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過了廖凡打死黃豆豆一案的細節之後,林真偷偷觀察着卓瑪的表情,看得出來,卓瑪姐姐的心情現在放鬆了些。
原本林真就是顧左右而言他,轉移話題聚焦點的意思。她是絕對不能把卓瑪三姊弟再拉下水的。
可是,她卻忍不住想要跟卓瑪打聽另外一個細節:爲什麼卓瑪提及盪滌邪氣的時候,指定要去較遠一些的梅里雪山,而不考慮仙乃日、央邁勇,和夏諾多吉三座近在家門口的神山呢
這是林真心中不得不格外加以關注的一個敏感點啊。
廖凡當年是失蹤在梅里雪山的。一聽到跟梅里雪山相關的神話或者八卦,她就一定要打聽。
之前繞上那麼一個彎子,是爲了讓卓瑪想要替她出頭的古道熱腸,稍稍冷卻一點。等卓瑪不再熱衷於跟林真一起去爬雪山的時候,等她的情緒淡定了,纔好向她打聽其中究竟有何玄機。
於是林真擺出一副不需要卓瑪幫忙的姿態,嘆道:“去爬梅里雪山,我倒是挺有把握的,可是我不懂爲什麼非得去那裡洗刷邪氣那邊有什麼特別的說法嗎”
其實她攀爬梅里雪山沒有半點把握。
這座雪山直到2014年也沒有人能夠登頂成功。因爲連續數次發生慘烈雪崩葬送了無數登山者的性命之後,當地羣衆的意見也是很大,政府終於頒佈政令,永久性禁止攀登這座不宜攀登的危險雪山。
今生,這條政令目前暫時還沒有頒佈下來。要想在這條禁止令頒佈之前,儘可能絆住廖凡的腳步,讓他不要過早去參加日本人加藤光一牽頭組建的中日聯合探險隊其實,黃豆豆是有功的。
廖凡的這次受傷,至少可以拖他一年的時間不會再去急着送死。
加藤光一已經早於前世四年,提前出現在了昆明,這就是說,日本人很可能在今年之內,就向梅里神山發起挑戰,其結果顯然是有死而已。當今生的加藤再次死於雪崩的時候,廖凡卻在住院療傷,這就躲過了一劫。日後廖凡不知道還會不會再去冒險,不得而知,至少今生在廖凡的身邊少了加藤光一這個最危險的禍害。
其實黃豆豆算是歪打正着拯救了廖凡的性命。可是她卻被廖凡給打死了。
廖凡把黃豆豆揍死,也是必須的。黃豆豆當時咬斷了他的命根子,還在繼續企圖去咬咽喉。
哎冤孽啊。林真只能在心裡偷偷爲豆豆嘆息和悄悄敬禮。豆豆也算是警務工作者,跟軍人差不多,該在她的墓前爲她端端正正敬個禮。這是一條難得的忠犬,雖然比較傻。傻也不是豆豆的錯,作爲狗狗的她也就只能有那個程度智商。
廖凡雖然有殘疾的危險,但這危險目前看起來還是不大的,他獲得完美接駁治療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這樣一來,黃豆豆就功大於過了。
林真這時候的心情,其實是比之前更加寬慰了許多的。畢竟梅里雪山的雪崩之災,纔是前世和今生林真心裡最大的一個死結。這個死結目前終於露出了快要解開的喜人苗頭,林真的心中暗自喜悅。
所以她纔有了興致去找卓瑪八卦梅里雪山究竟藏着什麼秘密。
卓瑪的知識程度比她的阿帕更低,迷信度卻更高一些。林真並不指望從卓瑪姐姐口中探知什麼真正的真相,她只是想要知道卓瑪視角所見的那個側面。瞭解一個標標準準的藏家牧民心目中,對於梅里神山究竟是怎麼看待的,這很重要。畢竟林真一直猜疑着,廖凡昔年的失蹤案件,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會不會是迷信無知的人們,爲了阻擋探險者成功帶走女神的企圖,爲了不要失去他們的守護女神,纔不擇手段人爲製造了那場事故
這個猜測過於腹黑和可怕。林真是怎麼也不敢公然對此展開問訊和調查的,她只能旁敲側擊。
“梅里神山嘛”卓瑪臉上露出思忖的表情,正在用心斟酌着這件事情要怎麼說纔好
這時候病房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這裡雖然是稻城縣醫院,醫生護士和護工的素質倒還蠻不錯的,進門之前,都會客客氣氣敲門,不會像某些地方那麼跋扈囂張,長驅直入。
卓瑪和林真都默認是巡視病房的醫護人員在敲門,不約而同對門口說道:“請進”
一箇中年男性大胖子推門走了進來。
這胖子長得很像鄭則仕。
林真在第一瞬間就猜到了來人是誰。
之前,在南屏會所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上一次,林真是仔細推敲了一番之後,才確認馬曉峰經理,一定就是2014年那個保鏢小馬的爸爸。念在小馬後來爲了保護林真而慘死在廖遠的手上,林真才格外包容馬曉峰。雖然她已經瞧出來馬曉峰爲人浮滑不夠可靠,念在他兒子曾經爲她而死之情,林真還是對馬曉峰格外加以關照。
這一次同樣的事情再度出現。林真不需要再像上次那麼仔細甄別,就能夠輕鬆猜到:這是2014年那位私家偵探吳昌碩的父親。
他來幹什麼
這人自我介紹他叫做吳躍進,這名字直接顯示了他大致的年齡。大躍進那個年代出身的人,比扎西老阿爸小了快20歲,比廖永泰小個幾歲。算是林真叔叔一輩的人了。
他的職業類似於他兒子,也跟私家偵探差不多。
不過1990年大陸還未正式給私家偵探社這種行業頒發合法的許可證,這個職業在內地其實是不存在的。吳躍進掛名的職業此刻是律師事務所的持牌律師。這位掛羊頭賣狗肉的冒牌律師接了案子之後,從來都不去庭上爲委託人爭取勝訴。一味只把精力放在調查取證方面。委託人對此也是心知肚明,根本就把他當私家偵探來僱傭。因爲吳律師所接的案子80都沒能在庭審中獲勝,所以他所收的律師費也是少得可憐,這就成功地達到了避稅的目的。
私家偵探所受的費用私下另議,不出現在正式合同上,於是可以逃稅。
這一次他是受了江緯華的委派而來。
江緯華今日陪伴着陳慧儀和盧思聰,已經抵達昆明。緯華不希望林真在南屏會所與陳慧儀當面遭遇,這兩個女人見面肯定會激戰起來,到時候緯華幫哪一邊都不妥當。他索性釜底抽薪,去阻止林真接近陳慧儀。
是客客氣氣的勸阻,不是暴力威脅或阻攔其行程。緯華是天民的好基友,他不會做出令天民不快的事情。即便天民死了,緯華也不會亂來。所以他只能客客氣氣地開導和勸阻林真。這件事情的難度係數不小,他決定親自出馬。
將要當面跟林真談話,勸阻林真不要貿然接近南屏會所的人,是江緯華,不是吳躍進。
吳躍進只是受命在第一時間趕過來,替江緯華帶個話兒:“新加坡盧氏集團的chief首席律師代表江先生,邀請林女士在麗江縣的某酒吧見個面。”
緯華相信林真不會拒絕這個邀請。
因爲這一次是林真主動找上緯華的。之前,馬曉峰打電話到天全縣催問盧總裁的近況,江緯華不耐煩理睬這個小人物。馬曉峰及時報上了林真的名字,這個名字刺激到了緯華的神經,他纔將盧總裁失蹤正在搜救的情況,通報給了姓馬的草根經理。
江緯華當時就在想:我當然知道林真這個名字,那是天民悄悄告訴我的。
但是林真又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有所反映呢此事在別人眼裡看來就會十分蹊蹺。在邏輯怪江緯華看來,再正常不過了這個女的跟天民之間,大有貓膩,這貓膩大到了天民甚至將此事瞞過了緯華的程度。但是天民卻告訴過這個女人他和緯華之間的死黨關係。所以這個女人才在緯華面前,含蓄地提提自己的名字,就把要辦的事兒給辦了。
“這個女人跟天民之間的交情,比我跟天民一輩子的哥們情誼還鐵啊”
天民在緯華面前,一輩子都是交心的。沒什麼不能說的秘密。唯獨林真這個奇怪的女人,天民早在六歲時,在這個女人出生之前三年,就像個神棍似的未卜先知提及過她。後來天民接掌了盧氏家族企業的總裁權柄之後,乾脆就在遺囑之中將這個林真列爲了重要的遺產獲贈人之一。
可是,在緯華派出的偵探們帶回的調查報告中,卻顯示這個女人一輩子沒有離開過廈門半步。她也就是近期才第一次出門。她來到昆明麗江稻城一線僅僅不過數日。
就這個20歲女人的生活履歷來看,她是根本沒機會認識天民的。天民在過去20年裡從未去過廈門。在最近的數日之中,倒是有一次跟林真當面相遇的機會,但是南屏會所的員工們回報稱:盧總當時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就匆匆抱住李小姐送往醫院搶救去了。盧總跟林小姐之間,因爲林小姐的暈厥,沒有可能發生任何對話。
於是江緯華就很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是個冷峻的律師,不是小說家。遇到這種搞不懂的事情,他只知道去調查,拿線索和證據說話。他並不肯就此展開各種離奇古怪的哥德巴赫猜想。
所以緯華必須跟林真當面談話,而且他相信對方不會拒絕這次約見。吳躍進只是個信使。
見面的地點選在稻城和昆明之間的麗江,這樣可以避開陳慧儀的視線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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