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嬴政又要換王車消息的趙高,在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時,正好看見嬴政將車門打開的那一刻。
“啊!”趙高倒吸一口冷氣,捂着張大的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做好了嬴政震怒之下,自己被當成替罪羊的事。
結果……趙高就看見嬴政身體先是一僵,接着揮開車伕自己爬上了王馬,雖然從嬴政不時同手同腳的姿勢來看,他今天受到的刺激有點大,但到底也沒有生氣,只是爬進了王車,過了沒多一會,又從王馬裡爬出來,走時還體貼的把門給關上,吩咐車伕趕車的時候要小心點。
這是鬧哪樣啊?這算是忍下了嗎?真是感動大秦二十四孝好爸爸啊!
趙高悄悄的擡起頭,看着迎面走過來的嬴政。
要怎麼形容此時的嬴政呢?步履蹣跚、目光呆滯、面如死灰、哀默大於心死……等等等一系列詞,已經不足以形容嬴政此時的表情神態動作。
看來,陛下真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啊!
趙高一邊想着,一邊跪在地上,以膝行的方式讓到一邊,不敢擡頭,只能盯着嬴政腳上那雙以金銀雙線,繡着龍紋的黑色龍靴。
龍靴停在趙高面前,明明只是一雙鞋,趙高卻從其中讀出了嬴政的躊躇之情。
“等少公子醒了,讓他來見朕。”嬴政聽不出任何感情的話,從上方飄了下來。
“喏!”趙高重重一叩首,以額抵地說道。
等嬴政走後,趙高才從地上爬起來,火急火燎的去看胡亥。車門打開,只聽見車廂裡盡是某隻小熊“呼呼”的打鼾聲。在定晴一看,某隻小熊正規規矩矩的躺在軟塌上,身上蓋着一牀薄被,薄被的邊緣被人細心的塞進了身子下面。
這不科學!就熊孩子睡覺這樣,睡着了之後哪會有這麼乖?沒有一腳把被子踢下王車,就已經是很給你面子了!哪裡還能這麼規規矩矩的在身上,還能蓋得整整齊齊的,一如初睡時的模樣!
這十幾年來,親自給胡亥撿過不少次被子的趙高,對這一點真是深有體會。
不過想起剛纔陛下輕手輕腳,爬進王車的動作,趙高頓覺得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這算什麼?熊孩子虐我千百遍,我待熊孩子如初……啊呸!陛下這樣集狂霸帥拽酷於一身的男人,他戀過?他戀過我會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戀”這個字怎麼寫,都不一定,還初戀!
嬴政會不會寫“戀”字暫且不提,現在的問題是……
“熊孩子,你知道屎字腫麼寫嗎?”嬴政黑着臉,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胡亥。
“死字啊……呵呵呵……”胡亥乾笑兩聲,想要緩解一下氣氛,也想要緩解一下嬴政身上的氣憤,但他發現笑過之後沒有人理他,又立刻做出一副鵪鶉樣,乖巧的說道:“不就是一橫一撇一……”
“朕說的是屎字!”嬴政沒好氣的打斷胡亥的話,“你特麼就是一坨狗屎!朕走到哪,你就跟到哪,怎麼甩也甩不脫!”
什麼嘛!我要是狗屎,那你不成了狗了!父皇,沒事請不要用這種兩敗俱壞的方法來黑我行嗎?
“父皇……親爹……愛爹……人家捨不得你嘛……”胡亥一邊說着,一邊伸出雙手,往嬴政懷裡撲過去。
不過嬴政這回大概是真怒了,竟然非常不斯文的直接擡起腳,在胡亥額頭上踹了一腳,將他踹了回去,“滾!”
嬴政站起來,一臉震怒的指着胡亥,厲聲說道:“朕再也不想見到你!”
若是朝上大臣或是其他公子公主,哪怕是趙高這樣的近侍,在嬴政憤怒的龍威之下,就算不因恐懼而嚇破膽,至少也會來個汗如雨下,哪會像胡亥這樣……
被踹了!不要緊!再接再勵再撲上去!再被踹!就再撲上去!百折不饒!絕不放棄!一次不成功就兩次!兩次不成功就三次!
踹人也是件體力活!再加上這是在馬車之上,還是道路不平的馬車之上,多踹幾次之後,累得氣喘吁吁的嬴政,也只能任由胡亥抱住自己的腰,小腦袋在自己懷裡一鑽一鑽的。
“熊孩子!”嬴政又氣又惱,自己這麼堅強了一輩子、心硬了一輩子的人,怎麼就這麼一個又賴又皮的兒子呢,自己還這麼寵這個小賴皮鬼呢?
“真是氣死朕了!”嬴政恨恨的想着,順手就在胡亥露在外面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哎唷!父皇,您下手輕點!”胡亥用力蹭了蹭嬴政的胸口,反手摸着自己的屁股,一臉委屈的說道。
“哼!你是騙不到朕的!”嬴政衝着胡亥一虎臉,接着手腕翻轉,將胡亥壓在膝蓋上,另一隻手飛快的扒了胡亥的褲子,從他屁股上抽出一樣東西,“你看這是什麼?”
嬴政拿着那件東西,得意洋洋的在胡亥眼前晃了晃。
“呵呵……牛皮……”胡亥默默的將頭轉開,不就是抓到自家兒子在屁股上綁了一個“打得容易”嗎?用得着露出這種小人得意,得意洋洋的表情嗎?秦始皇的逼格都被你降完了!
“哼!算你還識相!”嬴政隨手將牛皮丟到一邊,鬆開胡亥讓他坐好,表情嚴肅的開口說道:“想要朕答應你留下也容易,只要答應朕的事就行了。”
“答答答應應應!父皇您說什麼,兒臣都答應!”胡亥連連點頭說道:“這天下的人都知道,少公子胡亥是始皇帝陛下的小棉襖,最聽始皇帝陛下的話了,不信……不信你問趙高!”
“先別說的那麼快!”嬴政淡淡的看了胡亥一眼,慢條斯理的開口說道:“首先,吃飯時一定要來陪父皇一起用膳;不準盡吃肉不吃蔬菜;沒營養的辣條不要再吃了;晚上亥時之前一定要睡;早上起來先把劍練上一百二十遍;不準賴在馬車上,每天至少要保持騎馬一個時辰;每天加做兩套法家試卷、一套儒家……”
聽着嬴政那又囉嗦又長,事無俱細到連劉海往哪邊梳都要、衣帶要系成什麼結都被規定的規定,再想想秦國那深入百姓基層、事無俱細的律法,胡亥終於明白十幾年後,陳勝吳廣說“秦法嚴苛、天下苦秦久矣”時的心情了,“那個……父皇……您先等一下……聽兒臣說完……那個……兒臣現在回咸陽城,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朕剛在扶蘇說‘你在葡萄宮得了重病,所以久臥不出’的奏摺上,跟扶蘇批了一句……管他去死!”嬴政用最猙獰的表情,最咬牙切齒的聲音,將最後四個字,一個一個的從牙縫裡蹦出來。
你個死熊孩子!玩什麼不好玩裝病!知道不知道你爹我啊!看到扶蘇的奏摺說你“重病”的時候,魂都要嚇掉了!差點就命車隊迴轉了——如果不是因爲收到奏摺心情不好,朕也不會忽然想換王車,也不會正好逮了正着!
想想真是氣憤到讓朕心塞!本來看見有人躺在朕的龍榻上呼呼大睡時,朕是很想讓叫人,將這個大逆不道的傢伙拖出去腰斬的,結果某個大逆不道的傢伙,身體一翻臉一轉,朕就……朕就……
穿那麼萌萌噠的女裝,朕竟然都第一眼認出來,可見朕對熊孩子的樣子多銘記在心!
熊孩子虐朕千百遍,朕還是拿熊孩子當心肝!
朕第一眼的感覺竟然是,睡得這麼熟,肯定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嗯,還是不要吵醒他,讓他休息夠了再來回話。
“親爹!”胡亥可不知道嬴政的一片慈父柔腸,見嬴政不說話,立刻嘻皮笑臉的湊上來,抱着他的手臂,頗爲不要臉的用甜膩膩的說道:“你不愛我了嗎?”
“不愛謝謝!你現在可以下車做卷子了。”嬴政將胳膊從胡亥手裡抽出,提起毛筆,寫了幾個字,見胡亥依舊是一副不打算放手的模樣,轉頭看着他說道:“莫非你準備再留下來幫父皇批幾份奏摺?”
“不用了親爹!謝謝了親爹!孩兒先告退了親爹!”胡亥毫不猶豫,手腳並用,逃也速得從車廂裡退了出去。
做卷子?老老實實認命去做卷子!這怎麼能是熊孩子的畫風?找人要了一匹馬,再跟負責安保工作的蒙毅,要了百來個人,熊孩子帶着大隊人馬打獵去了。
得到蒙毅關於熊孩子帶着人去打獵的報告,嬴政覺得心塞心很塞,他捂着心口,一邊沉思自己到底和熊孩子有什麼仇什麼怨,一邊讓蒙毅多派些人去接應熊孩子。
“朕上輩子欠你嗎?”
晚上休息之時,由於找不到驛館,一行人只得在靠近水源的空闊地帶安營紮寨,埋鍋做飯。
剛做好飯,嬴政發現自家小熊還沒有回來,正準備派人去找他們,就聽見營外傳來熊孩子大呼小叫的聲音。
“哼!不過是親手打了幾隻兔子野雞,就高興的大呼小叫,說是要獻給父皇,嚷得滿營都知道了,真是一點大秦公子的泰山崩於前還色不變的淡定氣質都沒有!也不知道像誰!格調低!”嬴政坐於高堂之上,面無表情的說道。
趙高默默看了一眼,打從聽見胡亥叫聲,眉梢就開始不停跳的嬴政,飛快的低下頭。
有些事,自己知道不就得了,說出來那不就叫做那個……什麼叫……欲蓋彌彰來着。
“趙高你低着頭像只鵪鶉似站在幹嘛呢?沒聽見你弟子在外面炫耀他打到兔子野雞了嗎?還不去朕的箱子裡,找點東西來賞他!哼!真是狡猾的熊孩子,幾隻兔子山雞,就換走了朕那串紅珊瑚手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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