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昭然的過去對她而言就是一片黑暗,所以她從來都不會去提及。
有人問過:昭然,你爲什麼會修心理學?
席昭然說:因爲不學這個,有一天我會被這個世界逼瘋。
林青是一位很偉大的母親,席昭然從來都沒有否認過這點,所以她在儘可能的能一個人解決所有的問題。
在林青的面前,小時候的席昭然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乖孩子,長大的席昭然是一個內向冷漠的乖孩子,現在的席昭然是一個能讓人豎起大拇指的律師。
可是對席昭然而言呢?
小時候的她懦弱膽怯,長大的她叛逆瘋狂,在國外的那段時間,現在回想起來,連她都覺得心驚膽戰。
身體重重的砸在了後座上。
席昭然悶哼一聲,咬牙將痛呼給嚥了下去。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雖然整個山莊中閃爍着耀眼的霓虹,但更多的地方卻是一片陰暗。
席昭然閉着眼睛,她想,她已經知道出手對付她的人之一是誰了,只是喬白會知道嗎?
席昭然會將希望放在喬白身上,但同時也不會那麼單純的信任對方。
三輛車子分開,顛簸的小路讓席昭然整顆心慢慢的下沉着。
她掙扎着坐了起來,沉默的側頭看着外面,影影綽綽的樹枝如同一個個鬼魅,在路邊張牙舞爪。
“席律師,我勸你最好老實一點。”
開車的男人聲音低沉,“不然我不確定你身上會少什麼東西。”
“放心好了,這點分寸我還是知道的。”席昭然靠在椅背上,咧嘴露出了一抹笑容,“可不可以冒昧的問一下,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等到了大律師自然就知道了。”男人冷聲說道。
席昭然的雙眸微微一縮,脣瓣緊抿,心中陡然升起了一抹濃濃的不安。
那個男人的語氣中帶着興奮鄙夷跟遺憾,雖然很弱,但至少那抹興奮席昭然聽出來了,能讓一個男人興奮的有什麼呢?錢權,還有女人!
想到某一種可能的席昭然覺得遍體生涼。
逃,必須要逃,哪怕是死,也必須要逃出這個地方。
她咬了咬脣,低垂的眸子裡閃爍着冰冷的光芒。
車子走的十分順利,一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遇到,就算是那扇已經被爬山虎鋪滿了的鐵門都沒有攔住這輛車子。
席昭然撐大眸子看着車子一分分的駛過了黑色的鐵門,裡面好像鬧出了什麼動靜一般,驚天動地。
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找到她。
席昭然失望了,她閉上了眼睛,“能不能給我口飯吃?或者給我口水喝,我一天沒吃東西了。”
男人從後視鏡看着席昭然的模樣,“等會兒到了市裡。”
“謝謝。”席昭然重新躺在了後座上,雙腿蜷縮着,好似十分不安。
放棄了?
男人的心頭一動,臉上也放鬆了幾分,但車速卻是變的更快了。
席昭然的雙眸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她動了動身體,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大律師你可別玩兒什麼花樣。”男人冷聲警告。
“嗬——你覺得……呼,我這種狀態能做什麼?”
席昭然慘笑一聲,“我不是你,忍不了這種疼。”
男人沉默了下來,雖然還在關注着席昭然的動靜,不過已經放鬆了很多。
席昭然眸光微微一閃,細碎的悶哼夾雜着低咳聲斷斷續續的從脣中溢出,前座的男人卻是什麼都不再問了。
路邊的沉寂慢慢的消失了,耀眼的霓虹好像近在咫尺,也好似遠在天涯。
車流涌動,席昭然緩緩起身,本來已經在身後的雙手卻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到了身前,她垂眸活動着自己的雙腳,等那股麻木稍微的散了一點,她這才擡起了頭,“喂,帥哥……”
“什麼?”男人回頭,一雙拳頭卻是飛快在眼前放大。
“嗷!”
被結結實實的打中了眼睛,男人慘嚎一聲,眼前又酸又疼,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一聲輕響,車門被打開的瞬間,席昭然就跑了出去,但是剛走了兩步,她的腳步就停了下來。
“呵呵,今天夜色真好。”
她一邊後退着,一變看着圍上來的人。
“靠。”
車裡的男人也跑了出來,他的眼睛仍然不舒服,但卻還可以看東西。
“我不應該手下留情的,那一拳,就應該將你的眼睛廢掉。”
席昭然的臉色很冷,聲音也同樣是一片冰冷。
她慢慢的後退,眼珠轉動之間就將周圍的情況收在了眼底。
這個路口沒有監控也沒有交警,就算是有幾輛車,看到這種情況也完全都不敢上前。
背抵在了有些涼的車子上。
席昭然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手腕微微用力,就將已經鬆動的繩子掙開了。
她知道這個時候逃不是一個好時機,可是這是車子唯一停下來的機會,如果以後的路車子停不了呢?那麼她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白皙的手腕被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席昭然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噗通噗通亂跳的心臟這才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幾位應該不屑於圍攻這種沒膽子的事兒嗎?”她咧嘴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伸出手臂,食指挑釁的勾了勾,“如果你們真不要臉的話,那就一起上吧,反正只要我不說,誰也不知道你們那麼不要臉。”
“席小姐果然膽大包天。”
正前面的一個男人往前走了幾步。
“你才小姐,你全家都小姐,你就是被小姐生的吧,怪不得會做這種沒皮沒臉斷子絕孫的事兒呢。”
席昭然咧嘴一笑,說出的話卻是十分惡毒。
果然,那個男人臉色一黑,“你找死!”
碩大的拳頭朝着席昭然的肩頭狠狠的砸了過來。
席昭然的瞳孔微微一縮,不是打臉,無論是眼前的人還是在山莊的那些人,都下意識的避免了讓她的臉受傷,所以果然不是巧合嗎?
就在拳頭砸在她左肩上的那一瞬間,席昭然動了,柔軟的腰肢後仰,整個人跌進了車子裡,然後等他們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打開另一邊的車門躥出去,玩兒命的狂奔了起來。
這個地方還處於市郊的地方,繁華市區的邊緣,她不確定自己能逃出去,但卻是唯一的機會了。
跑,玩兒命的跑,打不過那些人,但席昭然卻覺得自己至少可以給他們拉開那麼一點距離。
“追!”
咬牙的低喝帶着徹骨的寒冷以及淡淡的恐懼。
席昭然沒有理會身後的那些人,風在耳邊呼嘯着,但藏身的地方離她卻是那麼遙遠。
腹中的絞痛跟身體上的疼痛讓她幾欲昏厥,但始終都有那麼一口氣撐着,讓她不至於倒下。
可是人的極限終究還是有一個度的。
打在腿窩上的一顆石頭讓席昭然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手臂、膝蓋、小腿、手掌……幾乎露在外面的地方都被擦傷了。
席昭然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汗水從額頭上流下,遮住了眼睛,同時也遮住了她的希望。
“嗬,怎麼不跑了?不是很能跑嗎?”
腳步聲慢慢的近了,席昭然的心也慢慢的落到了谷底。
她的手掌緩緩的收緊,一顆有些尖的石頭就這樣落入了掌心之中。
“呼,呼,呼——”她劇烈的喘息着,不知是因爲疼的還是因爲絕望,淚水不知覺的從眼眶中滑落了下來。
“我什麼都經歷過,好像值了。”
她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額頭上不知什麼時候破的口子緩緩的流着血。
昏黃的燈光從她的頭頂灑下,靜謐的道路上沒有一點點聲響。
席昭然垂手站在了路邊,挺直的脊背微微彎曲着,淚水、汗水、血水夾在了一起,啪啪的落在了地上。
“告訴廖祈安,要是不死,這次的情……我席昭然永生銘記!”
席昭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幾個人的模樣。
他們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席昭然咧嘴笑了笑,瘦削的身體晃動了一下。
“席小姐,反抗是沒用的,倒不如乖乖跟我們走,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一個人緩步朝着席昭然靠近。
席昭然捏緊了手指,慢慢的後退着,一言不發。
“席小姐,不要不識擡舉。”男人擰起了眉頭,臉上露出了一抹不耐。
一抹刺眼的光芒直直的照在了男人的眼睛上,馬達的轟鳴聲悄然而至。
席昭然聽到聲音回頭,一輛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車子出現在視線中的時候,她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開心的笑容。
解脫、疼痛、委屈、欣喜……複雜的感情一股腦的涌現了出來。
席昭然的心中驀然一鬆,挺直的身體軟軟的倒下。
喬白……謝謝你,這次的情,恐怕一輩子都還不清了吧。
“小然。”
喬白從車子裡跑了下來,將人抱在懷裡,心疼的幾乎快要流淚了。
他細心呵護的,想要捧在手心珍惜一輩子的,卻是被一些雜碎給逼到了這種地步。
生氣嗎?
憤怒嗎?
憎恨嗎?
在那一瞬間好像都沒有,此時此刻,殘留在喬白心中的就只有那一抹柔情,那一抹心疼。
“老大。”
賀琅快步從後座走了出來。
“教給你了,別弄疼了她。”
喬白的手指從席昭然的臉上劃過,輕輕的在她的脣上印下了一吻,“我馬上回來,小然,對不起。”
賀琅從他手中將人接了過來,“老大,別太沖動。”
“恩。”
喬白垂眸應了一聲,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別搞出人命就好了。
賀琅的眸子裡劃過了一抹擔憂,但旋即就隱了下去,他相信,喬白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