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烏沉沉的,北風一直“呼呼”吹,周重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棉袍,外面披上一件帶兜帽的披風,看起來像個普通的富家公子一般。因爲考慮到自己和謝靈芸的事,讓周重很是頭痛,不想在書房呆了,於是就出來走走,他身後的旺財和富貴則打扮成兩個小廝,緊跟在他的身邊伺候。
旺財和富貴本來就是周府的僕人,之前周重解散府中的僕人,他們兩個因爲長的醜沒人願意僱傭,最後差點成爲要飯的,幸好他們以前跟着周海出過海,知道一些關於雙嶼港的事情,所以就出海來到南洋商會,最後被孫通收留成爲船工。
之前在證明過周重的身份後,因爲保密的原因,旺財和富貴兩兄弟一直呆在商會後院,後來滅掉全羅商會,周重就把他們從孫通那裡要來成爲自己身邊的小廝,畢竟對方是家裡的僕人,而且還跟着周海出過海,由此可知應該很受周海的信任,他用起來也放心。
本來南洋商會的駐地就在港口旁邊,因此周重也沒讓準備馬車,出了大門信步走來,很快就到了港口。這時旺財指着面前熱鬧的港口介紹道:“少爺您看,前面這一大片全都是咱們商會的港口,最西側這邊是咱們商會自己用的碼頭,只佔了十分之一不到,其它任何船隻都可以停靠,當然咱們是要收稅的。”
周重順着旺財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港口上貨船雲集,大大小小的船隻密密麻麻的停靠在一起,如雲的船帆幾乎將整個海面都給遮蓋住了。
雖然今天的天氣很不好,但卻絲毫沒有影響港口的繁忙,只見港口中的貨船上人員往來不息,大部分都是港口上的苦力,正在揮汗如雨的搬卸貨物,而貨船上的管事們站在船頭大聲吆喝,讓苦力們小心輕放,不要打壞了貨物。
值得一提的是,港口上的那些苦力其實也算是南洋商會的人,只不過他們卻只是商會的外圍成員,平時只負責幹活拿錢吃飯,商會有什麼比較危險的事情,比如之前滅掉全羅商會這種事,一般是讓商會的正式成員去做,周重身邊的旺財和富貴就是商會的正式成員。
若是從安全上來看,好像商會外圍的成員很佔便宜,畢竟都是爲商會幹活,他們卻不用爲商會拼命。但事實上,每個商會的外圍成員做夢都想成爲正式成員,這主要還是因爲待遇不同,比如像苦力這種外圍成員,每天累死累活掙到的錢,也僅僅只夠餬口。
相比起來,商會的正式成員雖然偶爾要爲商會去拼命,但是每月的報酬卻相當豐厚,不但可以養活自己,甚至也能讓家人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正所謂人爲財死,豐厚的報酬讓大多數人忽視了商會正式成員的危險性,特別是那些每天累死累活的外圍成員,更是想盡辦法成爲商會的正式成員。
不過一個商會受到規模和財力所限,不可能無限制的招收正式成員,平時商會都是隻吸收一些有特殊才能的人,比如有經驗的船工,會手藝、甚至是識文斷字的人等等,這些人都是商會需要的人才,所以一般只要這些人願意,就很容易成爲一個商會的正式成員。當然也有例外,比如某個商會忽然傷亡了大批人手,那麼就會急需一些人補充進來,對入會的條件自然也就放鬆了許多。
周重從容的走到港口上,然後看着面前這些大冬天也只穿着一身單衣的苦力們,用後世的話講,這些苦力就是商會成員的預備隊,前段時間商會實力大損,按說也應該補充些人手,但是因爲生意大受影響,財力也十分匱乏,所以到現在也一直沒能補充人手。
“旺財,現在商會需要船工,若是把這些苦力招進商會的話,大概要用多長時間才能把他們培養成一個合格的船工?”周重這時忽然開口問道。
若是實施周重那個快速振興商會的計劃,那麼到時商會的發展速度肯定會以幾何倍數上升,特別是走私船隊會增長的更快,到時勢必需要更多的船工,而眼前這些苦力剛好是船工的主要來源。
聽到周重問話,旺財立刻上前回答道:“少爺,做一個合格的船工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比如咱們眼前的這些苦力,大部分都是漁民出身,操縱船隻自然沒什麼問題,可以說上船就是船工。不過他們以前打漁都是在近海,運貨卻要跑遠海,而且運貨可能要一連幾個月呆在船上,那種滋味可不是誰都能受的了的,當年我和富貴跟着老爺運貨就在海上呆了兩個月,現在想想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當初要不是我們兩個實在沒辦法,也不會回來找孫老大做船工。”
“是啊是啊!做船工操船的本事還是次要的,關鍵是能不能忍受一連幾個月呆在海上,我聽一些老船工說,曾經有些新船工在船上呆的時間長了,最後竟然發了瘋,有跳海的也有殺人的,雖然我們沒有遇見過,但是聽起來真是嚇人!”這時旁邊的富貴也開口附和道。
雖說旺財和富貴說的有些亂,不過周重也聽明白了,翻譯成後世的話,那就是碼頭上的這些苦力大多都已經具備了成爲船工的基本技能,但大都不具備一個船工的心理素質。這主要是因爲在大明這個時代,海船的速度很慢,運一次貨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而船工自然也要在海上呆很久,想想在海船那種狹小的空間內呆上幾個月,有時還要吃發黴的乾糧喝發臭的水,這種生活可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想要成一個真正的船工,不但要學會操縱船隻這些基本技能,而且還要有一個強大的心理素質,不過心理素質這東西看不見摸不着,唯一可以保證的是,那些新船工在一次次的運貨過程中,會慢慢增強他們的心理素質。所以想要成爲一個真正的船工,沒有任何捷徑,最少也要真正的出海幾次,等到適應了海上枯燥的生活後,自然也就成爲一個合格的船工了。
“原來如此,沒想到做船工還有這種講究!”周重這時點了點頭道。前世他也參與過走私,對海上生活並不陌生,但是那時的海上運輸可比現在要強太多倍了,比如在東南業這一帶的走私,一般都是幾天就到了,哪裡會像現在要藉助風力走上幾個月?
周重在港口上走了一圈,沿途大概算了一下,發現南洋商會管轄的港口內,同時有近兩百艘貨物在裝卸貨物,而且這些貨船在裝卸完貨物後,會立刻把泊位讓給後面的船,再加上這裡纔是北港區三分之一的港口,由此可知,整個北港每天的貨物吞吐量是多麼的驚人。
剛好這時已經到中午了,不少苦力們也都乾的差不多了,領頭的人和船主打過招呼後,一隊隊的苦力開始到港口旁邊去吃飯,周重這時也感覺有些冷了,剛想轉身回去,不過卻被旺財和富貴笑嘻嘻的攔住道:“少爺,咱們既然來港口了,有一個地方就不能不去,那裡纔是您這種身份的人應該去的地方。”
“哦,我這種身份應該去的地方?”周重聽到這裡有些奇怪,不過緊接着他就想到了什麼,笑着指着他們兩兄弟道,“你們兩個又在打什麼歪主意,不會是想帶本少爺去那種藏污納垢的地方去吧?”
雙嶼港和他之前路過的舟山港一樣,港口上遍地都是酒樓和妓院,而且這裡的港口更大也更繁華,港口上的酒肆和妓院自然也比舟山港更多,比如以他們所在的北港區爲例,光是妓院就有二三十家。
說起來這些妓院並不都是大明的商人所開,甚至真正算起來,倒有大半是倭人和朝鮮人所開,他們將國內的女子運到這裡,而這些異國風情的女子也着實吸引了很多嚐鮮的男人,每到黃昏時分,港口上的妓院門窗中射出朦朧的粉光,喝的大醉的男人在這些異國妓女中流連忘返,已經成爲整個雙嶼港的一景了,更爲那些背後控制這些青樓的異國商會也賺足了油水。
也正是港口上到處都是青樓,所以旺財和富貴說要帶周重去年個符合他身份的地方,立刻讓他以爲這兩人要帶他去青樓逛一逛,畢竟大明朝是個**合法的年代,對於男人們來說,去青樓其實和去酒樓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哪怕是男人家中的老婆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
不過讓周重沒想到的是,旺財和富貴兩兄弟聽後卻是急忙否認道:“不不~,少爺您誤會了,當初老爺最煩的就是青樓那種地方,我們哪敢帶少爺您去那種地方,否則要是讓徐伯知道了,那還不打斷我們兄弟的腿?”
聽到不是去青樓,周重也不禁提起幾分好奇問道:“那你們想帶我去哪裡?”
旺財和富貴雖然眼神不好,但這時也看出周重臉上的好奇,不過這時他們卻賣起關子道:“嘿嘿,少爺您去了就知道,別看咱們眼前的港口這麼熱鬧,但咱們要去的地方纔是整個港口最重要的地方,但凡來港口的人,剛下船就會跑去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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