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快的,你肯定沒我火力強,火力強的,你絕對沒我跑得快,這是舊世界戰列巡洋艦所遵循的基本戰術原則,依靠錯位來打擊自己的對手,獲取非對稱優勢,羅正道也是參照這個標準來組建私掠艦隊。只有類似他這樣不切實際地既要追求速度的極限,又要火力強化到極致的變態要求下,纔有可能組建起這種奇葩到極致的海盜艦隊,別家想跟着學都沒這個本錢和條件。
現如今,被強大的海盜艦隊壓在家門口一通暴揍,已是全無還手之力,香江商團聯合終於悟出了其中道理,羅正道這一手玩得太狠了,擺明是欺負你的硬實力不行啊!
香江商團聯合被逼得狗急跳牆的地步,無論再怎麼蹩腳的餿主意也得先試一試了,反正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唄!私掠艦隊旗艦復仇者號的瞭望手很快發現了大批小船正從香江內港方向飛速駛來,隨即向甲板發出了預警信息,代理司令官職務的布蘭多·緋炎和其他人商議過後,派出了一條小艇到木筏通知羅正道立即轉移。
“伯爵大人,瞭望手發現大批火攻船,木筏不安全,緋炎船長請您立即返回復仇者號指揮戰鬥。”
聽到了這條壞消息,眯起眼睛的羅正道神情似乎沒什麼變化,他簡單地點了一下頭,說道:
“嗯,那就暫停炮擊吧!待會挫敗了這波火攻船突襲,商團聯合那些無恥的傢伙也該明白什麼是等死了,炮臺打不打也沒意義了。”
事實勝於雄辯!一名合格的商人是決不會跟對手死磕到底,對於他們來說,當己方實力處於劣勢,首要是得考慮如何成功保住本錢,再考慮從下一次的投機中連本帶利撈回來,這樣纔是上策。
將本求利追求不斷增值是商人們永恆的職業追求,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精神,那是以自我犧牲爲最*耀的烈士之道,商人之道是追逐利益和控制投資風險的平衡點。要說在這方面,最典型的莫過於舊世界著名的歷史人物陶朱公范蠡,他擔任越國大臣多年,當看出越王勾踐是個本性刻薄的老闆,只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消滅宿敵吳國後,范蠡立馬抽身而走,毫不眷戀權位尊榮,這叫止損斬倉。大凡商人搞投資失敗,大不了換個地方重新來過,他們所信守的完美模式就這麼簡單,所以陶朱公三致千金的典故在舊世界的商界一直被傳爲美談。
以小博大的火攻船是一種貌似簡陋到猥瑣的海戰兵器,正確運用它卻需要指揮官具備極高的戰術水準,以及一大批熟諳航海與船舶性能的優秀水手,要同時滿足上述的這兩個條件一點也不容易。
這些船艙裡滿載着縱火材料的小船從香江港內揚起風帆,在接近私掠艦隊的過程中,尚需水手們不時調節航向和速度。倘若操縱火攻船的水手脫離的時間太早,失去控制無法機動變向的火攻船無非是叫敵人免費欣賞一場水上篝火表演,脫身遲了那就免不了連自己一塊搭進去的風險。具體如何把握拿捏分寸,不單是需要綜合考量時間、地點、天氣和敵我雙方陣位變化等諸多因素,對戰場節奏把握更是極爲困難,極爲考驗指揮官的能力和天份。綜上所述,火攻船是一種看似簡單廉價,不是隨便拉來什麼貓三狗四都能玩轉的戰場魔術。
“橫風前進!”
在最前頭駕駛着火攻船,大聲呼喝指揮同伴的年邁水手是商團聯合總理事的家僕,無論是從忠誠度還是能力方面考慮,總理事都挑不出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這些被臨時徵用作火攻船的三角帆小船,無論頂風航行還是順風航行都達不到理論上的最大航速,這種小型帆船隻在搶佔橫風方向時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風力驅動加速,這與混合使用了方形船帆和三角帆的風帆戰列艦截然不同。儘管談不到哪一種方式纔是正確的,具體到使用火攻船的時候,顯然抓住速度這個要素比起其他任何東西都來得要緊。
乘坐着小艇返回到旗艦復仇者號的指揮台,羅正道揮手示意手下們各就各位,今天他站在這裡純粹是象徵性的,圖個穩定人心罷了。
倘若僅憑一己之力就能扭轉一場成千上萬人蔘與的戰爭結局,最低限度也得是個傳奇級數以上的大奧術師出手纔有可能做到,或者等到羅正道真正掌握了魔卡師的力量他也可以試一試,現在的羅正道出現在指揮台,僅僅是個身份尊貴的看客罷了。
“準備射擊!”
“轟!轟!轟……”
隨着復仇者號上分三層佈置火炮相繼發言,隆隆的炮聲連價炸響,疾速掠過海面的石彈與以太粒子相互摩擦,激起了層層疊疊的暗金色彈道軌跡,此情此景堪稱燦爛絢麗,仿若孔雀開屏,長虹貫日一般炫目多彩。
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上去,這炮擊場景非但稱得上氣勢磅礴,甚至有幾分美輪美奐的意味在裡面,論及聲光效果不遜於好萊塢動輒燒錢若干億的大片,只有身在其中的交戰雙方絲毫找不出欣賞這種人造奇觀的閒情逸致。士兵們莫不是咬緊了牙關,死死攥着拳頭,全神貫注於眼前的慘烈戰事,這是一場以各自性命爲賭注的血腥搏殺,不是爲了博得場外觀衆一聲喝彩的競技遊戲。
“嘭——”
“……是爆炸彈?這些海盜瘋了嗎?”
一枚來自私掠艦隊的炮彈,落點距離一艘火攻船偏差了幾十米,正常來說是構不成威脅的,然而,這枚炮彈居然“轟”地一聲爆碎成了無數石片飛散,着實把火攻船的駕駛者們嚇壞了。
實心石彈是新世界目前最流行的炮彈品種,是價格實惠量又足的普及型武器的代表,但這並不意味着新世界的土著居民們思維僵化到想不出該利用石松孢子粉來強化炮彈的破壞力。
除了常見的模具生產方式,那些生活在地下空間的異族工匠們會從永不凝固的熔岩湖中舀出了熔融狀態的岩漿,從十幾層樓高的地方把灼熱熔岩滴落到下方的水池中。受到重力加速度的影響,熔融狀態的熔岩在下墜過程中會自動收縮成外形規整的球體,最終落在水池中快速冷卻凝固定型,這就是一顆成品的石彈了。當然,岩漿的導熱性能遠不及金屬溶液那樣好,驟然降溫的急速冷卻過程也不是總那麼令人滿意,遇水後炸裂成兩半,甚至是更多塊的情況也是司空見慣的小事,天長日久便有人從中琢磨出了新的商機。
原本只能被視爲廢品銷燬,在加工中自然破裂爲兩半的石彈被手藝高超的石匠們經過篩選後鑿空,除去保留最外層一吋厚的外皮,餘下的空間悉數用來填充石松粉。等到這一步驟完成後,工匠們會在空殼石彈表面鑽孔插入*,接下來再把兩半的彈體用兩條薄鐵皮,或是選用更廉價易得的麻布條經過簡單防火處理將彈體固定起來,一顆爆炸彈就這樣完成了。
相對於僅能依靠大炮發射瞬間給予的動能來產生殺傷力,實心石彈的威力肯定趕不上空心裝藥的爆炸炮彈,不過這件事情也沒這麼單純。
新世界的工業基礎,基本上只能用稀爛二字加以描述,工匠們的加工手段侷限很大,爆炸彈的可靠性始終是個倍受詬病的頑疾,諸如炮彈提前在炮膛中炸開致使炮組成員死傷殆盡的*,在新世界海軍界壓根算不上新鮮事,一年不死幾波倒黴蛋反倒是個大新聞了。究竟用不用這種既高效又危險的武器,的確稱得上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只能由那些具體執行戰鬥任務的海軍將領自行衡量抉擇了。
“棄船!快棄船!”
不同於被實心石彈擊中後,受損船隻上的水手還有跳船逃生的一線生機,火攻船這種堪比移動火柴盒的小玩意只需被爆炸彈命中一發,立馬會化爲一團火球昇天,不是抱着必死決心駕船的人決計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精神壓力。
看到對面的火攻船操縱者爭先恐後地抱着海浮木板子跳海求生,任由着自己駕駛的三角帆船隨波逐流,布蘭多·緋炎轉頭看了羅正道一眼,見他點頭示意,船長當即舉起黃銅皮捲成的擴音器,喊道:
“解散戰列線,各艦自行規避火攻船。”
精神放鬆的海盜們紛紛操起竹篙和撐杆之類的長柄器具,不斷地將靠近戰艦的火攻船推開,即使多達數百艘規模的火攻船數量可觀,本輪突擊取得的戰果卻乏善可陳。不妨套用舊世界的一句成語,商團聯合在火攻船戰術失效後,已是黔驢技窮了,他們再也找不出能夠抵禦羅正道艦隊不斷進逼香江的應對方法,這羣眼睛裡只有利益的傢伙似乎只剩下舉手投降這條唯一的出路了。
香江商團聯合實力猶存,奈何已經鬥志全無,眼看着兔子尾巴長不了,這一點瞞不過明眼人。期待已久的戰機出現,在距離香江近百海里外無名荒島港灣中,熊地精指揮官哲提·白山一改往昔脾氣暴躁的粗豪形象,安閒地喝着悶酒,好像不爲海盜攻擊香江即將得手而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