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哪兒都不去,就坐在門外守着大寶,一方面是害怕牛犇和小青欺負他,而是害怕他逃跑,因爲他身子很虛弱,要是亂跑出去出了事,那他昨晚上就白忙活了,萬一再遇上碰瓷兒的,那這輩子就沒玩的了。
本着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的原則,老牛算是豁出去了。
“好說,”老牛朝地上很隨意的吐了口口水,“免貴姓牛,牛郎的牛,也是黃牛的牛。”
Biu……
“額……”
還有人這樣介紹自己的,聽着像是自黑,但大寶對黃牛過敏。
知道大寶在後面做聲,老牛趕緊把菸袋嘴收起來,那菸袋嘴還是小青贈送給他的,他聽小青說很珍貴,畢竟老牛自己不會鑑賞,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這裡的夜景,還挺美的哈。”大寶有很多問題想問,但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隨便跟他聊聊。
老牛也知道他很不自在,也跟他拉起家常來,很隨意地問:“我都自我介紹了,還沒說你呢。”
“額,我,我啊,我姓袁,叫袁大寶,還是個學生,在校大學生。”大寶故意不看老牛眼神,就是害怕他有異樣的眼光,要是不去看他,就不會知道有什麼異樣。
“大學生?”老牛還是一陣遲疑,“那在後山環山路上,怎麼會有人開車把你撞翻滾下山?你欠了人家錢不肯還還是?”
大寶有些不好意思怎麼解釋環山公路上那事,總不能直接坦白說,於是腦袋一轉撒謊說:“哦,那是我同學,我們學車考駕照呢,他也是一個不小……心。”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老牛那眼神,似乎在說:不吹牛你會死啊。
同時,他也反應過來,他是怎麼知道自己被撞翻滾下來的?
沒等老牛拆穿自己,大寶搶先說道:“哎不對啊,後山那事你怎麼知道的?我還沒問你,你怎麼把我救回來的?還有,我們很熟嗎?”
連續好幾個問,幾乎有些把老牛問得哽氣。
不過老牛也有些舒坦,既然大寶這麼問他也就放心了,說明他腦袋還是好的,沒被摔死已經萬幸,腦子沒壞那是萬幸之中的萬幸。
“小夥子,你再瞪大眼睛好好仔細看我,是不是覺得在哪裡見過?”老牛故作神秘。
大寶果然伸着腦袋過去觀望,然後一個疑惑眼神,緊跟着搖頭表示沒見過。老牛懂他的意思之後有些失望,覺得他腦子還是壞掉了。
啪……
老牛一巴掌拍下去他腦袋,他本來就頭暈腦脹的,這個時候倒是被打清醒了。
“唉,不服老不行啊,就那麼一個陡坡都騎不上去,想我當年年輕的時候,騎單車那可是狂奔啊,倒在半路上你說丟臉不丟臉,還差點被車撞死……”
老牛試探性的提醒他,大寶聽出來其中意思,恍然大悟的樣子指着他,差點就罵了出來,“哦,原來是你啊,要不是你……”
是啊,要不是老牛倒在了中途,大寶就不會來一個急剎車,還是飄逸,更加不會出現撞車什麼的。
這麼坦白說來,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理虧,雖然把大寶從垃圾堆裡救了出來,但還是覺得對不住他,以爲大寶會怪罪他,就趕緊的再次解釋說:“那也不能全部怪我啊,要不是那輛自行車從破爛裡面撿回來的……”
“撿回來的?”大寶一臉懷疑看着他。
老牛反應過來,差點就把自己職業給暴露出來。
他知道,對於撿破爛當乞丐這件事,是社會人所不恥的,他還是大學生,肯定會嫌棄,所以堅決不能讓他知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說,你是我撿回來的。”老牛趕緊改口說。
大寶更加納悶問:“我是你撿回來的?”
這下,老牛就有自信了,如實跟他坦白說:“是啊,可不就是從垃圾堆裡撿回來的,當時你摔得半死只剩下最後一口氣,要不是我即使把你救出來,說不定你現在……”
老牛不願做更多的假設,這樣說話能給自己留更多的空間。
“算了吧年輕人,你現在不也沒事,我把你救回來算給你的補償。等明天你身體稍微恢復一些,你就從這裡出去,咱兩一筆勾銷,是不?”
大寶心頭憋着一口氣,但看他人還算好,又把自己救了回來,雖說當時是因爲他自己才失手,但好歹逃過曹達一次。再說,外面唐茹跟雯雯情況,他一無所知,已經在這裡躺了一天,儘早出去聯繫他們的好。
“牛大叔,你是個好人,姓牛的人都跟你一樣好嗎?”大寶抿嘴一笑,表示他兩之間的恩怨就此作罷,但這一問,着實讓老牛瘮的慌,半天猜不出來什麼意思。
“這個嘛,好像也是那麼回事。”老牛見他鬆口下來,趕緊轉移話題,“哎小夥子,剛聽你說還是在校大學生,今年大幾?什麼專業,聽說大學很好玩的嘛,就跟天堂一樣。”
“天堂?”大寶哭笑不得,“也不是那麼好玩啦,我專業是城市設計與規劃,畢業了也就是個賣房子的,沒什麼大不了。再說我這樣子鬼混,還不知道能不能畢業,白白浪費了我爹一番苦心。”
城市設計與規劃是個賣房子的,這是大寶跟着澤文彪學來的,至於畢業之後到底要幹嘛,他還沒想好,畢竟還是大一,時間尚早。
想起農村老家那個老爹,再看眼前牛老頭,他似乎意識到什麼,耷拉低垂腦袋趕緊昂起。
心頭想着:不對啊,他在套我,這不是我話題。
他剛纔問老牛的,說姓牛的都是好人,其實他想問的是,他家裡還有兩個人,自從下午吃了飯出去,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現在,他只覺得這裡有點亂,還不知道外面什麼情況,老頭到底什麼來頭,他到現在都還沒摸清楚。
“老頭兒,哦不,牛大叔,白天那一男一女,是您兒子女兒麼?他們做什麼工作的?吃完飯出去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會不會遇到什麼困難需要幫助?”大寶裝作故意關懷的樣子,實際上別有它意。
老牛算是聽明白他什麼意思,原來一晚上他兩都在轉圈子。
“哦,原來你想問他們啊,”老牛不怎麼在意的看着遠方,“男的叫牛犇,是我親生兒子,他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因爲嫌棄家窮,跟別的男人跑了。後來也聽說過得不怎麼好,就是好面子不捨得回來。”
故事本身和值得讓人同情,但他說得雲淡風輕樣子,在大寶看來,他很沒有誠意。
“那女的叫小青,真名叫柳青,應該也算是我女兒吧,唉……”
“怎麼說是算,是就是咯。”
老牛又很不在意地說:“她是我撿回來的,附近鄰居都知道,也不在乎給你說,她自己也知道,但不當回事。”
說到小青,大寶終於從他眼中看出些許憐憫,很認真的樣子,似乎戳破內心裡什麼東西,但又不得拾起來,大寶覺得自己犯了錯,很遺憾的看着老牛。
以爲不說話了,抱着雙手坐在小凳子上,眼睛始終看着遠處,遠處除了破爛街道拐來拐去,其他的連個鬼影都沒有。
那眼神,好像在等待小青親生父母到來,然後把她帶走。
又好像,不願意那天的到來,永遠都不要來。這不難理解,三人一起相處十多年,看着牛犇和小青長大,要真她父母來了,那麼十多年的感情,誰也不捨得。
大寶覺得有愧,不願意去打擾老牛的暢想,那種感情,他不懂。
“時間不早了,要是沒什麼擔憂的了,可以先去休息,不必要等他們回來。”老牛打破沉默。
其實老牛在等待,等待大寶說些什麼,有很多話想說,剛好今天遇到一個陌生人,陌生人明天要走,給一個要走的人了說了,以後也不會遇見,就跟沒說一樣,反正他覺得那樣挺舒坦。
大寶嚴肅的表情一下子散開,摸摸後腦勺說到:“牛叔啊,雖然我是個大學生,但吃過的飯沒有你多,喝過的水沒有你多,走過的路更加沒有你多……”
老牛真不想看他裝逼,搶着說:“好好說話行不?年輕人別拐彎抹角。”
“嘿嘿……”大寶一個傻笑,“能不能告訴我,你兒子,牛Ben的牛,哦不,Ben字怎麼寫?”並且有些害羞。
大寶實在說不來什麼安慰肉麻的話,就故意問其他的事情,畢竟他是真的不懂牛犇到底哪個Ben?
老牛瞪了他一眼,真想一耳光扇死他,但看他年紀輕輕的,就這麼死了可惜,所以只是簡單嘲笑一番:“你說你們大學生上課在幹嘛?平時在幹嘛?我給他取名牛犇,就是希望他可以牛氣沖天,給我們牛家光宗耀祖,三個牛湊成犇,你不知道的嗎?”
廢話一大堆,不就是最後幾個字纔是重點。
說到大學生活,大寶突然間有勁兒了,有種想要跟他探討到天亮的衝動,不知怎麼的,跟他沒什麼代溝,或許還沒深入交流到深層次問題,所以目前還有些興趣。
就當大寶要說什麼的時候,好像什麼由遠及近的轟鳴聲從街道傳來,靜下來聽的時候發覺好像是發動機。
越來越靠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就要提醒老牛要發生什麼的時候,一束強烈燈光照射到大寶臉上,頓時讓他睜不開眼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