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聞言,心裡有些舒服,替老闆着想的員工,都是好員工。
他道:“萬機,你放心吧,三爺我雖然品性高潔,猶如皎皎明月。但是,我也不是傻子。沒有好處的事,誰會去幹?水泥你沒用過,且不去說,但是那隧道窯燒磚你是見識了的,說說看,比起老式磚窯如何?”
李萬機點點頭,道:“自然是快的多,而且窯量也大的多。可是……難道我們以後要賣磚?”
賈環哈哈笑道:“賣磚能掙幾個錢,等着吧,瞧好三爺的手段,咱們會掙大錢發大財的!”
李萬機也笑了,道:“我相信三爺……三爺,莊子到了,咦?”
賈環奇怪,李萬機這麼沉穩的人,居然也有“咦”的時候,他把頭探出車窗外,順着李萬機的目光看去,臉色頓時苦了起來。
莊子門口處,趙姨娘被幾個丫頭和婆子圍繞在中間,正一臉悽慌的朝莊子外的大路放心眺望。
在一旁不遠處,還有焦大正在那裡套着車,而剛就任賈三爺外管家一職的王貴則垂頭喪氣的佝僂着腰背,站在那裡,看樣子他可能被罵慘了。
小吉祥眼尖,遠遠的就看見了賈環探出的腦袋,尖叫了一聲,然後就拉着趙姨娘的胳膊,拼命的向賈環方向指着。
賈環看着直頭疼,暗呼這下慘了,不被罵死纔怪。
果然,他剛一下車,就見趙姨娘飛撲過來,一把把他抓住,他正要關閉五識,等待狂風暴雨的降臨,誰料,趙姨娘卻沒罵他,只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幾番後,又一把把他摟進懷裡,反反覆覆的哭喊着“我的兒啊”……賈環正要開口解釋他沒事,可還沒來得及張口,就又被趙姨娘來開距離,繼續上下檢查起來。
忽地,趙姨娘不知怎地看到賈環鞋面上沾了幾滴血,然後她整個人都晃了晃,看樣子就快要昏過去了。
本來被折磨的已經快失去耐心的賈環,見狀後,心裡忽然覺得很溫暖,若非趙姨娘將他當作命根子,又怎會如此大驚小怪……
攙扶住趙姨娘的胳膊,賈環溫聲道:“娘,你放心,兒子好着呢,不用擔心。”
這句話可能是賈環今天最後悔說出的一句話,因爲他沒說還好,說完之後,趙姨娘陡然回過神來,緊接着就是狂風驟雨般的責罵……
類似於“蛆心的孽障”和“沒造化的種子”這種程度的用詞已經是很溫和的了,至於“黑了心的殺才”以及“前幾天殺的豬都比你有腦子”之類的用語,只能算是中等程度的評價。
更慘烈的,已經近乎於王貴教訓王成的那句“驢日的”了……
……
“娘,你怎麼知道我拿刀出去了?王貴那老小子給你告的密?”
終於等到趙姨娘發泄完心中的恐慌和不安後,賈環才問出口,準備回頭找個人也來這麼一通發泄。
沒想到趙姨娘卻啐了他一口,道:“扯你孃的臊,王貴一個外宅的管家,能進內宅嗎?”
賈環好奇:“那誰告訴你的?我走時知道的人不多啊。”
趙姨娘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道:“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小鵲那丫頭見你拿了把刀出去後不放心,在後面多看了幾眼,老孃連你去哪兒了都不知道……對了,你這個孽障,到現在還沒跟我說,你拿着刀出門幹什麼去了!快說!”
賈環聞言,頓時朝趙姨娘身後站着的小鵲瞪去,不過沒等他耍威風,腦門子上就被趙姨娘一巴掌蓋下,疼雖然不疼,可難受,賈環幽怨的看着趙姨娘,發現另一旁的小吉祥還在那裡偷樂……
“你瞪什麼瞪?小鵲這丫頭做錯了嗎?少給老孃做怪動作,快說,帶着刀幹嗎去了?”
趙姨娘杏眼怒視,語氣也非常不好的說道。
賈環扭了扭脖子,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沒幹什麼,就是到城裡逛了逛。”
趙姨娘差點氣死:“去逛街?去逛街你帶刀幹嗎?還帶着那幾個殺才。”
賈環嘿嘿一笑,得意道:“我這不是想起榮寧二公當年還沒從龍之前,幹過了一些偉大的事嗎?我覺得這方面我要向先祖們學習,所以也去做了件偉大的事。”
趙姨娘聞言,有點摸不着頭腦,蹙起秀眉苦思,榮寧二公沒從龍之前……
忽然,趙姨娘陡然驚醒,榮寧二公沒洗白之前,是他娘打劫的土匪啊!
趙姨娘驚疑的看着賈環,道:“你盡會胡吹,就你?”
賈環聞言頓時不樂意了,把那隻沾了點血點的鞋往前一伸,語氣豪邁道:“娘你不信?瞧瞧這,瞧見沒,瞧見沒?像孩兒我這樣絕世高手,寶刀一旦出鞘,那不見血絕對是不可能收回的。唉,就憑今天這一刀,相信用不了多久,江湖上就會盛傳,最近出了一個威蓋蒼生的霸王輪迴刀!”
一副高處不勝寒的模樣。
只是,先去趙姨娘還被他唬的臉色蒼白,擔憂不已,可隨着他開始自吹後,趙姨娘的臉色卻愈發紅潤……
“啪!”
“瞎扯你孃的什麼臊?什麼亂七八糟的鬼玩意,老實說,到底幹嗎去了?”
趙姨娘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會相信剛纔那番鬼話。
一旁,不說小吉祥,就連近來一直過的很憂鬱的小鵲,此刻都忍不住狂抖着肩膀,死命的咬着嘴脣,唯恐噴笑出來……
賈環鬱悶的摸了摸腦門,道:“真打劫去了,你愛信不信。”
趙姨娘見他這般說,反倒有些信了,先是很擔憂的看了賈環一眼,可發現他已經好端端的坐這裡了,想來沒什麼事,眼珠子轉了轉,身子向賈環方向靠了靠,還壓低嗓音,神秘兮兮的問道:“兒子,你這買賣怎麼樣?劫了多少銀子?”
賈環:“……”
小鵲:“……”
倒是小吉祥雙眼放光的看着賈環,期待他說出一個天文數字出來。
至於會不會有官府人上門捉拿……
開什麼玩笑,再怎麼說,賈三爺也是堂堂榮國公的親孫子,誰敢來捉他?
賈環嘴角抽了抽,道:“娘,收成倒是還不錯,不過你就別惦記了。兒子如今窮的都快要找個鴨店去當小鴨子了,如今就攢了這麼點家當,絕對不能給你。”
趙姨娘聞言訕訕的哼了聲,罵道:“什麼狗屁亂七八糟的,還鴨子?鴨子能值幾個大錢?誰稀罕你那幾兩銀子,那你總得說說,你劫了誰的道吧?”
賈環笑眯眯的道:“我劫的是錢啓的道。”
“噗!”
趙姨娘一口茶水沒嚥下去,噴了出來,然後拼命的咳嗽起來。
賈環也沒上前幫忙,只笑眯眯的喝着茶,看着小鵲和小吉祥兩個在那裡忙活。
半盞茶的功夫過後,趙姨娘一臉無法理解的看着賈環,道:“你去打劫你大舅舅?”
“大舅舅?”
賈環冷笑了聲,道:“娘,你可知道,那日鳳丫頭和鴛鴦去抄家,她們根本沒有找到那個汗巾,汗巾是我自己拿出來的,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趙姨娘更不解了,高聲叫道:“我就知道,我還納悶呢,藏在那麼隱秘的地方,她們兩個賤人是怎麼翻出來的,原來是你?環兒,你瘋了?”
賈環哼了聲,道:“我瘋了?鳳丫頭說,要是我不把那個汗巾拿出來,她就去找老太太,把你這些年一直從太太房裡偷東西的事抖露出來,一筆一筆的她都記着呢。娘,你說說看,我倒是交出來還是不交出來?”
趙姨娘聞言頓時傻眼兒了,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被揭穿後,她的下場是什麼。
一個手腳不乾淨的妾,一個有辱門風的妾,除了被打一頓板子然後趕出家門外,還能有什麼路可以走?
趙姨娘嘆了口氣,理了理頭髮,看向賈環,道:“剛說什麼來着,晚上吃什麼飯?”
賈環:“……”
小鵲:“……”
小吉祥,一臉崇拜的神色看着趙姨娘,高手啊!
……
“娘,錢啓這兩天應該會過來。”
看着趙姨娘那副剛纔什麼都沒發生的表情,賈環笑了笑道。
他要提前給趙姨娘打好預防針,以免壞事。
趙姨娘聞言,這次是真的嘆息了聲,頗爲感慨的道:“他現在來也沒用了,娘現在已經沒了進貨的渠道了……”
賈環撓了撓頭,不理這一茬,繼續道:“娘,我想說的是,錢啓來了後,就算你不擺譜,也別把我的譜給拆了。他這種人,見利忘義,你不壓着他,他就一門心思的想翻浪,想撈好處。”
趙姨娘聞言,終於不感慨了,她面色有些凝重,有些青……看着賈環的眼神很不悅,道:“環兒,他是你親舅舅,你怎麼能這麼說他?”
賈環呵呵笑道:“娘,咱們孃兒倆被髮配到這裡已經有小半個月了吧?這個時候錢啓怎麼沒想起他是我的親舅舅來看看我們?
這些年你從太太房裡不停的‘撿’東西,往他那裡送,那可都是綾羅綢緞啊,還有不少都是出自宮中的好東西,我往少裡說,怎麼着也值個五六百兩銀子吧?可這些年你扣扣索索的攢銀子,最後就攢下了不到二百兩?
我病的不省人事的時候,爲了給馬道婆銀子,你四處借錢,最後也就從我那三姐姐手裡還有趙國基手裡撈出一些碎銀子,這個時候他怎麼就不是我親舅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