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一雙鋥亮的皮鞋出現在蘇宴的視野,她垂着頭,覺得臉上有些燙。
一雙大手撫上她的發頂,她的身體小小的顫慄了一下,驀地,頭頂發出西一聲輕笑。
“都老夫老妻了,害什麼羞?”
啊?
蘇宴擡頭,臉上的紅暈還未完全退去,她的目光對上面前男人黑漆漆的目光,不以爲然的哼了一聲:“誰害羞了,我纔沒害羞,倒是你,沒事摸人家的頭幹嘛,我剛做的髮型欸,弄壞了怎麼辦?”
盛朗熙用手指挑了蘇宴的下巴,左右仔細端詳了一下,剛做的髮型?
他怎麼看不出來,這不是跟以前一樣毛躁躁的嗎,哪裡有型了?
“哪個髮型師給你做?”以後不要去了,太沒水平了。
蘇宴笑:“當然是本人這個超級無敵天才髮型師啦!”
盛朗熙就知道,這麼次的水平,且還能好容易說出來的,除了她自己,估計也沒哪個髮型師能差的這麼厚臉皮了。
他攬住蘇宴肩膀,邊往機場外面走,邊與她交流着髮型的問題:“你的髮型是怎麼做的?”
“就是隨便抓,然後噴上髮膠定型。”
“多虧你當了醫生,若是一不小心從事了美髮業,你的老師估計會被氣死!”
“誒誒盛先生,一見面就這麼損自己的女人真的好麼?”
“我覺得挺好的,特別放鬆。”
蘇宴……
“……我今天的打扮是不是讓你丟臉了?”
“嗯,有點!”
“誒誒,你句不能含蓄點麼,被達達嫌棄,現在又被你嫌棄,我會很受傷!”
“連兒子也嫌棄你,你該好好反思一下了!”
蘇宴真是憂傷,看來有個帥老公和有個帥兒子,並不一定全是好事。
兩人一路說着輕鬆的話題,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車前。
達達看見盛朗熙,從車裡跳下來,用十分濃烈且粘人的方式像盛朗熙表達了自己的想念。
盛朗熙亦是抱着達達親了又親,那個濃情蜜意的樣子這讓蘇宴吃醋。
他只是如給寵物順毛一般摸了摸她,都沒親她,好失落。
“兒子不僅在審美上比你強,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的表達方式也值得你學習。”盛朗熙抱着達達,站在房車門口,淡笑着說。
蘇宴怔了一下,他這是要她主動……親他?
環視了一週,周圍保鏢隨從一大羣,蘇宴真拉不下這張老臉。
她踮起腳,湊到盛朗熙的耳邊:“回家,回家,回家我再跟你表達!”
準備撤回身子,額頭猛的一熱,盛朗熙親了她。
她老臉一紅,輕捶了一下盛朗熙,嗔怒着:“幹嘛啊你,討厭!”
盛朗熙愉悅的笑了笑,把達達放到車裡,動作輕佻的勾了一下蘇宴的鼻子:“回家吧,小邋遢!”
蘇宴切了一聲,皺了皺鼻子,正準備上車的是,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宴宴,宴宴~~~”
蘇宴回頭看見蘇念,眼神冷了下來,這女人怎麼回事,大清早的出現在這裡是幾個意思?
蘇念今天穿的格外漂亮,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了。
她小跑着過來,把一個手提紙袋塞進蘇宴的手裡,有些喘:“這是給孩買的保暖衣,昨天忘給你了。”
蘇宴蹙眉,什麼嘛,就爲了這個專門跑到經常?她又不是不回去上班了,什麼時候給不行,爲什麼非挑人家一家人團聚的時刻?
蘇唸的目光在蘇宴身上短暫停留後,便移向盛朗熙:“總統閣下你好,我是蘇念,是蘇宴同父異母的姐姐!”
蘇宴眉頭蹙的更深了。
盛朗熙禮貌性的淡淡的點了點頭:“你好。”
“總統閣下出差回來一定很辛苦吧,我本來說今天請宴宴吃飯的,……不如我請你們一家吧,正好我可以見見孩子,聽說小名叫達達,想必一定帥氣可愛吧?”
達達打開車窗,從裡面探出半個小腦袋:“誰在叫我?”
當他看到蘇念時,怔了一下,再看看看蘇宴,奇怪的小聲嘀咕:“這個阿姨跟媽咪長的好像哦……”
“這就是達達吧,太可愛了!”
蘇念說着,就要去摸達達的臉,達達受驚似的把頭縮回車裡,大叫着:“你的手髒,不要碰我!”
蘇念看了看自己的手,擡起來給達達看,好脾氣的說:“阿姨的手不髒,你看。”
“你沒洗手,就是髒,我最討厭沒洗手就碰我的人了。”
“我早上洗過了!”蘇念笑眯眯的。
“但是現在沒洗!”
關於達達遺傳盛朗熙的潔癖,蘇宴一向很是頭疼。
你能想象自己被一個小孩子呼來喝去的去洗手,去洗澡,去換衣服,去擦乾淨,偏偏還不能反駁的心情麼?
簡直鬱悶到極點。
但是此時此刻,蘇宴爲達達的潔癖反應,在心裡喝了一聲彩,幹得好,兒子,你真是好樣的!
蘇念尷尬攥緊了自己的手,臉色有些蒼白。
“對不起,孩子有些潔癖,你不要太在意。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吃飯就不必了!”
盛朗熙衝蘇念笑了笑,跨坐進車裡,對着還站在外面盯着蘇念看的蘇宴說:“外面那麼冷,還不快上來,愣着幹什麼?”
蘇宴提着紙袋晃了晃,對蘇念說:“謝謝了哈!”
提包上車,關門走人。
在車子緩緩的發動的那一刻,隔着車窗,蘇宴從蘇唸的眼裡看見類似了類似絕望的情緒。
這個女人真是奇怪!
車子快要駛入主幹道的時候,司機提醒說:“閣下,剛纔那個女人一直在追我們的車子,我要不要停下?”
盛朗熙一家不約而同的向後看,透過車後窗,果然看見蘇念拼了命的朝這邊追趕。
這個女人瘋了麼?
蘇宴緊蹙着眉頭。
“你跟你父親的事情處理好了?”盛朗熙問。
蘇宴搖搖頭:“還沒。”
盛朗熙沉思一下,對前排的司機說:“停車!”
今天的溫度跌至零下,蘇念穿的很單薄,在寒風中奔跑,臉跟嘴脣都凍得青紫。
她追逐着那輛車子,像是小時候追逐的夢想,她愛那個男人,她想成爲他的妻子。
車子停下來,盛朗熙從牀上下來,他看着那張與蘇宴相似的臉龐,溫柔的扯了扯脣角:“你還有事麼?”
蘇念看着盛朗熙,不知眼淚就怎麼掉了下來,這一幕,讓怕冷不肯下車的蘇宴驚呆了,在此之前,盛朗熙與蘇念都沒見過面,蘇念不僅追着他的車子跑,還對着他掉眼淚,這場景怎麼看怎麼像盛朗熙在外面惹了情債,人家找人門。
盛朗熙的眼中閃過一絲的困惑,他盯看着蘇念,認真的在大腦裡思索着與面前人重合的影像。
其實他跟蘇宴有相同的想法,這女人難道是曾經愛慕過他的人?不然那眼神怎麼既幽怨又憂傷?
兩人的目光相互落在對方的身上,這一點讓蘇宴很不舒服,她呼啦一下打開車窗,用手拍打着車身:“誒誒,有事沒啊,誒是趕緊走,我快餓死了,要回家吃飯!”
盛朗熙看着蘇念:“你沒事吧?”
蘇念緊咬着嘴脣,呼呼的風撩起她的長髮,她的面目在長髮中變得模糊,是不是又哭了,沒人看的清楚。
“沒事我們就走了。”
盛朗熙心裡雖也有很多困惑,但顯然現在不是解決困惑的時候,單看蘇宴的眼神以及她不耐煩的神情,盛朗熙就知道她吃醋了。
蘇宴吃起醋來很嚇人,盛朗熙可不想一回來就惹她不高興。
他衝蘇念點了點頭,轉身就要回到車上。
手臂突然被人緊緊的抓住,他一低頭,看見蘇唸的手,以及她那張蓄滿淚水的眼睛。
“閣下當真不記得我了?”
如果說前一秒盛朗熙還以爲蘇念是蘇宴的姐姐有所顧忌跟客氣的話,那麼現在,就在蘇念抓着他手臂的此刻,他的顧忌跟客氣煙消雲散,取代而之的是嫌棄的厭惡。
他跟達達一樣,有潔癖,不喜歡別人碰自己。尤其是陌生女人。
盛朗熙身子後撤,把自己的胳膊從蘇唸的手中抽離,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不記得。”
蘇唸的眼中閃過一絲的慌張:“在清河縣的一個小村莊,六年前夏天發生過一場大水,大水沖毀了許多道路跟田地,你隨着國家支援隊到那裡抗洪救援,當時是你扶着我過的河,難道這些……你都忘了?”
盛朗熙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清河縣的洪水他記得很清楚,那時他22歲,按照六叔的意思隨部隊去歷練,當時清河縣的災情很嚴重,他跟許多官兵一樣搶着救人,哪會有心思去記一個陌生女孩的樣子。
“嗯,忘了!”他冷酷的說。
坐在車裡的蘇宴,趴在車窗上,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明白,原來還真是情債。
不過這情債不只是愛情,還摻雜了恩情,難怪蘇念大清早的跑來這裡,還給達達買衣服,原來是報恩來了。
只是報恩也就罷了,你那含情脈脈的注視,以及欲說還休滿目憂思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救命之恩無以爲報,想要以身相許?
蘇宴在車裡看着熱鬧,她甚至生出幾分惡趣味,這種情況下,盛朗熙會怎麼處理,處理不好,她肯定要鬧上一鬧的。
“我當時救的人太多了,根本不記得誰是誰。如果你真是當年受助裡面的一分子,也不必耿耿於懷,不論是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就人民與水火,都是我應該做的。”
說完這句,他便鑽進車裡。
司機開了車,很快消失在喧囂的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