句話:得罪我們沒有好處!”
少年撂下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臉猙獰了會兒,甩頭走了。
方楠欣伏坐於地,擡眸望向走遠的背影,久久的愣神,直到鐵絲門咔嚓一聲收回所有的光,她纔將頭轉向滿地浸在潮溼地面上的飯粒兒,頃刻,無盡的悲涼猶如颶風席捲她的全身,方楠欣攥緊僵硬的手指,冷凝的空氣越發猖狂,她彷彿更冷了,而周圍的涼氣已經開始集中方向,正鋪天蓋地的,撲向她來。
……
巢室裡,男人吞雲吐霧,煙霧之下是一張極盡滄桑的臉孔,一條七公分長的疤痕斜穿男人的右眼與鼻翼,顯得醜陋而猙獰,生動地召示着這個男人身上的無窮罪惡。
“怎麼了?”厚沉的一聲。
“她在顫抖,恐怕熬不過今夜。”
老男人眼神閃過刀光,靜默片刻後拋出一句,“依你看呢?”
“……”少年神色依然,“太快,就沒意思了!”
“你倒是深得泰泰精傳。”老男人吹拂走眼前的濃煙,視線落在大屏幕上,那熒屏上正在放某當紅導演拍攝的一部剿匪連續劇,場面壯觀之極。
“罷,讓她多受些罪,受夠了,直接給個痛快就好。”老男人沉穩地揮揮手,一言敲定。
少年點頭,退走出去,而門口這時卻進來一人。
老男人依舊悶頭盯向牆面的激烈廝殺,似是禪悟精髓,目不轉睛的樣子實在容易誤人,細看之,不過是眉目無情地正凝思其他。
“爺,聽說您從龍那兒要來一姑娘,可是當真?”來人便是龍凌的經紀人兼職業助手餘少秋,是組織裡當初派在龍凌身邊,輔助他一路披荊斬棘得而一呼百應的人,在組織裡已有身份,人稱“魚”的便是此人。
“知道了?”老男人搭起二郎腿,不急不慢,“你已許久不來這裡……用茶。”
“爺,我有我的事要做,哪有喝茶的時間。這次來是因爲爺從龍那兒帶走了一人,我來是爺將人放回去,龍說了,您要報復蕭正柯可以另尋機會,只是此事已經他手,絕不可做絕了,否則勢必威脅到嘉盛。”
老男人聽完似笑輕哼,“龍還是孩子氣啊,我不過從他手上要個女人。你說威脅到嘉盛……那他有沒有跟你說,我只不過是半路殺出的。”
“龍年輕氣盛,做事不經大腦,這次是直接在嘉盛劫的人,如此魯莽不計後果,我已經狠說了他一通。”
老男人搖頭,似不贊成,“魚,你跟我也有些年頭了,我的規矩你應該還記得。”
“是,爺從不輕易辦事,一旦辦事……從不廢於半途。”
“既然清楚,你現在還站在這裡!”老男人忽地提聲,火藥子嘩啦四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