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車”是個成名已久的酒吧,一到夜晚就熱鬧非凡,近十年的時間未曾走進這裡,風見修有些唏噓。夏目卻側了側頭,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氣息,有點像……緋櫻閒的氣息,卻明顯要弱很多。
所以,是其他的血族嗎?
要說緋櫻閒,也確實是有恆心有毅力,完全是跟着夏目走,現在也是夏目的鄰居,因爲臨近預產期,行動不便,夏目大概每週去探望一次,爲她調理調理身體,其他的自然有波吉亞家族的人接手。
夏目記得在某一次閒聊中,緋櫻閒隨口提到了一句:
【最近神奈川也不太平呢,有levele出沒……】
作爲純血,緋櫻閒自然不會把這些低劣的不見光的存在放在心上,夏目也只是聽過就算了,低等吸血鬼在他手下根本走不過一招,可是對於普通人類來說,恐怕就是致命的威脅了。
想到這裡,夏目不由得皺眉,金杏色的妖瞳一閃而沒,安靜的跟着風見修走進了酒吧裡,鐳射燈球放射出刺目的光線,五色斑斕的舞池中堪稱羣魔亂舞。平日裡拘謹的白領們在這裡肆無忌憚發泄放縱,風見修四處掃視一圈,拉着夏目坐在了吧檯的角落裡。
“這裡纔是真正適合搖滾的地方,好好看着,等會兒就有演出了。”
一身花裡胡哨的調酒師滿面笑容的迎過來,“請問兩位要點什……修?!!”
這個頹廢了近十年的死宅竟然出門了?調酒師簡直是驚異又驚喜,不過很快,他臉上的表情一沉,利落的從吧檯裡面翻了出來,攬住風見修的肩就要帶他往外走,“雖然我很高興你能夠出門,但是你不該來這兒的,快走!”
交往了幾十年的朋友臉色大變,讓風見修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酒吧裡依舊歌舞昇平,風見修卻眼尖的看到,好友頭上竟然滲出了冷汗。
“這裡發生什麼了?!”
調酒師一味推着他往外走,急躁的小聲說:“別問了,你也陷進來就麻煩了!古城已經脫不了身了,這個酒吧……”
風見修掙脫了他的手,“至少走之前讓我把我徒弟帶走,夏目……!”
人太多,夏目沒來得及跟上,正張望着,卻有一個人站在了他面前,精緻的面孔上帶着興味,毫不客氣的把夏目堵在了吧檯附近。
“真是好運~我最喜歡未成年的孩子了~崩潰的表情一定很棒~”尖尖的犬牙露出脣外,血族的眼神是掩飾不了的渴望,舌尖舔了舔下脣,要是普通的少年人,估計早就大驚失色了,夏目卻表現的很淡定,甚至於,本來清澈似乎一望就能見底的淺琥珀色眼眸慢慢染上冷淡,有什麼東西沉澱下去,變得有些莫測。
很久沒有人敢於自不量力的對他表示覬覦,如果靜司在這裡的話,眼前的血族下一秒就會被戳上幾十上百個血洞,再享受一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待遇,最後丟進蟲窟了事。
對比之下,夏目認爲自己的手段是極其溫和的。
“投影——”銀質的長鏈從空氣中一點點顯形,血族的臉色也一點點變得蒼白如紙,“開始!”
血族當場被捆成了糉子,在四周擁擠的人潮掩蓋下,被一路拖着拖到了遠離大廳的走廊上,夏目沒有管那個“非工作人員不得入內”的警示牌,低頭俯視着狼狽的血族,眼眸深處一片沁涼。
“levela……是臨時起意還是謀劃已久呢?”隨即他就搖了搖頭,自我否定道,“應該與天照無關,不管從哪方面看都太弱了。”
血族張狂了不短的時日,現在也知道自己提到了鐵板,憑空出現的鎖鏈分明是魔術師的手段,他栽得不冤,這是沒想到對方小小年紀竟然就能使用號稱最高深複雜的投影魔術,他現在就如同籠中鳥,只能祈求對方一星半點的憐憫得以活命,要知道吸血鬼的身體部件可有不少是鍊金術的材料。
血族的姿態放得很低,幾乎是低聲下氣的道歉,“非常抱歉,不知道您的身份,冒犯之處我願意賠償!不管是黃金和寶石我都絕無二話!”
魔術師成長起來燒錢極了,看似風光,其實背地裡要努力搜刮財富才能繼續走下去,於是暗中便有傳聞說,魔術師是最容易被賄賂的,血族之前與魔術師打過幾次交道,深知他們的貪婪本性,幸而自己積蓄不少,這次估計能夠平安過關。
可惜他遇到的是夏目。
坐擁一方世界的天狐攤開爪已經數不清自己的寶石數量,黃金更是堆疊成山,完全可以cos一把黃金鄉,區區血族的收藏,老實說,真的看不上眼。
於是鎖鏈又緊了一些,勒得血族直翻白眼,血紅眼瞳對上那雙金杏色的妖瞳,迅速的渙散開來,瞳術已經發揮作用,血族恨不得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一口氣交代了。
他本來是來覓食的,看上了這個人來人往的酒吧,於是仗着非人類的力量威脅了酒吧的主人。神奈川不比東京,這裡沒有足夠強大的純血,他自然可以稱王稱霸,最近已經快要鬧出人命來了。
夏目聽得直皺眉,問清楚了酒吧主人的所在,乾脆利落的拖着血族一路長驅直入,路上徒手撕結界,兇殘程度簡直讓人不敢直視。
風見修不顧安危衝回去找夏目,當然找不到,急出了一頭汗,生怕這個乖乖巧巧的小徒弟出什麼閃失,在場地裡繞了一圈沒找到人,回來一把揪住調酒師的衣領。
“你把話說清楚!什麼陷進去了?古城怎麼了?還有夏目可能去哪兒?”
“告訴你有什麼用!那傢伙根本不是人!”調酒師直接炸了,多日積壓的恐慌和焦慮完全爆發,“我們只是他的食物而已,修,我拿你當朋友,快……快走……要是被發現的話……”
“所以你就放棄了?就屈服了?!”風見修眼神一厲,拿出了當年作爲隊長的威嚴,生生震住了調酒師。無論歲月如何變遷,他們曾是站在巔峰的那個地下樂隊,風見修是他們的隊長,發自內心的尊敬不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減損半分。
“隊長……”調酒師哽咽了一下,拿手背擦擦眼睛,這雙手曾經遊走在鍵盤上,奏出一段段癲狂的音樂,現在卻有些僵硬,“隊長,救救古城,他已經快崩潰了!”
風見修想,他大概是瘋了。
他的本意是找到失蹤的小徒弟,現在更是增加了一個目標,他要救出昔日的同伴,不管要面對的是怎樣怪力亂神的存在。吸血鬼又怎樣?他現在已經是渾渾噩噩的活着,哪怕是死也不會比這再糟了,不如就豁出命來,爲拯救自己的同伴貢獻一份心力。
站在古城的辦公室前,風見修向調酒師點了點頭,清清喉嚨開始敲門。
“古城,你的待客之道真是糟糕,我可是好不容易重見天日一次啊!”
門內一片死寂,風見修覺得不妙,剛想破門而入,卻聽到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兩個蠢貨!這麼大聲是想把那傢伙引回來嗎?!”
“喂明明不是我叫的……”調酒師皺起臉,覺得冤枉。
古城,也就是當年樂隊的貝斯手,抄着一把太刀,眼中怒意未消,不過卻透着隱隱的喜悅,“真沒想到你會出來,在這種時候……”
“我還以爲你會死在那地方呢,然後默默的變成一堆骨頭。”清朗的女聲不客氣的嘲諷,長髮美人嫵媚非常,卻是整支樂隊的節奏掌控——爵士鼓。
這是樂隊的全員,雖然缺少了伴奏吉他,卻絲毫無損這支樂隊的魅力。
風見修笑了,好像回到了當年大家還在一起的日子,所有人因爲音樂聚集在一起,暢談明日的夢想,拿果汁乾杯,然後一起在舞臺上扇起風暴!
“我們本來就打算在今天動手,死了也無所謂,已經受夠那個胡作非爲的傢伙了!”古城沉着臉,握緊了手裡的太刀,“大家都默契的沒有通知你,這種危險的事你不參與也罷,誰知道你會在這種時候過來……不過修,你怎麼會出來的?”
風見修眼裡有些掩不去的急躁,“我收了個徒弟,挺有天賦的,本來想帶他來偷偷見識一下,誰知到只一個轉頭的功夫就丟了。”
古城面色凝重,“恐怕不妙了,剛纔那個人應該就在酒吧裡,你那個徒弟很有可能是他下手的對象。聽你的說法那孩子年齡應該不大,正好符合他的喜好。”
風見修狠狠皺眉,“現在只能和你們說的那個東西拼上一拼,我相信夏目,那孩子一向很有主見,應該能保護自己的。”
其他人默契的沒有出聲,不過心裡都覺得凶多吉少,那個人能把整個酒吧都圈作他的食物來源,貪婪和殘忍可見一斑,只怕那孩子……
“轟轟轟轟——”一連串的爆鳴聲響起,地面好像都在震動,風見修扶着牆穩住,愕然的看着煙霧中間幾乎頂穿天花板的龐大身影。吸血鬼衣衫破碎,鼓起的肌肉上青筋暴起,瞪圓的血紅的眼裡不斷淌下濃稠的鮮紅液體來,他嗬嗬的吐着氣,嘶吼出聲。
“天真的小鬼!你會爲你的冒犯付出代價!我會吃了你!咬碎你全身的骨頭和血肉!!!”聲音如滾雷,看不出人形的吸血鬼桀桀怪笑起來,一爪就撕裂了牆壁,大塊碎石掉落,煙塵滾滾。
吸血鬼與邪道的魔術結合在一起,竟然催化出這種形態,夏目還是第一次遇見。妖狐的狡黠與靈巧讓他輕盈的避開蘊含強大力量的攻擊,他記下了吸血鬼身上的魔紋,默默心算破解的路徑。
金色流水一般點亮整個魔術迴路,最盡頭是嚴謹排列的圓環符文,火靈展翅鳴叫,洶涌的魔力沿着迴路反饋回來,激盪在身體各處,金色在皮膚下隱隱閃動,脖頸上繫着的小巧聖盃也綻放光華。
夏目擡起手,呼喚了一聲,“阿瑤。”
骨笛乍現,又在下一秒變成鋒利的骨刀,白鶴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吸血鬼猙獰龐大的身軀,似乎對眼前的污濁並不滿意,刀光愈發耀眼,白羽轉黑,縱切而下!
夏目輕巧落地,把搭在肩上的符文甩到身後,骨刀仍然謹慎地握在手裡,豎立的瞳孔漸漸擴張,變得圓潤,金杏色也漸漸蛻變成柔軟的琥珀色。
吸血鬼定格在那裡,足有十幾秒,金色的刀痕縱貫整個身體,裂紋沿着刀痕擴大,最終龐大的身體徹底崩壞,化爲一堆粉末。吸血鬼又成了原本人類的形態,倉皇的跪在地上。
“求您饒恕!我是無意的!對、對了!是邪術!有人給了我邪術!”求饒的話說了一堆,他又開始色厲內荏,“你不能動我!我是索菲亞莉的客卿!時計塔降靈科主任的好友!那可是時計塔!”
索菲亞莉……這個姓氏勾起了夏目一點不甚美好的記憶……
黃金與水晶雕琢的懷錶墜在半空,五色寶石生光,代表魔術協會的尊敬與愛重,這樣一塊稀罕的精雕細琢的魔術禮裝,正是協會用來拉攏時計塔幾百年來最優秀學員的小小心意。
“如果真要比拼後臺的話,阿其波盧德的姓氏冠於我名之上。”
天見修抹了把臉上的粉末,只看見那孩子的睫毛微微顫動,淺琥珀色的眼眸流光,輕輕瞥向這邊,和暖如朝陽,卻顯得遙不可及。
他是不是收下了個不得了的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