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早,韋小寶兜裡揣着一包蒙汗藥來到綁縛劉一舟等三人的廳中。一晚不見,雖然未再受拷打,但三人的精神又委頓了許多。廳中看守的七八名侍衛齊向韋小寶請安,神態十分恭敬。
韋小寶大聲問道:“這三個反賊嘴硬得很,侍衛大哥,你有沒有喂他們飯吃?”
領頭侍衛道:“沒有,問不出來自然不會給他們飯吃。”
韋小寶對劉一舟三人喝道:“你三個反賊,餓不餓?想吃飯的話,快快從實招來。”
三人見韋小寶怪模怪樣,不知他的用意,吳立身搖頭道:“我們說的都是實話。”
韋小寶轉頭對侍衛道:“既然如此,上些好酒好菜來,我們當他們面來大吃一頓。”
領頭侍衛笑道:“桂公公說的是。”想來韋小寶想氣氣這三個反賊。
不一會兒,外面便擡來了一桌酒菜。韋小寶擡着酒瓶,走到吳立身面前,把酒瓶往吳立身鼻前晃了晃,問道:“你想不想喝?”
吳立身看着他道:“你給就喝不給也罷,到時平西王的大軍一到,你們可再也喝不到酒了。”
韋小寶笑道:“好反賊,死到臨頭,還在胡說八道。”仰頭喝了一口酒,讚道:“真是好酒啊。”接着從袖子裡掏出蒙汗藥倒入酒瓶裡。他背對着侍衛,這番動作只有吳立身見到。
吳立身見到,心裡暗喜,道:“你給我嚐嚐。”
韋小寶道:“你想喝,偏不給你喝,哈哈哈。”轉身回到席上,給衆侍衛都滿滿斟了一杯酒。
衆侍衛等都一齊站起,說道:“不敢當,怎敢要公公斟酒?”
韋小寶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氣?”舉起杯來,說道:“來來來,喝!”
衆侍衛一齊舉杯喝了。韋小寶舉杯時以左手袖子遮住了酒杯,酒杯一側,將一杯藥酒都倒入了袖子。他生恐一杯酒力不夠,又要替衆人斟酒。一名侍衛接過酒壺,道:“我來斟!”說着身子微微一晃。
韋小寶知他肚中蒙汗藥即將發作,突然彎腰叫道:“哎呀呀,頭好痛。”衆人都感到頭昏,一人道:“這酒不對勁。”
衆侍衛頭暈腦脹,茫然失措,韋小寶先倒在桌上,接着侍衛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韋小寶起身,見侍衛都躺倒在地,先奔過去小聲向門外叫道:“師傅。”陳近南一直在侍衛房外等着,此時聽到韋小寶叫他,便知事已成了一半,飛身落到廳裡,把門廳的門關了起來。
吳立身三人看着突然出現的陳近南,大感驚奇。陳近南轉過臉來,對着他三人拱了拱手。吳立身叫道:“陳總舵主,你......你怎會在這兒?”語氣又驚又喜。
陳近南笑了笑,對韋小寶道:“小寶,先解了他們的繩子。”韋小寶用匕首將吳立身、劉一舟、敖彪手足上綁縛的牛筋盡數割斷。
陳近南指着韋小寶道:“這是我的小徒,韋小寶,現下是青木堂的香主。前日我們在宮裡救了方怡姑娘,才知沐王府的英雄被關到這裡。”
吳立身三人雖知道青木堂的香主年紀小,可沒想到居然是個宮裡的小太監,吳立身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韋香主,在下適才言語冒犯,多有得罪。”
韋小寶擺擺手道:“好說,好說。”
劉一舟得了救,心中歡喜,聽到這人是韋小寶的師傅,他們救了方怡。他呆呆看着陳近南,見他一副高手風範,面容英偉,名聲又大,比自己好了不知多少倍。也不知那韋小寶的話是真是假,方怡到底有沒有動心。
陳近南自然不知韋小寶的胡言亂語,見劉一舟看着自己不說話,問道:“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吳立身看劉一舟的樣子就知他在想什麼,陳近南的爲人他也知道,雖說韋小寶是青木堂的香主,但他說話做事像小孩一般,自然不相信韋小寶的話。但怕劉一舟一時想不通對着陳近南說什麼胡話,便搶先開口道:“他叫劉一舟,陳總舵主此次的大恩大德,我們銘記於心。”
劉一舟卻道:“陳總舵主,我們要如何出去?”
虎敖彪道:“陳總舵主已幫了我們大忙,怎可還麻煩他,我們待到晚上自己殺出去便是。”
劉一舟道:“現下只是早上,等到晚上不知要等多久,肯定會有侍衛進來察看。”
虎敖彪道:“那我們現下便衝出去,最多便是個死。”
劉一舟又道:“陳總舵主進得來,自然也出得去。”
吳立身與虎敖彪都怒視劉一舟,虎敖彪剛要罵他,陳近南道:“我既見到三位,自然要把三位帶出去”指了指躺倒地上的侍衛“三位委屈扮作侍衛。”他早知劉一舟貪生怕死,心下對他不喜。
三人找了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侍衛,改換了裝束。
韋小寶把三個沒了衣裳的侍衛殺了,拿出化屍粉倒在那三人身上,不一會兒三人的屍體便化成了水。韋小寶心裡默唸對不起,來年爲幾位多燒些紙錢。
陳近南沒有做聲,他心裡也不舒服。
吳立身三人見屍體化成了水,看韋小寶的眼神都帶有敬畏。
韋小寶道:“你們跟我來,只管扮啞巴,不可答話。”
劉一舟問道:“方怡她怎麼出去?”
吳立身老臉不禁一紅,罵道:“你怎這麼多廢話,天地會的朋友能就我們出去便是大恩了,你還問東問西。”
陳近南道:“待方姑娘傷勢好些,我自會送她出來。”此話一出,三人都有些尬尷的看着陳近南,即爲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煩陳近南臉紅,又不由自主想起韋小寶叫方怡師孃的話來。
五人出了侍衛房,反手帶上了房門,徑向御膳房而去。陳近南遠遠落在他們身後,他來了皇宮幾日,現在比較瞭解皇宮的地勢,不用再躲躲藏藏。
御膳房與侍衛房相距甚近,片刻間便到了。只見一人早已恭恭敬敬的站着等候,手下幾名漢子擡來了兩口洗剝乾淨的大光豬。
韋小寶看到那人,心裡一喜,認出那是青木堂的人。臉色一沉,便喝道:“老錢,你也太不像話了!我吩咐你擡幾口好豬來,卻用這般又瘦又幹、生過十七八胎的老母豬來敷衍老子。”他罵一句,錢老闆惶惶恐恐的躬身應一聲:“是!”錢老闆本名叫做錢老本,他昨日得了陳近南吩咐,今日成功裝作送肉的老闆混進宮來。
御膳房衆太監見錢老闆所擡來的,實在是兩頭肥壯大豬,但挑剔送來的貨物不妥,原是御膳房管事太監撈油水的不二法門。衆太監聽韋小寶這等說,心下雪亮,跟着連聲吆喝:“攆出去!這兩頭爛豬太臭了。”
韋小寶愈加惱怒,手一揮,向吳立身等三人道:“三位侍衛大哥,你們三個押了這傢伙出去,攆到宮門外,再也不許他們進來。”
錢老闆不知韋小寶是何用意,愁眉苦臉道:“公公原諒了這遭,小人回頭去換更大更肥的豬來,另有薄禮孝敬衆位公公,請公公多多包涵。”
韋小寶道:“我要豬肉,自會差人來叫你。快去,快去!”
錢老闆欠腰道:“是,是!”
吳立身、劉一舟、敖彪三人跟在錢老闆身後,將他攆出廚房。
韋小寶跟在後面,來到走廊之中,四顧無人,低聲問道:“錢老兄,這三位是沐王府的英雄,第一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搖頭獅子’吳老爺子。”
錢老本“啊”的一聲,喜道:“久仰,久仰。在下不回頭招呼,三位莫怪。”
吳立身聽得他是韋小寶的同伴,心中大喜,忙道:“身在險地,理當如此。”
韋小寶道:“錢老哥,你怎麼會在此處?”
錢老本道:“昨日陳總舵主私下吩咐我進來接應香主。”
吳立身問道:“這位錢朋友是天地會的?”
錢老闆道:“正是。”
五人快步來到神武門。守衛宮門的侍衛見到韋小寶,都恭恭敬敬問好:“桂公公好!”這些侍衛雖見吳立身等三人面生,但見韋小寶挽着吳立身的右臂,自是誰也不敢多問一句。
五人出得神武門,又走了數十步。韋小寶道:“在下要回宮去了,錢老哥,你要替我好好把三位朋友送到沐王府。”
錢老本稱“是”。
吳立身抱拳道:“陳總舵主與韋香主的救命之恩,銘記在心。此後天地會如有驅策,吳某敖某師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劉一舟卻沒有出聲。
韋小寶道:“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