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安和宮池奕一下飛機,四少已經門口等着了,穿戴十分低調,因爲一雙眼紅腫着,所以墨鏡始終都沒有摘掉。
四少嗓子有些啞,所以吻安看了他,“怎麼弄的?”
他只是笑了笑,“跟大哥吵了幾句。”
嗓子都成這樣了,應該就是吵了幾句的事,估計是一整晚都沒睡。
宮池奕只擡手拍了拍他弟的肩,不浪費時間,轉身往車上走。
車上,四少面對他們倆坐,雙手交握放在膝蓋指尖,總是略微低眉的沉痛。
“好端端的人,說走就走了。”四少擡頭,墨鏡下的嘴角帶着諷刺和質疑,“三哥,你信大哥麼?”
男人坐在位子上,神色沉着,嗓音很低,也很淡:“他在外做得再不好,這些年對大嫂寵得無可挑剔。”
呵!四少冷然一笑,“人被利益薰昏頭腦時,還能顧得上人性麼?”
吻安在一旁坐着,對這件事,除了對席樺的惋惜和對這件事的驚愕外,大概是因爲她和他們家裡人交集不算多,並非那麼的悲痛,也因此,她腦子是清楚的。
看了四少,“爲什麼這麼說?”
“如果不是大嫂知道他和那個Sizal合謀奪權,如果不是大嫂勸他,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宮池彧嘶啞的聲音裡依舊滿是憤怒。
言外之意,是老大宮池梟因爲妻子的阻止,惱羞成怒把她殺了?
這的確驚到了吻安,她並不知道宮池梟合謀了什麼。
“Sial?”她柔眉微蹙,雖然不習慣這麼叫,但她知道那是席少。
可明明,她當初直言問過他,是不是和宮池梟有關係,這麼問就是想知道他爲什麼譯名和大嫂席樺同姓。
看他當時否認了!
只聽四少繼續道:“這麼多年,大哥對公司的掌權位置覬覦之重,卻能在家裡做出一副好兒子、好丈夫的完美形象!一邊哄着大嫂會放棄謀權,一邊安排讓大嫂出車禍又有多難?”
雖說這話說得略有過分,但至少邏輯合理存在。
吻安看向身側的男人,“你知道你大哥的事?”
宮池奕眉目低斂,這才側首看了她,又略微靠回椅背,似是幾分無奈,“大嫂先前找過我。”
吻安眉心緊了緊,所以,他不僅知道宮池梟的陰謀,還知道席樺勸過她丈夫?
良久,男人才低低的一句:“他做不出這種事。”
或者說,大嫂車禍去世,到現在也依舊定性爲意外,這樣縝密和謹慎,不像他做出來的事。
車子纔到大院外,已經可以感受到閣樓裡的悲慟,出來迎接的傭人更是幾乎泣不成聲,走路都腿腳發軟。
席樺在宮池家就是女主人,深得傭人們喜愛的女主人。
如果說吻安在路上還懷疑宮池梟真有可能對妻子下手,但是進了屋裡,看到那個將近五十的男人一夜憔悴成那樣,她莫名的否掉了這個可能。
三號閣樓的管家上前給了吻安和宮池奕一人一套的白色調衣服,也是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那一整天,家裡被一股子極度壓抑和悲傷的氣息籠罩着。
因爲身份特殊,老爺子不想對外公佈這件事,所以不對席樺進行公開悼念,只通知了她平時交好的貴婦名媛,悼詞也就分成了宮池家和友人兩份。
天氣很陰,但沒有下雨,哪怕那麼多人悼念她,偶爾有風拂過,卻越顯冷寂。
吻安紅着眼,但大多是因爲她想到了過世的爺爺,好像她總是隔一段時間就要面對經歷這種沉痛。
她身邊的男人一直都抿着薄脣,看不出過分的痛苦,即便有也沉在眸子裡,因爲宮池梟幾乎失聲,悼詞也就由宮池奕去讀。
那些詞都是傭人和家人們一句一句連在一起的,講完了席樺的生平,和在宮池家的這些年。
作爲兒媳,不和孃家一樣視財如命、狹隘吝嗇是她最爲人稱道的。
也許這也是宮池梟爲什麼願意對她那麼好的原因,哪怕沒有孩子,夫妻倆的感情也一直不錯。
後來在一號閣樓,吻安問宮池梟,“你覺得,大嫂真的是車禍?”
宮池梟悲痛的埋頭,說不了話,只是搖頭。
她給席少打過電話不通,因爲家裡正處在這種氣氛裡,她沒法直接走開。
所以想問問他們到底什麼關係,密謀了什麼,想知道會不會和什麼幕後者有關。
看這樣是問不下去了。
吻安安慰了他幾句,離開之前,宮池梟看了她,聲音很啞,很是無力,斷斷續續的:“麻煩告訴老三,我不再爭了,把職位,也給我撤了吧。”
他沒辦法一個人在這座城生活下去,只能出去走走。
她微抿脣,也點了點頭,“好。”
“還有。”宮池梟重重的嘆息,“關於中傷你們的話……”他搖了搖頭。
吻安也看了他,“我知道跟你無關。”
他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沒心思引到輿論,但這個城市,刺耳的輿論早已無縫隙遍佈。
有人說:“這是兩年歸來的下馬威,殺雞儆猴,給宮池梟一個教訓,好讓他停止愚蠢的爭權行爲。”
甚至有人把話引到她身上。
“因爲顧吻安想政治、經濟雙贏,對此前財產被原路轉回表達不滿。”
作爲如今內閣裡最心狠手辣的女人,聽起來,她的確會做出這種事,尤其,她和席樺感情不深。
從一號閣樓往三號走,吻安看了看輿論,無奈一笑。
經歷這麼多,她也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迴應,喧囂過了這一段也就好了。
回到閣樓,家裡很安靜。
管家說宮池奕在書房。
吻安端了一杯溫水推門進去。
男人立在窗邊,聽到響動回頭看向她,雙手依舊別在兜裡,也邁步朝她走來,“累不累?”
這兩天誰都沒睡得好,她臉色看起來有些差。
她淺笑,自己先抿了一口溫水,遞給他。
外邊的輿論越瘋狂,他們反倒越鎮定,鎮定到習以爲常,甚至思路越發清晰。
看着他沉着的五官,慢條斯理抿了一口,她仰眸,“剛刺激完顧湘,這邊就出這麼大的事,正好她有不在場證明,你覺得只是巧合麼?”
男人動作微頓,放下水杯的同時,低眉看了她。
良久,才低低的道:“是與不是,看日後還有沒有大事發生就清楚了。”
如果的確有人針對,那一定不會就這樣停滯,而是一步步逼近他。
吻安靠在一旁,轉了話:“你大哥說想離開這兒,卸掉職位出去走走。”
男人沉默,又似是微挑濃眉默許了。
也許就是輿論的原因,雖然人人都在譴責宮池奕的可怕,也因此被震懾而忌憚他的狠毒,生怕下一個厄運降到自己頭上。
尤其企業裡的一羣老骨頭,就算曾經傾向宮池梟的,在宮池奕踏進公司的那一刻,都變得俯首帖耳、說東不往西的模樣。
對這樣的恭敬,宮池奕並沒有動容,一進公司,處事依舊果決。
“老大想卸任。”他淡然坐在主位,棱角之間沒有多餘的表情,只薄脣動了動,“都怎麼想?”
一衆人安靜着,也不知道該不該附和。
等了會兒,他乾脆點了幾位:“每人讓出一個點的股權收益,歸到老大名下,供他在外周遊,有意見麼?”
正好他點的那幾位都是從前擁護宮池梟,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不是擁護麼,那就護到底。
至於宮池梟原本的那份收益歸到哪,他沒有明說,也沒人敢領頭問。
*
吻安上午在內閣,看了於金秘書送過來的文案。
擡頭看了她,“不知道誰出這個錢保她出去?”
金秘書搖搖頭,“不清楚,聯繫方式是留了,但打不出去,倒是接到過一次,問您在不在。”
她柔眉蹙起,這麼說,對方知道她。
於馥兒的案子,背後沒什麼可查的了,到底在怕什麼,要這麼快撈她出去?
又跟席樺的事有什麼關聯?
越是想這些,她越是坐不住。
午餐時間就直接出門,開車往席少的住所走,不知道他搬沒搬走。
車子剛停住,吻安一側首,正好看到一身黑衣,戴着帽子往外走的男人。
“席少?”她關上車門。
哪知道對方一聽到她的聲音,竟然倉皇轉身,快步的就往回走。
吻安皺起眉,沿路追了過去,一直到他返回自己的房間,門還沒打開,她就站在了他身後。
四少皺着眉,開不了門,也就轉過身看了她,臉上有着焦急也有着真實的懇求:“放過我吧,早知道他玩不過你們,我當初不可能跟他做這些!”
玩不過?
她把包帶放在肩上,衝他頷首,“開門。”
席少擰着眉,但他清楚她的性子,硬起來誰也不放眼裡。
只得閉了閉眼,轉過身開門,讓她往裡走。
吻安依舊站着,示意他自己陷進去,免得把關到裡邊他自己跑了。
兩人進了屋。
她站在沙發邊看了看,屋子倒是很整潔,略微彎了嘴角,“這麼好的房子不住,要去哪?”
席少坐了下去,埋首在雙臂間。
吻安根本不用猜就知道他一定和席樺的死有關。
她也坐了下來,並不是逼問的語氣,只淡淡的:“能說說麼?”
席少看了她,“說什麼,不都是你們安排好的麼?”
她並不意外,因爲輿論都這麼說。
她笑了笑:“你以爲,宮池奕知道你和宮池梟的陰謀,所以真把席樺殺了警告你們?”
“這麼說,席樺出事的時候,你不在現場?”吻安接着問。
席少平時看起來風流倜儻,但這會兒像是受了幾天的煎熬,很是狼狽。
終於看了她,“沒錯,我們全家都愛錢,但我還沒到要害同父異母姐姐的地步,她對我不錯……”
當初他和宮池梟的計劃裡,完全不涉及家人,在他看來,要拆開顧吻安兩人也很簡單。
可怎麼會料到事情變成這樣?
“當初爲什麼沒跟我說真話呢?”她表情很淡,但沒有憤怒,輕蹙眉看着席少,“我問過你和宮池梟有沒有關係,如果你早告訴我,也許沒有今天的事。”
席少看了她,自顧也笑了笑,“如果我知道會這樣,當初還會心術不正?”
早知道會出人命,他直接跟着顧吻安反而前程似錦,畢竟現如今的她在這座城有着無尚地位。
吻安也給他打了預防針,“但凡宮池奕那邊看出現場哪裡不對勁,你就是嫌犯。”
他知道她這麼說的意思,可還是皺着眉,“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她眸光清潤的看了他好一會兒。
終於拿了包,調出一張顧湘的照片遞過去,“認識她麼?”
席少看了會兒,“……不認識,但是?”
他左左右右的看着,不確定的擰眉,“似乎在哪裡見過。”
在哪呢,怎麼也想不起來。
“仔細想想。”吻安神色微變,“是她跟誰見過,還是在哪裡碰到過?”
她這麼一說,席少猛地擡頭,“對!”
只聽他篤定的道:“她和宮池梟見過面,我想過調查她,但席樺一出事我已經慌了神……”
顧湘竟然和宮池梟見過面?
吻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你確定,席樺出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席少擰眉,“我真的什麼都沒做。”
好,她點了點頭,“最好別再跟我說謊了,否則這次小命不保的就是你。”
如果誰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把席樺弄死,一旦席少知道一星半點內幕,必然也會沒命。
席少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不知道這件事給了他多大的驚嚇,總之這兩天的煎熬之後,席少身上真是找不到半點他平時的帥氣瀟灑。
吻安笑了笑,“你不知情就沒事,繼續好好拍你的電影。”
出了他的住處,吻安給金秘書打了個電話,“能弄兩個人手出來麼,跟個人。”
萬一有人找席少,她多少能順藤摸瓜得到些蛛絲馬跡,也算是幫宮池奕揪出幕後之人了。
坐在車上,她一直猶豫着要不要找顧南,顧湘和宮池梟接觸過,這絕對不是好事。
而此刻,顧湘和顧南兄妹倆就在一起。
兩兄妹很久不見,本該是溫馨的畫面,可顧南看着她帶過來的照片,頓時臉色鐵青,盯着她,“你給我這個幹什麼?”
顧湘對着他的態度依舊不太好,好像他還是那個因爲進監獄而拖累了她的人。
“就幫我發個娛樂報而已,很難嗎?”她很不在意的語調,好像只是說着今天的天氣情況。
“你瘋了!”顧南直接把照片扔在桌上。
手重重的敲在照片上,“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顧湘笑了笑,“當然知道,宮池奕,曾經的內閣首領,現在的家族繼承人,甚至還有另一層不爲人知的高位,否則我爲什麼要高攀?”
闊別兩年多,顧南沒有看到高學歷、高素質的妹妹,氣得胸口猛烈起伏。
只聽顧湘繼續說着,“我必須成爲他的女人,得到一些我想要的東西,你也必須幫我,否則只能等着失去我這個妹妹!”
“如果你要走這條路,我從現在起就沒你這個妹!”顧南絲毫沒有餘地的強硬。
顧湘看了他,看着他右眼上橫着的那道疤。
他以前脾氣就不好,品行也不怎麼樣,總之在她眼裡沒什麼好,否則也不會進監獄,可現在竟然改良了麼?
好一會兒,顧湘笑了笑,把另一份照片拿出來,那是她專門剪輯的,全是顧吻安這些年鮮豔緋聞時的香豔照。
“挑幾張吧。”她說:“然後跟這個人的P到一起。”
她說的那個人,是席少。
也就是說,她要顧南製造她自己和宮池奕的豔照緋聞,以及吻安和席少的緋聞,雙管齊下。
如果這樣還不能讓他們產生隔閡,她也還有辦法,反正席樺死了,不還有個宮池梟麼?
可下一秒,照片驟然“唰”的被顧南迎面扔過來,顧湘沒來得及躲開,臉上被照片的邊緣劃得火辣辣的疼。
氣急,幾乎是衝着顧南吼:“你有病啊?”
毫無對待兄長的禮儀。
這樣的態度一下子讓顧南熱血衝鬧,手腕擡起又落下。
“啪”一聲就扇到她臉上,“我今天非得讓你知道什麼是病!”
他是男人,又在監獄待過,力道可不小。
那一瞬間,顧湘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有耳朵裡嗡嗡作響,不可思議的看着面前的人,“你打我?”
顧南最瞭解她的脾氣,看起來柔柔弱弱,一旦意識進了歧途,非得狠狠拉纔回得來。
曾經她也同樣的不學無術,甚至也被管教過,硬是被他揍得改了性,可後來他自己卻進監獄了,對她的教導自然顯得越發諷刺。
這也是他爲什麼這幾年極度有愧於她的原因,也是她爲什麼對他毫無兄長之禮的緣故。
他一直擔心去外邊留學她會跟着學壞,花天酒地、攀附權貴,甚至出賣肉體,但他也以爲,顧小姐把最好的條件給了她,她不可能做這些。
看來是錯了。
“我告訴你她是誰。”顧南指着照片上的顧吻安,“沒有她,你今天在哪個酒吧坐檯、甚至輟學進監獄都不一定!”
“她送你出國深造、給你衣食住行,你倒好?回來要跟她搶什麼?”
搶男人?
顧南是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可能。
顧湘一手捂着側臉,冷然一笑,她從來不知道什麼顧吻安資助,資助她的是老闆。
此刻,她看起來也根本不再是平時那個乾淨單純的愛笑樣,“我管她是誰?宮池奕這個男人必須是我的!”
顧南還不待說什麼,只聽她諷刺的一笑,“聽你這麼說,內閣首輔的顧吻安爲什麼會資助我?總聽她喜歡睡男人,總不會你已經服侍過她了?”
“啪!”
“顧湘!”顧南氣得又是一巴掌甩出去,“你的書都白讀了,你知不知道”恩“字怎麼寫?!”
難聽不說,侮辱他不說,她張口就這樣說顧吻安。
別人對顧吻安怎麼評價不管,顧南對她的認識和所有傳聞都真實。
如果不是他妹妹,這就不會是巴掌,而是拳頭。
顧湘一側臉捱了兩次巴掌,轉瞬就泛紅微腫,終於自嘲的看着顧南,“我還以爲你坐過牢,知道是非了,看來咱們這輩子就不該是兄妹!我來找你做什麼?”
如果不是看上他現在是個有影響力的媒體人,她還真是懶得來!
上次簡單聯繫,說戀愛、要錢,試探了他的態度,一副愧疚、對她有求必應的樣子還真是蒙了她?
顧南狠狠咬牙,打過之後看着她這樣,沒有心疼是假的,可她從來就是不狠不聽話。
也緩了緩氣息,“只要你扭正心思,好好工作,我……”
“沒必要。”顧湘看了他,“我們這樣從小就是渣子的人,沒必要談什麼兄妹情。”
她也沒有要拿那些照片的意思,只笑了笑,“你不做,有的是人做。……對了,上次要了你的銀行卡號,我會給你匯一筆錢,從此別再跟我來往!”
已經看得出完全不是一路人。
顧湘剛要拾步,門被人敲響。
助理直接推了進來,“顧……?”
稱呼沒說出來,被裡邊散亂的照片愣了一下。
顧南臉色依舊很差,“什麼事?”
“我來吧!”吻安清雅淺笑的聲音已經出現在門口,既然顧南在,就想直接進去。
但是一進去,看到站在那兒的顧湘,又看了她紅腫厲害的半邊臉,怔了怔。
片刻才蹙眉,“怎麼了這是?”
說着,她在包裡摸了摸,又轉頭看了剛要走的助理:“麻煩去買個膏藥。”
她走了過去,目光早已從散落的照片掃過,嘴裡只是清淡的說着,“女孩子臉皮嬌貴,有話好好說。”
顧湘看着她這樣,諷刺的笑着,“宮池奕也喜歡這樣的虛僞?”
“顧湘你夠了!”顧南冷冷的盯着她。
吻安卻只是略微彎脣,“看對誰,喜歡的女人,怎麼作死他都愛!”
原本,吻安是不想在顧南面前對她怎麼樣,誰知道她自己毫無顧忌。
那沒辦法,她一直也不是個客氣的人。
那一句之後,顧湘抓着包,狠狠砸上門走了。
“對不起,顧小姐。”許久,顧南沉重的道歉,夾雜着滿滿的無奈。
她倒是微挑眉,看了他,“沒什麼,看起來不是你的錯。”
而後頷首指了照片,“配對傳豔照鬧緋聞麼?”
她畢竟經驗豐富,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只不過沒想到平時顧湘雖有心思,但也還算規矩,竟然會想到這辦法。
跟她玩就過時了。
顧南點了點頭。
兩個人把房間裡的照片處理了一下。
後來顧南才悠悠的說起他們兄妹的事。
“從小沒父母的人,各方面都不如人,自卑之餘脾氣越是差。”
他們就是連孤兒院工作人員都討厭的那種孩子,可是沒辦法,如果他不打架,所有人都能欺他,欺顧湘,那個時候的孤兒院,別說吃好的,能喝湯都不錯了。
“也是這樣的環境,造成了她的死性子,我揍過,也好過,直到我犯事被抓,她又開始變壞。”
說到這裡,顧南看了她,“對不起顧小姐,我當時沒有說明情況,沒說她的惡劣。”
以爲深造能讓她變好,哪知道只是個高學歷的惡人?
吻安笑了笑,“可她當初成績好是事實……再者,聽你這麼說,她想往高處爬倒是能理解。”
哪個苦慣了的人不想往上爬?
只是有一點……
她看了顧南:“你能知道她都和誰交際、做什麼事麼?”
顧南無奈搖頭,“從來,她都不喜歡我問這些,但她成了這樣,我有最大的責任,就算今天鬧到這個地步,我也不可能不管他。”
再怎麼,也是他妹妹。
反正這麼僵也不是第一次。
既然顧南都不知道,吻安也就不再問了。
“對了,顧小姐。”她走之前,顧南皺着眉,“她可能還會找別人做緋聞。”
她淺笑,“沒事。”
現在的宮池奕和她把政壇、商界都霸佔了,要滅個緋聞也簡單。
回去的路上,吻安在想,顧湘對宮池奕有意思,可之前都是無私的付出,安靜的守着,一直沒動見不得人的手段。
最近是越來越沒顧忌了,只單單是被她刺激的麼?
正想着,她的電話響起。
“金秘書?”吻安戴上耳機,依舊開着車。
“顧小姐,又收到申請信函了,想保於馥兒的意思很直白,甚至表示賠償那些企業的損失都可以掏腰包。”
說完,金秘書才挑了挑眉,“您說這人是太富有,閒的?還是於馥兒對他太重要?”
吻安沒說話,柔眉輕輕蹙着。
因爲願意掏腰包負責賠償這樣的話,鬱景庭跟她說過的。
腦子裡一瞬間閃過宮池奕的話,鬱景庭是幕後之人?
她又自顧扯脣,不像。
可是這個願意自掏腰包賠償的點子太像,所以,她忽然打轉方向盤,掛掉金秘書的電話後給鬱景庭撥了過去。
他的聲音依舊是不緩不急,淡淡的,“喂?”
“方便見面麼?”她啓脣。
*
不知道他要去哪,就地定了個咖啡館碰頭。
吻安到的時候,鬱景庭已經到了,替她點好了咖啡,溫度剛好。
依舊是他幫她放糖,而她只是落座、看着他。
鬱景庭知道她在看,並沒覺得不自在,目光淡淡的落在她咖啡杯上,沒擡眼,只清淡如竹的音調:“這麼看我,是有事?”
吻安也泰然,開門見山:“你老實告訴我,到底和於馥兒有沒有關係?”
這問題終於讓他擡眼,微蹙眉,“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和人糾纏,尤其女人。”
這一點正好和他繼父顧啓東相反,顧啓東會利用女人做事,可他不屑那一套。
也除了自己的案子,都淨身事外,更習慣案子一結,便整理好和代理人的關係。
她依舊看着他,“宮池奕的大嫂死了你知不知道?”
鬱景庭表情無異,點頭,“知道。”
他是從宮池鳶那兒知道的,只是沒多說。
吻安看着他,“如果不放了於馥兒,也會有人死麼?”
鬱景庭看了她,“你不用套我話,這兩件事有沒有關聯我不知道,會有誰死我也不關心,於馥兒會怎樣我更無所謂。”
他淡淡的說着,看了她,低聲:“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事。”
末了,他才道:“於馥兒身上的案子也結了,沒任何問題,只要錢到位,怎麼就不能寬限?”
她脣角微扯,“有人費力的想撈她本身就有問題!”
鬱景庭放下杯子,看了她,表情很淡,可目光很深,“一個珠寶設計師出手的戒指,她設計完就好了,難道還會干涉顧客戴在哪個手指、用作哪個意義,你會覺得正常麼?”
吻安抿脣,撇開了視線,知道他想說什麼。
他繼續淡淡的道:“你現在就是這樣,已經完成了你該做的,案子判了,補償在執行,之後於馥兒對誰有用、要被誰帶走,不是你該管的了,明白麼?”
吻安閉了閉目。
好一會兒,鬱景庭看了她,“你這些天去哪了?”
他打過電話,但是一概不通,去過內閣對面的咖啡館,只說首輔好幾天沒來上班了。
她抿了咖啡,倒也實話實說:“去南方雨林,拍婚紗照。”
婚紗照?
知道她早領證了,還以爲多事之秋不會有什麼,倒也不放下情事?
也是他的這一問,讓吻安否定了猜測,如果他是幕後者,既然能安排弄死席樺,必然知道他們不在這座城市。
對於鬱景庭問:“打算這樣一輩子?”的話,吻安笑了笑,“都結了,爲什麼要離?”
鬱景庭脣角動了動,沒說什麼。
*
吻安回了自己的山水居,不知道宮池奕過不過來,總歸公司裡的事應該很多,夠忙到很晚。
她做了個面膜,白皙長腿搭在沙發邊緣,安靜的躺着。
隱約聽到開門聲的時候,她已經迷迷糊糊,快睡過去。
眼瞼上方的燈光出現一片陰影,身側的沙發也無聲的陷了下去,頭頂傳來他好聽的低沉:“睡着了?”
她閉着眼,面膜下的柔脣微微玩了一下,好一會兒才眯起眼看他。
見他俯身下來,吻即將落下,吻安才擡手撐住他胸口,柔脣小心的動了動:“貼着面膜呢!”
男人淡淡勾脣,“最近脣乾,補補水。”
吻安忍不住笑,“你煩人!”
一邊擡手揭掉面膜,在他真的壓下薄脣時歪過頭。
薄脣輕輕落在她耳後。“去洗臉?”
低沉的嗓音灑在耳後敏感的那一片,一陣酥麻。
她眉眼微彎,點了點頭,又伸出胳膊,等着他的脖頸把她拉起來。
看得出來,他這些天因爲大嫂的事兒情緒有些沉,也或許是生老病死之類的事讓他感觸了,說話、舉止總透出骨子裡的溫柔。
把她勾起來,轉而順勢將她整個抱到懷裡,送到浴室,嗓音渾厚:“洗過澡了?”
吻安點頭,“等着你回來談點事呢。”
男人站在一旁看着她洗臉,過會兒遞了毛巾,又躲開她過來接的手,乾脆替她擦臉。
薄脣微動:“談什麼事?”
她微仰臉,清爽的臉蹭了蹭他手背,沒有半點在內閣辦公的強勢樣兒。
道:“今天見了顧湘,和他哥哥,場面有些……不可描述。”
男人薄脣微勾,“我見過了。”
嗯?她柔眉微動,見過顧湘了?
想想也是,他現在康復期,顧湘一天三頓監督他吃藥。
“看到她的臉了?”她問。
宮池奕點頭,傾身彎腰抱了她,薄脣不安分的落吻。
吻安有些無奈,又努力後仰,躲開他,看着他,“不想問問?”
男人這纔不痛不癢的一句:“她說摔了一跤。”
這倒是出乎吻安的預料,還以爲顧湘又要說被她顧吻安打了呢!
如此看來,顧湘還算有分寸,很多事,她都不牽涉顧南,甚至直接當今天的事沒發生?
“今天去過咖啡館?”擁着她的男人忽而低低的問。
她笑起來,自己洗過澡,肯定聞不出來,倒也配合着:“狗鼻子?”
他勾脣,“忠犬。”
吻安眉眼彎起漂亮弧度,這個比喻雖然低端了點,但也是擡舉他自己。
親了他下巴:“是挺忠,小白蓮放家裡都不動。”而後才交代:“見了鬱景庭,談了談於馥兒。”
男人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被她打斷:“要不要洗澡?”
他說:“繼續。”
她只好抿了抿脣,勾着他脖子的手環到他有力的窄腰,“如果於馥兒有問題,也許我能幫找找你想找的人。”
“不行。”她的話剛落,被他否決。
吻安愣了一下,仰眸看他。
宮池奕低眉,嗓音很沉,眸底是溫和的:“也許是我錯覺,你好好在內閣,其他事不用擔心,嗯?”
她沒說話。
他才繼續道:“上一次要阻止引入航母,要阻止南島被探測這麼大的事都讓你主導了,若真有事,我能瞞着你?”
說的好像是那麼回事。
“好吧。”她點了點頭。
又看他,“對了,餘歌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她和東里要真成不了,我真撮合四少和簡小姐了,正好他最近心情極差,學你用用苦肉計、美男計,沒準能打動東里簡。”
男人眉峰微動,“不定。”
吻安有些無奈。
如果不讓她插手這些事,只一個內閣,她的精力肯定有餘,想着撮合撮合誰,不行的話,就回堡樓陪陪外公和薛音吧。
“照片出來了,往閣樓鬆了幾張,這兒是不是也放兩張?”他問着。
說起照片,吻安想起的是下午顧南那兒看到的照片。
所以,把事情簡單跟他說了說。
他聽完了,片刻後,只一個字:“無礙。”
看起來也不會對顧湘譴責什麼。
她剛想說什麼,身體忽然被他托起,放到了洗手檯上,蠱惑的嗓音撩着耳際:“涼麼?”
洗手檯是涼,可他勾纏吮吻幾下,她已然熱血上涌,朦朧的搖頭。
他一旦碰了她,一定沒節制,不知道顧湘會不會有來電催?吻安想着,卻直到淪陷也沒機會問出來。
而此刻,顧湘沒什麼時間催別人。
教堂周圍很寂靜,風裡透着身量。
顧湘半邊臉依舊紅着,但頭髮遮得很好。
她剛弄好頭髮,一擡頭,猛被竄到眼前的黑影嚇了一跳,兩秒後才鎮定下來。
黑暗裡的男子看了她一會兒,等他開口,顧湘才知道不是本尊,只是派了個人過來見她。
“你們辦事不力,上邊很不高興。”男人聽起來沒什麼起伏的聲音,“讓你搞定一個宮池奕這麼難,姓於的就更不用說了,把自己送進去,還得費力撈!”
“再沒用,估計也就真的用不着你們了,明白?”真用不着,就不用存在世上了。
顧湘擰了眉,搖頭:“不會的,我一定會得到他!”
男人挑了挑眉,“跟我說沒用,你自己琢磨吧。”
她緊了緊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