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日鳴捧着肚子哈哈笑道:“李伯,沒想到你居然知道我的想法啊!”
緊接着,沈日鳴又被李天逍的一句話打掉了笑容:“但是我想,此刻的碎綠宮對你並不安全。”
沈日鳴完全不明就裡,“對我來說,整個皇宮都是不安全的,李伯,時候不早,我擔心我再不回去,秋色他們可要着急了!”在鏢局的時候,林嬸、花嬸和時伯等人,常常因爲她的調皮貪玩而受到沈鐸的責罰,有一次,沈鐸爲了讓她牢記回家的時間,甚至不惜親自動手鞭打了時伯。那時候的沈日鳴才只有十歲,看到時伯因爲自己而受了皮肉之苦,小小年紀的她既心疼時伯,又仇恨自己的父親沈鐸,但懂事之後,她漸漸對父親加深了了解:這一切都是因爲家人對她的關心和愛……
李天逍已經從沈日鳴嘴裡知道,秋色他們,指的是現在在碎綠宮中供職的宮女太監。看着沈日鳴可愛的小臉上,帶着很明顯的擔憂,這種擔憂,僅僅只是擔憂回去晚了,要被家長或是親人數落的擔憂。他心裡嘆了一口氣道:“逍遙殿難道不好麼?倘若你放心不下那邊,我可以派小順子過去傳話。”
儘管李天逍表現得十分平和,但是沈日鳴還是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關心,這種關心帶着某種危險,她憑着自己過人的直覺感覺了出來,或者,自己離開此地就會立刻陷入未知的危險當中,然而,深宮之中,何處沒有危險呢?難道每次遇到危險,自己都只能規避,而不能直面嗎?如果躲避,那就不是她沈日鳴了!她不自覺地想起了父親沈鐸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不會再犯?不會再犯還是沈日鳴嗎?”
李天逍見她主意已定,心內長嘆一聲,已暗暗拿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儘自己的能力保住她的性命。當下不再勸阻,“好吧,以後有空一定要來逍遙殿看我。”
沈日鳴爽利地答應下來:“嗯,等我走鏢回來,一定找機會進宮來看你
!到時候你可要叫小順子來傳我進宮哦,不然我可沒有那通天的本事自己翻牆進來!”李天逍被她樂呵的性子感染得忍不住笑起來,於是離別的愁緒一揮而散。一老一少兩個好朋友就此告別了。
貓腰攀上黃瓦屋檐,發現房泰徵率領一干金吾衛,果然守在了逍遙殿的大門口,沈日鳴無聲的笑了一下,動作輕靈地下了地,翻出逍遙殿高高的院牆,抄近道折回了碎綠宮。
李天逍瞪着沈日鳴消失的方向,過了很久,纔對守候在一旁無聲的小順子道:“準備筆墨紙硯。”不久之後,從逍遙殿中“噗噗”飛出幾隻雪白的信鴿,它們在皇宮的空中盤旋飛行了一陣之後,在某處空中突然消失。只有它們自己知道,它們的飛翔目標是深宮之中的晴明宮……
碎綠宮果然如太上皇李天逍所預料的那樣,也在大門口處守着一干全副武裝的金吾衛。沈日鳴悄悄潛入西廂房時,卻見碎綠宮那幾名宮女正在裡面不安地來回走動着,見到她平安無恙地歸來,不由得都鬆了一口氣:“郎君,您總算回來了!”
沈日鳴點點頭:“外面是怎麼了?”
一名宮女一見她進來,趕忙過去合上西廂房的門。人人神情緊張、焦慮。
其中一位年長宮女回答道:“我們也不知是怎麼了,大人們說找沈郎君有緊要事情,守在外面已經快半天了。”
常年生存在皇宮的宮人們,自有一種常人所沒有的敏銳感。即使金吾衛來的時候,把事情說得有些含蓄,但他們還是能夠從金吾衛的嚴陣以待、以及沈日鳴不從正門歸來反而悄悄潛回碎綠宮等等跡象,察覺到了與平常不同的危險。金吾衛,一直負責着皇宮和皇城,以及整個長安城的安全。更何況,昨晚高句麗太子宮中遇刺的事件,已經在宮裡悄悄傳開了,一時之間,人人身上都有某種說不清的嫌疑。
在深宮,被分爲幾種人羣,一種是真正的無辜者;
一種是掌權者;而另一種,則純粹是等待被挑選的“替罪羊”。而眼前的這位卓絕少年,會不會正是別人的替罪羊呢?
秋色咬了咬脣說道:“郎君,您還是快快離開碎綠宮吧!奴婢擔心他們等不到您,一會兒又要派人進來搜捕了!”
其他的宮女也一臉擔憂的點頭附和:“郎君待奴婢們好,奴婢們願意知恩圖報,絕對不會告訴他們郎君的去向。”
只不過才認識了一兩天,打賞了一些銀兩,這些宮女竟然對自己如此坦誠,沈日鳴心中感動,但卻堅定地搖搖頭:“我不能就這樣離開的。”儘管聽得一頭霧水,但是她也明顯感覺到了可能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危險——刺客同黨。昨晚,睿景帝已經明確的向自己指出,自己的身上有刺客同黨的嫌疑;而剛纔,太上皇李天逍也用擔憂的眼色勸誡自己不要回碎綠宮。
“爲什麼?”
一個年紀較小的宮女問道。而其他幾個宮女已經漸漸明白了沈日鳴這句話的意思。
沈日鳴看着她們:“如果我就這樣走了,會牽累大家的。”一時間宮女們靜了下來,沈日鳴如此替他們着想,他們心中無不感動、感恩,可是,此事畢竟涉及各人性命安危,又怎能再繼續堅持讓沈日鳴離開呢?
也許,會有更好的辦法?
或者,只能聽天由命?把沈日鳴供出去,還能從金吾衛那裡得到一筆可觀的賞錢?
時間在慢慢流逝。
房間裡分明燃着暖爐,極是溫暖。
可是宮女們的心中,卻已經在一點點動搖,在動搖中,各自已經做好了犧牲別人一個,以求自保的準備了。而屋裡的主角沈日鳴,彷彿卻對此一無所知……
宮女綠乙打開了西廂房的大門。立時,外面的冷氣無懈可擊地灌了進來。迎着冷風,沈日鳴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看來,昨晚着涼這個病根還沒有完全清除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