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你們,張斌兄弟最大的本事就是——連環射!”稍稍等了一下,見所有人的目光先望向張斌,又看回自己等下文時,康小二才得意地昂頭道,“連環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射出很多很多箭,明白嗎?”
“明白,就好像機關槍一樣。”
“不!連環射的速度可要比機槍快多了。”說完,見有人不信,康小二一臉的憤怒,“別不信,要知道,張斌家祖上可出過無數的神射手。”
大家想了想,好像沒聽說過姓張的神射手。最終,不知是誰,躲在衆人裡,怪聲喊道:“我怎麼沒聽說過有姓張的神射手?”
“說起他張家的神射手,就如這山上的茅草,多如牛毛。或許你們沒聽說書的說過,但你們一定聽說過張家祖上有人教出一個神射手。”
“誰啊?”
此時,在最外圍的老周和老趙,看着康小二,同時搖頭苦笑。
“老趙,我犯了個錯誤。”
“你老周也能犯錯誤?說說。”
“讓小康同志去當米店的夥計,實在太屈才了,他應該當個指導員……以他的口才去做思想工作,就沒有爭取不來的力量。”
老趙深有同感地把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裡的生活實在太枯燥了,小康的到來,使得這裡的生活多了很多樂趣。以他的嘴功,不用一天,只要半天的時間,就能得到大家的喜愛與認同。
看着大家一臉的期待,康小二努力伸長脖子,大聲喊道:“誰知道三箭定天山的是哪個?”
“知道,聽說書的說起過,是薛仁貴薛大元帥!”
“對!就是他。”如果此時康小二手裡有糖果,他肯定會獎勵給這個配合得如此給力的乖寶寶,“他就是張家祖上那位先人的徒弟,要不,他的箭法哪能那麼好。”
“可是……可是……我沒聽人說,薛大元帥的師傅姓張啊。”
“那誰又告訴你薛大元帥的師傅不姓張?”
底下議論紛紛,康小二大手一揮,豪邁無比地開始滿嘴跑火車,“大家別聽說書的亂說,張斌家可有族譜證明的,薛大元帥曾經就拜張家先祖爲師傅,專門學習箭法。”
“真的?不可能吧?你不會吹牛吧……”
“什麼叫不可能?不信,咱們有請張斌兄弟爲我們展示一下。”說完,他得意揚揚地做了個有請的姿勢,“張斌兄弟,快讓這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長長見識,讓他們知道知道,咱們三橋鎮也是臥虎藏龍的。”
張斌的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他就不知道,自己祖上還有這麼風光的徒弟,不知道張家的神射手多如牛毛……不過,見康小二在爲自己吹噓,張斌還真不好意思去打斷。這不,一見康小二點了自己的名,也不知他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神奇箭法,還是想早點結束着丟人的場面,他居然忘記了“不能已技示人,不能已技壓人”的祖訓,迫不及待地跳起來點頭答應。
張斌身前十五米處的那棵巨樹下掛着三支假槍,中間用茅草編織的草繩相連。這還是康小二特意要求的,爲的就是防止有風時,草繩晃盪,使張斌射不準。畢竟,他也不想一同到來的張斌丟臉。
手握祖傳的特製大弓,後背箭筒裡就三支箭,張斌冷眼看着那三根草繩。
周圍的游擊隊員們個個屏住呼吸,懸着心,一眼不眨地盯着,生怕錯過每一個精彩細節。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失着,越久越緊張,大家也越期待。
就在大家快要受不住那無聲的壓迫感時,突然,張斌動了。
他深呼一口氣,右腳向後一踏,站穩馬步,緩緩取出一支箭放在弦上,舉弓對天,一點一點地向下,箭弦也一點一點地向後拉,等弓與身體持平時,箭頭剛好對準目標。
輕輕一鬆手指,啪的一聲悶響,箭如在雲間穿梭的閃電一樣,幾乎是他這邊剛一放手,三根草繩中左邊的第一根就應聲而斷。
這第一箭動作緩慢,卻依舊羸得熱烈掌聲,百步穿楊的準頭,確實讓人瞠目結舌。
第一箭剛鬆開手,觀衆們眼前接連眼花,只覺得那抽箭的手,好像只剩下一道殘影而過,還沒等他們看清,啪啪兩聲,另外兩把槍已經掉落在地。
與其說是兩聲,倒不如說只聽見一聲稍長的悶響,兩道快若流星的利箭幾乎齊頭並進射中目標,穩穩釘在樹幹上……如此神技,如此讓人無法想象的出箭速度與精確度,整整半分鐘,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如畫面中的人物一樣定格,連模樣與震驚的眼神都沒變絲毫,震撼的表情中,滿是匪夷所思的驚詫。
“好!”
第一個叫好的卻是老趙,他是被憋在肺裡的那口煙給嗆醒的。他一把扔掉菸袋,跳起來拍手叫好。此時,他心裡想的是:激戰中,如果小鬼子衝到近處,自己這一幫隊員們突然使出這本事,小鬼子不成片成片倒下才見鬼了……當然,已經進入美好幻想中的他,根本就沒考慮過,這等神技,大家是否都有那天賦去練。
“好!”
所有人頓時都“活”了,熱切而激動地看着張斌,爲有如此的戰友而自豪,鼓掌歡呼。
老趙剛要上前,卻被老周拉住。老周詭秘一笑,然後搶先一步上前,邊鼓掌邊走到張斌身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早就聽以前的獵戶兄弟們說過,張家的連環射天下第一,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實在讓人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啊!”
張斌摸着腦袋憨厚一笑。
“同志們,我宣佈個事。”
有什麼好宣佈的,肯定是宣佈張斌正式成爲游擊隊中的一員。很多隊員已經做好鼓掌歡迎的準備。
見大家都認真聽講,老周笑道:“大家都以爲小斌兄弟是新加入的戰友是不是?”
“指導員,難道不是嗎?”
“小斌兄弟熱愛自由,所以,我們不能勉強。當然,反正是打鬼子,到哪都一樣。喂!喂!喂!我說你們這是什麼態度?好好的都走什麼……都給我坐下,這是命令。”
原本以爲張斌是新加入的隊員,既然是自己人,當然是本領越厲害越興奮,這也有利於提升士氣,可現在一聽,他不是自己人,那還了得。剛纔的表演豈不是成了打臉,這羣熱血漢子立即就轉了向,看向張斌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冷漠,要不是有兩位領導在,估計很多人當場就要挑戰了。這不,很多人拍拍屁股,稀稀拉拉地走開,老周不得不用命令讓他們回來坐好。
“阿斌,你看,衆意難爲,要不你乾脆就……”老周把張斌拉到一邊,神色爲難地看了一眼身後衆人。回頭看到張斌皺起的眉頭,他立即改變了口風,“我的意思不是硬要你加入我們隊伍,我只是想,你能不能隔三差五的來我們這兒,教教他們,比如說你這一手神奇的連環射……你別搖頭啊,你家傳的連環射我們當然不敢奢望,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教教他們功夫和普通的箭法,這不算違揹你的規矩吧……你也看到了,我們的武器和鬼子還有很大的差距,可如果你能教他們,那樣一來,最少在身手上,我們就比鬼子厲害,肉搏戰時,我們也能讓鬼子體會一下從你這學到的本事……”
試探,解釋;再試探,再解釋……跟做買賣似的,由高到低,一點一點地還價。張斌疑惑地看了老週一眼:小康說老周以前是教書的先生,可怎麼這麼像走街竄巷的商販子呢?
面對這樣一張利嘴,張斌除了點頭外,還能說什麼呢?
老周好像早就預料到會這樣一般,興奮地重重拍了一下張斌,拉着張斌對議論紛紛的衆人笑道:“大家安靜,安靜。都是我的錯,怪我剛纔沒說清楚。其實,張斌同志因爲一些特殊的原因,暫時不能加入我們的隊伍,但他也答應了,會經常來指導大家拳腳功夫和箭法,也就是說,張斌同志會來給我們當教官。”
“來!大家歡迎我們第三支隊的教官張斌同志,請他給大夥兒講幾句。大家鼓掌!”
大家頓時有種峰迴路轉的感覺,看向張斌的眼神又開始激動起來。誰也不傻,聽周指導員的語氣,這麼厲害的人物,遲早會成爲自己的戰友,那不多鼓掌歡迎還等什麼。
讓張斌當衆演講,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老實的張斌一下子面色大紅,要不是老周使勁鼓動着,下面的隊員們熱情難卻,估計張斌很有可能採用尿遁了。
“我不會說話,不過,既然我答應了老周,就一定會誠心實意地把自己所學的教給……給……不!不!應該是我們大家相互切磋,嗯!就是切磋!嘿!嘿!”
衆人鬨堂大笑。張斌臉更紅,樣子更窘迫。
“張教官,我是第三支隊三班的班長秦兵,我就想曉得,剛纔你爲什麼能預先知道我要攻擊的地方,有什麼秘訣嗎?”秦兵就是剛剛拿槍刺拼刀的那個精壯漢子,一等張斌說完,他立即舉手,得到老周點頭後站起來急切問道。
“其實,沒什麼秘訣,就是一個小竅門。”一說起這方面的事,張斌臉色就正常了。他當下走過去,拿起秦兵的槍,邊做示範邊解釋着:“老話說,手是兩扇門。我們絕大部分攻擊或防守都是通過手腳完成,而手腳一動,特別是雙手一動起來,必然是肩膀先動,所以,我們首先看的是對方肩膀,通過對方的肩膀晃動幅度就能大概知道對方要向哪邊攻擊……我爹說,這叫看肩。”
“我來給你做個示範。”說着,張斌動作極其緩慢地拿起槍,做了個斜劈的動作,“大家請看,我這斜劈,槍還沒舉起來,可我的左肩膀就已向下稍稍低去,而我的右肩膀則高高凸起……我的左肩膀只是稍低,而右肩膀高凸,行家一眼就能看出,這是要斜劈。如果對方左肩膀依舊只是稍低,而右肩膀也只是稍稍擡起,這就是說,對方可能要來個橫掃,而且是從右向左……等下大家可以相互練習,雖然一時可能不適應,但時間一久,練習的次數一多,只要看到對方肩膀的晃動幅度,你自然而然的就能立刻知道對方要使個什麼動作。”
“可我的直刺你又怎麼提前知道的?”
“呵!呵!直刺中,肩膀晃動的幅度雖然小,可仔細觀察,還是有區別的。首先,你的身體必然本能地向前低,雙肩必然先動……而你所要刺的方向,仔細觀察,你還是可以發現,對方肩膀的高度不一樣,右高左低,說明他想刺你右邊,反過來也一樣。”
說完,張斌又仔細做了幾次示範,看得大家呆若木雞雙眼發光。誰也沒想過,原來還有這竅門。
秦兵仔細想了想,又拿着槍細細體會了幾次,最終,收槍感嘆道:“我是徹底服氣了,你這教官,我認了。”
張斌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我剛纔說的是在正常情況下,如果碰見個厲害的高手,對方可能反其道而行之,那時,這一招反而會被對方牽制,甚至被殺個措手不及。”
“張教官,我們學這個就是爲了打日本鬼子,小鬼子有個屁的高手,就算有,也不可能在戰場上碰到……等學會了這個,戰場上拼殺起來,我們第三支隊絕對能給他們一個巨大的驚喜,哈哈哈!”
“嗯!嘿……”
當下,大家就跟急於學會本領的毛孩子一樣,興奮得嗷嗷直叫,也顧不得別的,紛紛對練起來,一時間,熱鬧非凡。而張斌也沒一點架子,無論是誰來請教,他都是悉心指導。
不久,張斌又跟着秦兵學起步槍與盒子炮,包括如何拆卸,如何用掉磚來練槍等等,因子彈的寶貴,雖然無法真的多開槍,但張斌一點也不介意,反而練得更刻苦。倒是老周,特批了十顆子彈給張斌練槍,讓張斌小小感動了一把。
一時間,張斌忘了回家。
……
幾天後,張斌告辭,第三支隊集體來個十八里相送,那熱情勁那依依不捨的挽留勁,讓張斌雙眼發紅。其實,他也不想走,可又不得不走。一來,他想念小惠了,擔心小惠的墳有野獸刨;二來,隊員們在各個方面對他都太好,好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再住下去,最簡單也是最能體現關懷的就是吃飯,整個隊伍裡,張斌吃得最好,大家有什麼好吃的,都會送給張斌,別人喝稀飯,卻堅持着給張斌開小竈,頓頓不離肉,餐餐不離酒,不吃,別人還當是看不起他,非逼着吃。吃得張斌一個勁地感動,也一個勁地因不能加入而愧疚;三嘛,最簡單,那個周開山比狐狸還要狡猾,拐彎抹角地想留下張斌,要不就是請他多教給隊員們一些本事,往往都是先熱情地和張斌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扯着,卻會在他最放鬆時,不經意間就問一句讓他來不及多想的事……張斌心裡直打鼓,這要一直待下去,估計自己家傳的連環射秘密也會在不經意間曝光。
然而,張斌也沒想到,有一個人,在他家門口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