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戰士來說,失敗與逃跑同樣的都是恥辱。
郭獄不是戰士,只是一個拿錢幹活的僱傭兵,從來都不覺得,維護自身安全有什麼問題。
就是因爲有這樣的思路,所以,戰鬥之前,退路的選擇就是理所當然。
將這種戰術理念貫徹到了郭獄跟他帶領的隊伍,纔有了現在這樣的快速反應能力。用郭獄的說法,戰鬥的機會有的是,保存自己,就是爲了更好的消滅敵人。
盧金鎖是正規軍出身,陣地戰,攻堅戰是強項,再有了郭獄灌輸的許多戰鬥理念,現在誰也不知道,他成長到了什麼程度。
軍人的紀律,在盧金鎖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哪怕是有再大的困難,也將命令執行到底。
三十人的隊伍,如今只剩了二十七個,三個人在跟俄國人的戰鬥裡犧牲,屍體,就擺在了後院的房間。
“虎爺,我想帶着兄弟一起離開。”盧金鎖見到張虎臣對後邊擡出來的屍體滿是疑問,懇求着說道:他們都是好樣的,爲了給兄弟們打開通道,身上都給打成了篩子。如果不是有他們的亡命突擊,恐怕兄弟們還要更多地折損。
“虎爺,他們是爲了救我們兄弟,纔給人亂槍打死,我欠他們的!”龐大龍在陰影裡面站出來,從進入到這個團隊開始,就不斷的有新東西,讓龐大龍眼前發亮,這幾天在一起。雖然時間不長,但是。一個鍋裡攪勺子,自然有感情。
大家都是綹子出身,有共同話題,很快就能融合在一起。
在俄國人的圍牆外邊,槍聲響起,龐大龍就按照計劃,帶着幾個心腹的兄弟,孟打猛衝。在戰場上十分惹眼。
遭人注意了之後,就將這幾個拿着連發幾槍的敵人,當成了目標,所以,計劃了幾次圍殺,都沒有成功。隨着戰鬥時間的疲憊跟子彈的供應,出現了問題。於是,龐大龍跟這幾個兄弟,給圍在了小院子裡。
硝煙與轟炸,對龐大龍來說,都是家常便飯,七道嶺上出來的漢子。經歷的事情要嚴酷得多。
沒想到的是,外圍盧金鎖的人馬,見到龐大龍幾個人被圍,主動的撲上去,打開了缺口。就是這樣的硬打硬衝,纔有了傷亡。
按照計劃。梯次阻擊,蛇形隊列,依託建築物對敵人進行騷擾,甩不掉,趕不走,目的就是要吸引外圍俄國人的注意力,爲內部的突擊打開缺口。
這可不是一次兩次,而是長達兩個小時的持久戰鬥,就連沈全的人手,都衝了上去。
作爲支援和運輸部隊的沈全,見到前邊壓力太大,就帶了人手頂了上去,他們雖然沒有波波莎,但是,巷戰距離不過十五到二十米,手槍跟衝鋒槍的射程並沒有任何差別。
裝備黑星,也就是託卡列夫手槍的隊員,別看當初是給盧金鎖給剔除下去的,但是,並不是因爲他們的戰鬥技能有問題,而是因爲人品和性格。
盧金鎖要的是服從和堅決,前邊是岩石,該撞也要撞。
沈全手下這些人,都是老油條,好吃懶做,查探消息是好手,攻堅破敵就各種不給力。
俄國人給幾個方向攻擊,一時間給打亂了手腳,追出來的人手本來就不多,加上好久都沒有見過戰陣,在開始的突擊給龐大龍強硬的打掉之後,士氣本來也就不多。
長時間的戰鬥,最是考驗戰鬥意志。
一般是火焰沖天,一邊是滑如泥鰍;一邊是火力兇猛,一邊是忐忑不安。
沈全衝上來,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張虎臣命令撤離的時候,盧金鎖帶人打了個反擊,見屍體給搶了回來。
事情就是這樣,本來想着要入土爲安的,不過,命令下達之後,就一直停放在這裡!盧金鎖將過程說了一遍,也是彙報戰鬥情況。
“嗯,知道了!”張虎臣在私人空間裡面,選了三把白板刺刀,放在了裹着草蓆的屍體上,右手敲在了胸口,表示敬意。
在新營地,找個好地方,將人埋了,刺刀就跟他們一起,作爲功勳的證明!郭獄明白張虎臣的意思,轉頭跟盧金鎖詳細的囑咐着。
“是!”盧金鎖控制者自己想要敬禮的激動,眼淚奔流。
戰士,要求的其實不多,生命凋零之後,能換來榮譽,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尊敬。
張虎臣在衆多人面前做出這個態度,就是對他們的肯定。當初在秘密監獄門口,張虎臣也曾經幹過,就是因爲這個事情,才讓這些漢子,願意給張虎臣賣命!
一溜爬犁扯出來差不多有十架,大多是裝備的個人物品,彈藥倒是沒有多少。
郭獄教導的戰術就是如此,巷戰裡面,寧可用手榴彈將一堵牆給炸倒,也不想讓戰士們犧牲性命。
如此一來,手榴彈的消耗根本就控制不住。
另外,波波莎的火力強悍,但是,這是以彈藥的噴射爲基礎的,哪怕是控制成散發點射,也一樣堅持不了多久。
威力強悍的衝鋒槍,配備的是彈鼓,七十多發子彈的圓盤,其實只能堅持一分鐘的戰鬥,這也是後來要求沈全冒着危險輸送彈藥的原因。
前邊開路的是郭獄,不過,帶領的只是其中的一隊。
按照撤退計劃,全部隊員分成四個小組,分別走不同的巷道,到達野外的溝岔,從哪裡套牲口離開。不是盧金鎖不想讓牲口直接套在爬犁上,而是因爲在這樣的小巷裡面養牲口,味道大不說,消耗的飼料也是大問題,到時候,只靠運輸飼料的痕跡。就能找到藏身的位置了。
這麼白癡的錯誤,盧金鎖當然不能犯。所以,就同意了老鐘的做法,按照上一次的安排,在馬溝河裡面駐紮。
張虎臣在後邊跟盧金鎖說話:“子彈暫時沒有多少,不過,有手榴彈,爬犁上邊拉着的補給,分給你們一般。每人兩個,先頂過這一段,路上也不會有什麼人去找你們的麻煩,到了營地,就能獲得補充。”張虎臣看過,安東林場的倉庫裡面,剩餘的東西。足夠盧金鎖他們使用了。
“虎爺,這邊形勢還一場複雜,我們留下,就算是不能幫手戰鬥,總能跑腿的!”盧金鎖扭捏了老半天,終於將這話說了出來。
“別想這些沒用的。把兄弟們都帶出去,就是最大的功勞!”張虎臣擺擺手,不讓盧金鎖繼續說。
接下來的場面,張虎臣已經不能再執行以前計劃,讓盧金鎖衝在臺前當靶子。因爲,接下來要面臨的這些勢力中。絕對不是這幾十個人能扛得住的,不能讓他們白白浪費到這裡。
還不如讓他們去經營一個基地,到時候,自己也有條後路。
巷子的幽暗與深沉,對郭獄來說,根本就沒有半點影響,很快就來到了出口。
不得不說,盧金鎖設計的撤退路線,雖然看起來十分狹窄,但是,分成四個巷道前進的隊列,幾乎是同時出現在了河溝坡道。
依然是郭獄打頭,拖拉着爬犁的隊員,控制者速度,帶着人手到了老鍾所在的營地。
放哨的是蒙四,見到了火把的樣式,就知道來的是自己人。
這依然是一個故意的設置,火把紮成了長短不一的橫槓,如果有事情發生,或者是被人脅迫,火把就會保持普通狀態,如果是自己人過來,火把就會紮成古怪的樣子,就彷彿一個X形狀。
郭獄見到了蒙四,立刻就拉着他走到了一邊說到:“上次讓你保管的東西,還在身邊麼?”
“當然在,俺睡覺都不敢放下!”蒙四藉着火光,見到郭獄的面色顏色,也不禁吞了口唾沫:“郭爺,真的,現在就可以給您看看。”
“嗯,等一下你跟我走!”這個從劇情人物身上搜檢出來的東西,就是這一點不好,不能給挑戰者拿在手裡,就彷彿是一件幻影,將手放上去,也是空無一物。
“明白!”蒙四乾笑了一下,委屈的說道:“郭爺,您可別嚇我,突然這麼嚴肅,魂都飛了。”
“少扯淡,牲口還剩下多少?”看着盧金鎖帶人走進了營地,有人從隱蔽的地點迎上來,就不去關心隊列了。
“上次佟家小姐帶了十幾個騾子還有相同數量的馬匹,咱們這邊只留下了六頭毛驢,加上原本的牲口,有三十多個。”蒙四見到了張虎臣走了過來,趕緊將話說完,然後諂媚的將帽子摘了下來,鞠躬行禮。
“哦,是蒙四,今天是你的哨位?”張虎臣也認識這個傢伙。當初在松花江上,跟小東陽的變異士兵戰鬥的時候,蒙四就跟着了。
從沈全那邊指使過來,給老鍾使喚的,原本的油滑脾性也沒去除多少。
“回虎爺的話,我是明哨,暗哨沒有命令是不能出現的!”蒙四點頭哈腰的說。見到過小東洋的士兵,如砍瓜切菜一般的戰鬥,蒙四就徹底服氣。
“嗯,回去休息吧,我來了幫你看着周圍,暖暖身體,別凍壞了。”張虎臣有半球防身,根本就不怕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偷襲。
“嘿嘿,謝謝虎爺體諒,不過,還有半柱香的時間,咱就下哨了,鍾爺第一次立規矩,咱不能掃了他的面子。”蒙四明白,這個時候,絕對要好好表現。
前段時間,滿洲皇帝視察江上軍的時候,濱城行政院的那些官員,都恨不能將所有的大街上,都站滿歡迎的人。
蒙四聽人說過,這是必須要表現出來的熱烈和崇敬。
在誰底下當差,就得給誰做臉,蒙四沒有好槍法,再沒有一副義氣的面孔,怎麼能活到現在!
“少給我來這套,再虛頭八腦的,就讓去跟刑爺的骷髏架子作伴!”張虎臣沒好氣的說道。
“別啊,虎爺。不敢了,不敢了。這就滾蛋!”蒙四抱頭鼠竄,上次在梨樹溝,在刑太章的監督下,他們這些才投降的漢子,可是擔驚受怕了好久。
可以這樣說,沒有刑太章的玉骷髏和盛隆的四眼壯漢,這些綹子裡面的漢子,就不會如此安分的接受訓練。
不可知的恐懼。與眼前的怪物,都會讓人內分泌失調,情緒緊張。
爲了緩解這樣的狀態,維持一個注意力集中的動作,就是非常好的解脫方式,所以,纔有了訓練幾天就初步成了樣子的神奇變化。
盧金鎖跟老鍾朝這邊走了過來。郭獄在私密頻道里面說:虎爺,這一次,你要怎麼忽悠老鍾呢!
翻了一下白眼,張虎臣揹着手,走向了營地。
“虎爺,怎麼如此匆忙。發生了什麼事情麼?”老鐘沒有表現出來多少怨氣,上一次張虎臣給了他面子,幫他擺平了幾個刺頭,不能總來這一套,否則。就要讓和諧的關係,變成怪異的味道了。
“嗯。幹掉了一個老毛子的窩點,發現了不少好東西,如果沒有什麼意外,那處地方,就會成爲你們將來的據點!”張虎臣見到老鐘錶情平靜,就沒有將準備好的話頭拿出來。
“這是準備開窯立寨了!”老鍾唑了一下牙花子,搓着手說。上一次張虎臣曾經說過,以後要是有機會建立山頭,四樑八柱裡面肯定有他的位置。
成了頭目,就不用再第一線上拼命了,身邊有了崽子使喚,安全了許多,也許,能將自己的家人,都接到身邊,安頓一下了。
“看你高興的,事情沒有那麼順利,雖然那邊給咱們絞殺了乾淨,但是,剩下也許會有俄國人的後續力量去弄剩餘的物資,此去也許還要有硬仗,你們的速度越快,就越有可能佔得先機。”郭獄潑着冷水說到。
“那還等什麼,抓緊時間吧!”老鍾轉身就走,一邊嚷嚷着:“快點套繩釦,二柱,趕緊給牲口上精料,別捨不得了,所有家底子都用上!”老鍾一跳三尺高,就彷彿在身體下邊安樂發條一樣。
“希望,這就是希望的力量!”張虎臣抱着肩膀說道。
“虎爺,我們最快要三五天才能派人傳消息回來,那邊我們能佔就佔,不能佔就一把火燒它個乾淨!”盧金鎖已經看過了線路圖,直到在那麼偏僻的地方,有秘密的倉庫,肯定不是什麼好路數,有機會就拉些物資,沒有機會最好就是一把火燒個乾淨,斷了念想。
“這就對了,沒有彎彎肚子,就別吃鐮刀頭子!”郭獄讚賞的說道。
“去安排人手吧,常距離的行軍,也就是老鍾還有些經驗,多聽他的,打仗他不如你,野外生存,你比不上他!”張虎臣囑咐着說道。
“明白,虎爺放心,老鍾是咱們從一開始就在的老兄弟,肯定不會讓他覺得難受就是了。”盧金鎖明白虎爺的意思。
“等一下咱們去找白永德,這個傢伙好像是從醫院裡面出來了,原本見到他的房間裡面,已經換人了。”張虎臣納悶的說道。
“上一次馮遠橋他們呆的小院子呢?哪裡應該是他們的據點吧!”郭獄搓着下巴說道。
“嗯,不錯,我讓半球去看看,松樹的速度太慢了。”張虎臣對肩膀上躥過來的松樹,餵食着新鮮的塊莖。
“這一次,還要派這些小東西,去跟着盧金鎖他們麼?”郭獄十分羨慕,自己要是這樣的東西就好了。
雖然感知比較強悍,但是,使用起來也是浪費原能的,哪像這個小東西,完全跟人心靈相通,速度還快,根本就不用爲其生存能力擔心。
“不用了,既然已經放手,就隨他們的能耐了,能不能闖出來,也看盧金鎖的能耐。”張虎臣不想幹擾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不希望給盧金鎖他們提升難度。
松鼠別看體積小,但是,在濱江鐵橋附近,曾經幹倒了超過六十個小東洋的士兵,哪怕是多隻合作,也能看出來單個的實力。
郭獄默默的看着不遠處妖異形狀的火把,搖擺着怪異的形象,不禁爲盧金鎖的古怪想法而撓頭,自己教出來了什麼樣的怪物啊!
隊列並不整齊,因爲擔心路上有可能遇到風雪,就連窩棚都給拆掉,裝上了爬犁。
過了松花江,在矮坡上邊就能找到我們留下的痕跡,風雪才停不久,痕跡應該不會給掩蓋,只要你們速度飛快,就能順利到達!張虎臣不厭其煩的跟老鍾交代這。
最捨不得這些漢子的,就是張虎臣,這是多久以來,一直都在一起戰鬥的夥伴,沒有因爲缺少交流而陌生,反而因爲距離而充滿了擔心。
從平房鎮裡面出來之後,大家就在一起掙扎求存,經歷過的艱苦,只有自己人才知道。
冬夜的松花江,靜靜的沒有絲毫風聲,冰面上的隊列,只是將一層浮雪,踩成了蜿蜒的足跡。
牲口噴塗的白氣,在火把的照耀下,並不怎麼顯眼,雖然空氣彷彿凝固,但是,推進的速度,卻彷彿是火燒屁股。
“讓老鍾控制速度,牲口這樣下去,肺子都要炸掉!”張虎臣知道,老鍾是見不得自家的東西,給別人搶走,聽到張虎臣說了有糧食,武器,還有不少煙土,當然要掙命的向前衝,對他來說,這都是自己的。
牲口在寒冷的天氣裡,絕對不能放開腳步,否則,在長時間的奔馳之後,冰冷的空氣,將會對肺泡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老鍾是老把式,這個錯誤要是犯了,以後會讓申二柱埋汰死!
郭獄追上了打頭的老鍾,讓他將爬犁的速度降下來,免得將牲口給累死。
“丟人了,嘿嘿,就是見不得好東西!”老鍾知道自己是什麼毛病,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