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六年,立春。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西北鄴國有大事發聲,鄴王趙巖在正陽五年的最後一天,宣佈退位,正式將王位交給長公子趙寬,自己則是到了深宮當中養老。
登基大典之上,趙寬祭拜祖廟,昭告天地,宣佈自己這個新鄴王的宏圖壯志。
在接下來的半月當中,作爲新鄴王的心腹大臣的楚羽嘉幾乎都看不見清醒狀態下的兒女,哪怕是尚在月子當中的妻子,在他回來之時都已經被困得沾上枕頭就能睡着的地步。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叫他到了這個地步了呢。
之前跟在趙寬身邊的一些門客嫡系,都已經得到了封賞,唯有楚羽嘉還停留在原地不動。
這也不由引得許多人奇怪,難道楚羽嘉失寵了?
可事情顯然並不是這樣,只是楚羽嘉在私下裡找過趙寬了,本來趙寬打算將大將軍的帽子直接丟給楚羽嘉,卻被楚羽嘉給拒絕了。
畢竟大將軍在很大程度上是要鎮守都城的,對於楚羽嘉這樣的人來說,無外乎是禁錮住了他的手腳。
而且他還特意上了摺子,提出了一個誰都沒想到的想法。
那便是取消大將軍頭銜,或者這大將軍頭銜,乾脆就由鄴王直接擔任。
這樣一來,不會出現吳當國之前聚衆造反的事情不說,還會鞏固君主在軍中的權利。
在思來想去之後,趙寬還是點頭答應,自己這個鄴王暫代大將軍的位置。
但該給的賞賜肯定要給,最後楚羽嘉乾脆一句話:“你如果實在過意不去,非得要賞我,那就賞我的妻兒閨女,反正我對這個是無慾無求了,實在不行你就給我個恩典,讓我帶着老婆孩子赴任西北,以免夫妻相思之苦。”
於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宮離陌被封爲一品夫人,楚瑤兒這個縣主也被正式封了封地,就連弛兒這個還沒滿月的小傢伙也被強行冠了一個男爵的爵位。
而且趙寬特批,楚羽嘉回去赴任的時候,可以帶着老婆孩子一起去。
戍邊武將多半都只能帶着小妾前去,老婆孩子都是要留在都城之內的,說是爲了安全,實際上就是爲了做人質而已。
但趙寬跟在楚千文身邊那麼多年,又到了鄴國各地遊歷三年,不說看透了世間人情世故,也對人性二字有了自己的瞭解。
先不說楚羽嘉根本不會反他的事情,就算是一個人真的要造反,那他還會管老婆孩子麼?
留下人質這種事情,無外乎就是君主自己安慰自己呢,人家如果真要造反,那肯定也是一切不顧了。
這回趙寬也不糾結什麼了,繼續在王庭上開展自己的宏圖壯志。
楚羽嘉倒也終於能落得清閒,在家裡安靜養傷,每日哄娃哄老婆,倒也不亦說乎。
“爹爹,我們真的可以和你一起去赴任了嗎?”
坐在房頂上看星星的父女倆,楚瑤兒依偎在楚羽嘉的懷中,一臉天真的問。
楚瑤兒已經長大不少了,不再是那個小黑妞了,趨於圓潤,整整一個小白胖妞,氣質上也終於有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模樣,不再是當初那與楚羽嘉能瘋玩一天的小丫頭了。
從自己流放結束後,楚羽嘉與閨女就是聚少離多,每一次見到閨女都覺得變化頗大,尤其是這一次見面,感覺閨女的身高都長高了不少。
不過以後倒也好了,至少是在水雲郡當地,只要自己不是領兵出征,那就一直有機會在小丫頭的身邊陪着。
或許對於天下所有父母來說都是一樣,能陪伴自己的心肝寶貝一起長大,就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尤其是對於楚羽嘉來說更是如此。
楚羽嘉不喜歡名利,不喜歡爭強好勝,他喜歡的就是那平淡無奇的生活,就是能看着自己的閨女長大,看着自己的妻子對自己笑,僅此而已。
楚羽嘉擡手揉了揉閨女的小腦袋,笑着說道:“當然了,這回可是你爹辛辛苦苦求來的,不過小丫頭,去了西北可沒有在都城這種好日子了,那邊太陽毒,還沒有都城這麼多好吃好喝的小吃,你真的願意跟爹爹去?”
“當然願意。”
楚瑤兒一把抱住了爹爹的腰身,臉都貼在爹爹的胸口上,聲音低低的說道:“只要能跟爹爹在一起,就算是永遠吃不到糖葫蘆,瑤兒也心甘情願……”
或許在這小丫頭的概念當中,糖葫蘆就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了,甚至可以和她爹媲美了。
楚羽嘉忍不住搖頭笑了,瑤兒的懂事也一直都是讓她心傷的地方,在流放的路上,小丫頭不吵不鬧,不吵着見孃親,也不吵着要好吃的,整天就依偎在他的身邊,倒也沒讓他費什麼心。
可作爲一個父親,其中到底虧欠了她多少,只有楚羽嘉自己最清楚。
楚羽嘉輕輕地捏了捏瑤兒的小臉,心裡面也是下了決定,日後不論怎樣,也一定要給自己閨女最好的。
誰要是敢欺負自己閨女,哪怕是天王老子,也得吃他一劍。
將已經睡着了的楚瑤兒放在她自己的小牀上,在牀邊坐了好一會才從瑤兒的房間走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內。
因爲他娘不爭氣,弛兒一直都是被乳母照看着,尤其是晚上的時候,以弛兒那吞天噬地的飯量,一個乳母根本就不夠,所以都得三個乳母在一旁候着才行。
楚羽嘉在火爐邊搓了搓手,將身上的寒氣驅散,這才進入內室當中。
此時宮離陌正半躺在牀上倚着靠椅無聊翻閱詩集,作爲一個還在月子裡面的女人,月子就是她一生當中最無聊也是最清閒的時光。
楚羽嘉走過牀邊順手將宮離陌捏着的書籍拿走丟在桌子上,道:“都這麼晚了,就別看書了,實在想看,就把燈點的亮些,要不然用不了幾年眼睛就得壞掉了。”
宮離陌白了楚羽嘉一眼,道:“壞掉就壞掉,有什麼所謂?”
“看不見孫子外孫了也無所謂?”
楚羽嘉輕輕一笑,坐在腳凳上仰頭看着宮離陌,也不說話。
宮離陌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撇了撇嘴,轉移話題問道:“你真願意帶着全家一起去西北?”
楚羽嘉挑了挑眉:“爲什麼不願意?”
宮離陌明顯別有所指的說道:“不會耽誤你和那些牧民小姑娘談情說愛?”
一聽這話,楚羽嘉當時就有點毛了,直接站起身來,道:“是不是誰又在你面前說什麼了?”
見楚羽嘉的模樣,宮離陌挑起嘴角,問道:“你緊張什麼?”
“我哪裡緊張了?”
楚羽嘉明顯有些心虛,坐回腳凳只得將所有事情主動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