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徐管家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就在周重還沒有來的及爲清掉宋家債務感到高興,這時徐管家縮手縮腳的滾上來,然後告訴周重,自己剛纔去拿婚書時,遇到大小姐鐲兒,他嘴賤把宋家退婚的事告訴了對方,結果鐲兒聽後捂着臉哭着跑到後花園去了,徐管家擔心她出事,所以等到宋氏父子一走,他立刻就講了出來。
明朝的女孩嫁人都早,心性也都十分早熟,比如鐲兒才十三歲,但其實心理年齡和後世十六七的女孩差不多,已經可以算是大半個成年人了。不過心性成熟也未必是件好事,比如像今天這件事,鐲兒就完全明白退婚對自己一生的影響,甚至這件事對一個少女來說,簡直像是天塌了一般,也難怪她難過。
本來周重是準備先把這件事瞞着鐲兒,畢竟在他們父親去世後,他們這些做兒女的三年內都不能嫁娶,所以鐲兒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注意到這件事,但是沒想到徐管家那張把不住門的破嘴壞事,現在鐲兒知道這件事後,天知道會哭成什麼樣?
徐管家也知道自己錯了,一邊說一邊搧自己的嘴巴子,周重也懶得再罵他,轉身就向後花園跑去。
周家所在的松江府也就是後世的上海,距離蘇杭都不是很遠,因此建築風格也比較偏向南方,比如周家的花園,其實就是南方的園林風格,花園裡亭臺樓閣、假山池塘是應有盡有,雖然其中一些貴重的假山石被周重拉到外面賣掉了,使得花園裡的視野開放了許多,但是大部分還是曲徑幽深,一個人藏在這裡,還真是不太好找。
周重擔心鐲兒想不開,然後做出什麼傻事,畢竟退婚這種事放在一個明朝的少女身上,簡直和被休掉沒什麼兩樣。後世一些小女孩因爲作業沒寫完都可能自殺,鐲兒雖然早熟,但恐怕也承受不起這種打擊。
也正是因爲如此,周重跑到後花園後,立刻像瘋了似的開始在花園裡找鐲兒,特別是池塘、樹叢等一些比較‘危險’的地方,更是他尋找的重點,最後整個花園幾乎都讓他找遍了,終於在幾座山石後面的鞦韆上找到了她,只不過這時鐲兒正伏在鞦韆上輕聲的啜泣,根本不知道周重的到來。
看到眼前這個即熟悉又陌生的妹妹,氣喘吁吁的周重也十分心痛,之前的周重就是個書呆子,在他的心中,除了讀書就沒什麼值得他留意的事了,對兩個妹妹自然也不怎麼關心,使得兄妹之間的感情有些冷淡。
不過當初周重從昏迷中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鐲兒那張哭的梨花帶雨的小臉,甚至當周重知道自己穿越後,還一度以爲鐲兒是自己的侍女或童養媳之類的,直到後來才知道空歡喜一場。
前世的周重父母早亡,家裡又沒有什麼親人,使得他對親情也是格外的渴望。因此在穿越之後,周重對周圍這些親人也格外的看重,特別是對兩個可愛的妹妹,幾乎可以說的上是溺愛了。雖然周重這種巨大的轉變讓周府的人感到很奇怪,但至少在鐲兒看來,現在這個兄長比以前那個那個冷冰冰的兄長要好多了,所以在短短數天內,周重就重新在鐲兒心中確立了兄長的位子,兩兄妹的感情自然也變得十分親密。
只見周重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下劇烈的呼吸,然後輕輕的走過去,故意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道:“呦~,我們的周大小姐怎麼又哭了,上次我病的時候,是誰答應我再也不哭了?”
之前周重和鐲兒之間的感情雖然冷淡,但畢竟是兄妹情深,當週重病重昏迷時,鐲兒每次見到他時,都會忍不住哭出聲來,後來周重清醒,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接近了許多,而周重也和鐲兒打賭,只要她不再哭,自己的病就會好起來,開始時鐲兒並不相信,但爲了讓兄長開心,所以也就答應下來,在下次見他時,自己強忍着不哭,沒想到周重的身體竟然真的好轉起來,這讓鐲兒是又驚又喜,併發誓自己再也不哭了。
只不過鐲兒的誓言顯然沒能如願,在周重的病好轉沒多久,先是父親周海遇難,現在又遇到宋家退婚這種事,這怎能讓鐲兒不傷心流淚?
正在哭泣的鐲兒聽到周重的聲音,不但沒有停下哭泣,反而哭的更厲害了,這讓周重有些奇怪,當下走上前扶住鐲兒的肩膀,但是沒想到卻被鐲兒賭氣似的甩開。
這下週重真的奇怪了,因爲他從這些動作中可以感覺,鐲兒的氣好像是衝着他來的?這讓周重有些搞不明白,只得再次開口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大哥哪裡得罪我們鐲兒了,要不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聽到句話,一直伏在鞦韆上的鐲兒終於有所反應,只見她擡起滿是淚水的小臉瞪了周重一眼,白嫩的小手胡亂的擦了一下淚水,滿腹委屈的道:“兄長怎麼會有錯,所謂長兄爲父,自從父親去世後,兄長就是我們周家的一家之主,哪怕是爲了兩百兩銀子把鐲兒賣了,鐲兒都不會有任何的怨言,更何況只是一樁婚事?”
聽到鐲兒報怨的話,周重這才醒悟過來,心想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果然不一樣,鐲兒竟然因爲這個在生自己的氣,不過若是設身處地爲鐲兒想想,周重也能理解鐲兒的心情。
想到這裡,只見周重蹲下身子,與坐在鞦韆上的鐲兒平視後,這才一臉認真的開口道:“鐲兒,這件事大哥先向你道歉!不過宋家父子的爲人你也看到了,咱們家這纔剛出了點事,他們就翻臉不認人,這種小人哪裡配的上我們家的鐲兒,所以就算他們今天不退婚,改天大哥也會把你這門親事退掉,不過大哥在這裡向你保證,等到咱們三年守孝期滿,大哥肯定會讓我們周家重振聲威,到時想要娶我們家鐲兒的青年俊傑,恐怕要從松江府排到金陵城去!”
鐲兒的心性早熟,也比較明白事理,其實她也知道,周重退婚是爲自己好,只不過是因爲周重用自己的婚書換兩百兩的債務,所以心裡一時想不開罷了。
不過現在她親口聽到周重的道歉,知道他退婚是爲自己着想,這讓鐲兒心中的氣也消了大半。接着又聽到兄長準備重振周家聲威的雄心時,鐲兒也不禁心中高興,但緊接着聽到周重說什麼求親的人排到南京金陵時,卻讓她是又羞又氣,禁不住啐了周重一口,臉色微紅的轉向一邊,嘴角卻帶上一絲羞澀的笑容。
看到鐲兒的氣消了,周重又趁熱打鐵的勸說了好一會,最後更是一臉鄭重的道:“鐲兒,宋氏父子那種人根本不值得你傷心,這大冷天的,快回房中洗一洗臉,別再凍出個什麼病來,另外你看姨娘這段日子心力交瘁的樣子,現在咱們的債務差不多就要還清了,你就多去陪陪姨娘,別讓她把身子累壞了!”
聽到周重提到自己的母親,鐲兒也是十分懂事的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來準備回房,不過她纔剛走出去兩步,卻忽然又停下來皺着眉頭道:“兄長,正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宋氏父子雖然可惡,但是您卻以婚書相要挾,然後換來對方手中的借據,這似乎不是君子所爲,萬一宋氏父子將這件事傳出去,恐怕會有損兄長的名聲。”
鐲兒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一種忐忑的表情。正所謂尊卑有序,鐲兒身爲妹妹卻指責兄長,哪怕是出於好心,但卻也可能遭到一頓呵斥。
不過周重聽後卻是一笑道:“多謝鐲兒的提醒,以後爲兄會注意的,不過宋家這次退婚本來就理虧,想必他們也不敢四處宣揚!”
聽到周重考慮的如此周到,鐲兒也放下心,轉身回房去梳洗了。看着鐲兒離開的背景,周重卻是默默的自語道:“傻丫頭,名聲這東西不能吃也不能喝,拿它換點實際的東西已經算是賺了,而且只要有了錢與權,無論你以前有什麼樣的名聲,都會有人搶着幫你洗白!”
目送着鐲兒離開,周重輕嘆了口氣,然後轉身回去,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周重這纔剛一轉身,猛然間發現一個白胖的大臉湊到自己面前,這讓周重嚇了一跳,以爲是遇見鬼了,條件反射有大叫一聲,同時拎起拳頭砸了過去。
結果只聽得‘哎喲’一聲慘叫,緊接着一個皮球似的身體就滾了出去。這時周重才發現,原來站在自己身後的竟然是白白胖胖的徐管家,而且對方被他一拳打在眼睛上,現在正捂着眼睛慘叫呢。
看到這裡,周重急忙搶上前把對方扶起來,然後有些無奈倒打一耙道:“我說徐管家,您老怎麼走路都沒聲啊,而且還挨着我那麼近,這也幸虧是我,要是換個膽小的,估計早都被你嚇死了!”
“報應啊報應,剛纔老奴嘴賤把退婚的事告訴大小姐,現在就捱了少爺一拳,果然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啊!”徐管家在周重的攙扶下站起來,嘴裡還不停的嘮叨着什麼報應的事。
好不容易讓嘴碎的徐管家停止嘮叨,周重才發現,自己剛纔那一拳是本能而發,根本沒有留手,所以徐管家現在一隻眼睛烏青,配上他那張白白胖胖的臉,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滑稽。經過詢問之後,周重這才明白,原來剛纔徐管家來找自己,當時他正在想心事,所以徐管家叫了他幾聲他都沒有回答,最後徐管家才走上前,結果就發生了剛纔的誤會。
聽到徐管家的解釋,周重也有些尷尬,不過這只是個誤會,而且周重仔細看了一下,徐管家臉大肉厚,這一拳倒也沒什麼事,等過幾天淤血散了就好了。
徐管家眨了幾個眼睛,發現看東西沒有受到影響後,這才忽然想起來到周重的原因,當下有些着急的道:“少爺,咱們家最後一塊值錢的假山石都被你賣了還債,現在家中實在拿不出什麼值錢的東西了,米糧也不多了,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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