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可怕……
四面八方擠過來,手腳被束縛住連掙扎都是虛弱無力的,魔力遲滯不聽指揮,只是意識體竟然也感覺到窒息的痛苦,彷彿遇到剋星從靈魂深處爲之顫慄。
她不被水接受,她被水所排斥,水肆無忌憚展示對她的厭惡。
種滿蓮花的池子彷彿無底的深淵,落入便再也爬上去。
冰冷的水……
無情的水……
殘忍的水……
一片金色的光芒落入眼簾,那麼的明亮,那麼的溫暖。
驅走一切痛苦,落入熟悉的懷抱。
娜娜莉睡的很沉,眼睛緊緊閉着,眷戀的依偎着熟悉安心的懷抱,睡得毫無防備。
她彷彿在做夢,又似乎只是意識即將甦醒半夢半醒之間帶來的錯覺,渾渾噩噩,漸漸回籠的知覺如同水底的揚起翻滾的淤泥,一片混亂後迴歸平靜。
緩緩睜開眼睛,視線微微模糊,睡眼惺忪。
她感覺到一隻溫暖熟悉的手正在溫柔的輕輕撫摸她的腦袋,一下一下,就像小時候哄她睡覺在她背上輕輕拍的節奏,充滿安撫憐愛的味道,比什麼都讓她安心放鬆。
不禁放任自己的懶勁兒,不肯動彈。
撒嬌的蠕動了一下,越發抱緊,深深依偎着,滿腔熟悉的清爽氣息,彷彿是陽光留下的味道。
“唔……”
發出無意義的呢喃聲,蹭了蹭。
“呵……”頭頂上方一聲輕淺的笑,似乎在戲謔調侃,也彷彿是快樂的輕笑。
這一聲就像按下某個開關,懶洋洋不肯動彈的娜娜莉瞬間睜開眼睛,唰的一下坐起來,看着面前的人露出受驚神色,琥珀色的大眼睛瞪得圓溜溜。
起的太急,腦袋一陣暈眩,晃了晃,下意識就像用手撐住身體,眼睛沒看不小心按空,差點趴倒摔下去。
金髮金眼的魔法之王反應迅速擡手扶住。
“你起的太急了纔會頭暈,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嗎?”路亞修溫柔的目光露出一絲擔憂的神色,金色的眸子漂亮燦爛,一縷金色的髮絲落在胸前,金子融化而成般閃耀璀璨。
無論在哪裡,他都會是被矚目的中心,天生的發光體光輝無人能抵抗,註定受人尊崇膜拜。
即便是這樣看着,就會由衷心生一種榮幸感,以及感動。
“……不想動。”被扶住,順勢倒在自家哥哥懷裡,毫無自覺的撒嬌。
“好好休息一下,就會恢復,不是大問題。”低頭看着趴在自己懷裡的娜娜莉,脣邊勾起優雅的淺笑,金色的眸子溫柔醉人,任誰被這樣的眼睛所注視都會感到幸福的吧。熟練的輕輕撫摸亞麻色的柔軟長髮,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指不經意爬梳一下,蓬鬆漂亮的髮絲沒有一根打結。
“我落到水裡了……”娜娜莉悶悶不樂的說,掉下去就跟石頭落水裡似得,在水面掙扎幾下都省了,那種恐怖的感覺依舊殘留,叫她心悸,完全生不出學游泳的心思。
“我知道。”金色的睫毛微微垂下,落下淡淡的陰影,路亞修的語氣平靜中透出一絲異樣,如蜻蜓點水的漣漪一下子就沒了,誰都沒有聽出來。
“在黑湖上乘坐小船的時候我也落水了,一年級的學生中就只有我一個人從船上翻到湖裡去……”說到這個,娜娜莉更加鬱悶,簡直就是厄運,同船的完全沒事,她只是想撩一下水面然後就莫名其妙翻下去,笨拙的不可思議。
“嗯,”輕輕應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這敷衍一樣的聲音讓娜娜莉不滿了,坐直身體,這時有人走進寢宮。
她看過去,是法老王。
自己睡了多久不清楚,從光線來看現在應該已經是白天,或許睡了好久,或許只是幾個小時,只是被召喚的時間很晚所以才過得這麼快。昨晚是個不眠之夜,鬧哄哄的,每個人應該都疲憊了,才解開詛咒甦醒的亞圖姆這麼勤奮,沒有狠狠休息,恪守法老王的職責一點都沒偷懶。
“爲了埃及,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纔是,休息幾天療養一下對恢復有極大幫助。”娜娜莉露出不贊同的神色,雖然不清楚法老王平日裡是怎麼穿着的,但穿得這麼正式披着披風精緻沉重的配飾都佩戴整齊,肯定不是在休息。
“昏迷時間已經積累下大量政務沒有處理,不能再拖。”年少的王者神色平淡毫無改變心意的意思。只是15歲的稚齡便經歷了父王病死隱藏身份的王叔意圖奪位強硬血腥鎮壓叛亂,性格大變,現在還能依稀看到一點過去的影子,這個年紀應有的稚嫩天真正在褪去,性格里的溫柔被剝奪,等他在法老王這個位子上坐幾年,最後剩下的這一點也會被消磨乾淨吧。
所以現在是聽他派來守候的侍女說娜娜莉已經甦醒,處理政務途中過來看看,路亞修笑容優雅溫柔,沒有說破,揉了揉自家妹妹的頭髮,“娜娜莉也該回去了。”
“嗯?”
“交接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畢吧?”路亞修的笑容無懈可擊。
“……”娜娜莉盯着他的臉足足看了五秒,突然張嘴一口咬上去,怒氣衝衝。
“哇!”路亞修臉頰被咬了一點也不生氣,手忙腳亂卻沒有掙扎或者推開她,態度無不透着寵溺包容,任由她鬧,還好心提醒,“不要這麼用力的咬,牙齒會崩了的。”
這麼一說,娜娜莉更加生氣,不過她真的怕自己一口牙齒會咬崩了,聖光防禦加持不是開玩笑的。憤怒的揪着他的頭髮拽啊拽,就像被踩了尾巴炸毛的小貓似得使勁張牙舞爪。
“你不是被我一劑魔藥給放倒了嗎,爲什麼會在這裡?!難道是假裝的?難道是假裝的?!”
路亞修無辜臉,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氣,“那哥哥回去後馬上躺到牀上裝作沒法起牀好不好?娜娜莉的魔藥很有進步,我肚子其實難受了兩個小時……”
“我熬製的魔藥一滴就能夠輕鬆放倒一頭大象!”娜娜莉咆哮,自尊心被狠狠打擊到。不想再和這個滿臉無辜表情其實快要氣死她的傢伙說話,轉方向撲向旁邊的亞圖姆,手腳並用扒着他,堅決不去看自家哥哥。
“哥哥發誓,剛喝下去的時候的確沒法動彈。”路亞修信誓旦旦,天然到完全沒有發現癥結何在,努力試圖哄自家妹妹開心,越說她反而越生氣,只好閉上嘴巴盯着她看,打算用自己真摯的眼神打動她。
“氣死我了!”娜娜莉憤怒的張口就咬,磨牙,啃了幾秒才意識到不對,這特麼的是亞圖姆的肩膀,趕緊鬆口,視線裡一個清晰的牙印,還沾着口水,心虛的別過頭去,不敢看亞圖姆的表情。
拿小夥伴的肩膀磨牙泄憤貌似太喪失了點,都是哥哥不好,無論何時都是這副哄小孩子的口氣!
路亞修大驚,立即伸手把自家妹妹一把撈過來。
正在心虛的娜娜莉沒有掙扎,努力裝作自己在研究異域風情的寢宮。
擡手按住被咬過的地方,亞圖姆皺眉,看着娜娜莉的目光沒有惱怒或者不悅的神色,倒像是若有所思。
“真這麼想咬,哥哥可以把防禦撤了隨便你咬。”路亞修嚴肅的教育自家妹妹咬別人多麼不禮貌云云,可謂是苦口婆心,說的娜娜莉惱羞成怒,擡手一把抓着他的頭髮一腦袋朝他的頭撞上去,撞的自己腦子暈乎乎眼冒金星,逞強裝作沒事。
“誰要咬你了啊!”娜娜莉鄙視的說,假裝沒看到自家哥哥臉頰上的口水印。推開哥哥,坐在牀沿,想要下牀起來,地上沒有鞋子,她的毛絨兔子拖鞋掉在蓮池裡沒拿上來。
看出她的意圖,路亞修伸手抱住她,站起來。
娜娜莉沉默一秒,差點又想張口咬,因爲路亞修用的是抱小孩的方式,讓她坐在他的手臂上,另一隻手扶着她的後背,硬生生忍住纔沒下口。
“我要自己走!”
“很快哥哥就不能這麼抱娜娜莉了,”路亞修說着露出憂傷的眼神,金色的眸子染上這抹憂傷就彷彿太陽被烏雲遮住,無限落寞的說:“娜娜莉已經長大,不是小孩子了。”
正想掙扎,聽見他這麼說,娜娜莉猶豫了,最後還是沒有堅持自己下地走,撇過頭去不看他,“……只有這一回,下不爲例。”
娜娜莉嚴肅的表示,她已經長大不是小孩子。
緋紅色的眸子注視眼前的這一對兄妹,哥哥包容寵溺,妹妹任性鬧騰,任誰都能看出他們的感情十分好,氣氛一派和諧隱隱將旁人排斥在外。這種氛圍,他能說的果然只有……
“要走了麼?”
聽見亞圖姆的話,娜娜莉扭頭看他,點點頭,“你知道的,我和哥哥是輪流執政,現在是我負責。”
年少的法老王沒有再說什麼,手微微擡一下,似乎想揉一揉她的頭髮,最後還是放下了,緋紅色的眼睛看着她,沒有道別,就只是沉默的凝視。
從王子到法老王的轉變如蝴蝶破繭一般,若他的性格一開始就是冷血無情的,就不會被打擊的性格大變,對於渴望王位毫無親情的王之後裔來說,父王死了簡直再好不過,臉上裝出傷心的表情心裡其實在偷笑。
“哈——”娜娜莉打個哈欠,睏倦疲憊的揉揉眼睛,纔剛剛醒過來不久她就感到一陣睡意,也沒力氣鬧騰了,腦袋趴在自家哥哥的肩膀上,兩隻手摟着他。
輕輕拍拍娜娜莉的背,路亞修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對亞圖姆優雅的頷首,溫柔禮貌的笑容無懈可擊,“打擾了一夜,若有空,歡迎到天空之城來做客。”
平平常常一句客套話卻讓亞圖姆的臉色微微一變,緋紅色的眸子瞬間暗下來,血腥鎮壓叛亂的那股氣勢赫然出現,目光凌厲的射過去,若這時候有人闖進來會被嚇軟腳,對峙的氣場波濤洶涌。
魔法之王不允許娜娜莉碰觸時間魔法,埃及的魔法不如魔法界成熟,他們的時間相差三千多年。
不驚訝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他存在,現在對他這麼說,透出的意味至少不是善意的。
這是諷刺,亦或者是提醒。
路亞修神色不變,目光彷彿是注視無理取鬧的小輩,寬容溫和,氣場沒有任何變化。
微笑的模樣和年少的法老王形成鮮明對比。
亞圖姆臉色更加難看,目光甚至迸射出殺氣。
金色的光點在他們身邊飛揚圍繞,地面冒出一個金色的魔法陣。
兩人在金色光芒中消失不見。
時間的通道中路亞修緊緊抱着娜娜莉,金色的眸子閃爍着莫名的光彩,似乎是惡作劇成功的喜悅。
啊——
仁慈的神,寬容的神。
我竟然犯下了嫉妒的罪。
一想到捧在手心裡呵護大的妹妹要被別人搶走,由別人來保護,嫉妒的火焰就無法遏制。
即使是世界的意思,也無法心平氣和的接受。
忍不住欺負了一下。
嫉妒是何等的罪惡。
仁慈的神,寬容的神,一定會原諒這小小的失控吧。
神在沉默,果然是默認了。
讚美神。
聖潔的魔法之王在心底默默向被自己弒殺隕落神魂俱滅的太陽神懺悔祈禱,心情越發愉悅,最後還由衷的讚美一聲。
蓮出淤泥而不染,路亞修正如這般聖潔,他是真正的聖者,而埃德拉斯的混亂黑暗也正如水底下滋養了蓮花的骯髒淤泥。
交匯的過去畫下一個句號,逐漸遠離的心靈封閉了時間的奇蹟。
冥想中的娜娜莉回神,睜開眼睛,腦袋暈乎乎的,一時間竟分辨不清到底是回憶起過去的事情,還是世界的時間線逆推引發了這一場奇蹟。
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糾結了一會兒,莫名暈眩的腦袋終於恢復過來,那一份違和感也跟着消失,中途加入的插曲完美融入成爲記憶的一部分,雖然現在只有娜娜莉記得,被時光磨去記憶的王樣什麼都想不起來。
冥想期間,舉行通靈王大賽的無人島發生了一個插曲。
小山田萬太的父親在他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裝上了竊聽器和跟蹤器,還派人到無人島觀看過比賽,身爲一個普通人卻對精靈王心生貪慾,妄圖得到全知全能的精靈王,向聯合國舉報東京無人島恐怖份子聚集,欺騙成功,聯合國派出戰鬥機前來圍剿。
通靈人自然不會乖乖束手就擒,尤其是傲羅,破壞大賽的秩序必須捉拿,麻瓜的戰鬥機熱兵器魔法師正面硬抗很麻煩,但側面令這些東西失去殺傷力的話很容易。沒等通靈人做出反應,鍊金裝甲龍就蜂擁而上,負責主攻,傲羅輔助,以及逮捕破壞大賽的闖入者。
聯合國派來的人全部活捉,包括一起的小山田萬太的父親小山田萬純。
麻瓜對熱兵器太自信,所以小山田萬純明知道有魔法界維護秩序保護無人島還是沒有放在眼裡,認爲只要出動裝備有先進武器的軍隊就能全部拿下,區區血肉之軀阻擋不了熱兵器的力量。
事實糊了他一臉血,眨眼就成了階下囚,很可能性命不保。
公主殿下也在聯合國軍隊要圍剿的這個島嶼上,視同襲擊公主殿下,雖然靠近島嶼正要出擊就被拿下了,但性質意義就是這樣惡劣,不會因爲魔法界強大沒能得逞而改變。
本來阿德瑞打算處死這些俘虜的,對公主的生命不利就只有這一種下場,想了想,暫時關押起來。
巴特森難得稱讚一聲蠢獅子的腦子還沒有完全被肌肉佔領,活的俘虜比死的有用,尤其是來自聯合國的俘虜,簡直是剛想睡覺天上就掉枕頭。
剩下就看公主殿下的意思。
剛出關就聽見這件事,娜娜莉一拍桌子,大喝:“簡直是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阿德瑞和巴特森聽候指示。
“向聯合國遞交抗議書,務必給本公主一個交代!”氣勢洶洶的下達命令,眼睛裡卻沒有一絲憤怒神色。
打蛇隨棍上,送上門的藉口不用白不用,自己大費周章製造機會尋找契機遠不如天上掉下來的這個枕頭,操作的好能獲得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現在的魔法界有武力有底氣有資本,是時候亮相了。
“是!”阿德瑞大聲道。
當他離開走出去的時候,看見多麗絲緊張的守候在門口,渾身都透着焦慮不安。
阿德瑞揚起一個爽朗的笑容,站到她面前,在她期待緊張的目光中,擡手按在女孩的腦袋上,輕輕摸了摸,眼中閃爍着喜悅情緒,微微頷首。
多麗絲淌下激動的眼淚,差點失聲哭出來,連忙擡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淚流滿面。
她所期望的一刻,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