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面其實並沒有外面看起來的那樣豪華張揚,所有的裝飾都是清雅,一個身穿西域服飾的盤腿而坐,微閉着眼睛正在假寐,那長睫隨着他的呼吸而有節奏的跳動,那猶如刀雕刻版的精緻五官讓人看得癡迷,他不似一般的西域人那樣粗狂但也看不出陰柔,若用一句話來形容,那麼便是溫若秋風,燦如朝陽。這個如阿波羅一樣的男子便是西域瀚海國的國主尉爵夜。
阿曼沙靜靜的打量着假寐中的男子,目光有些灼灼,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喜歡上的這個男人,但是她確定的是她真的愛上了這個不知何時變得讓人仰慕讓人崇拜的男人。儘管這六年來他不曾和任何一個女人親近過,但是她是族裡最美的女人,應該是有機會的吧,她這樣的想着。
“阿曼沙,有事?”磁性而又略帶嘶啞的聲音在阿曼沙的耳邊響了起來,她剛剛看得出神了,竟然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過來。一雙帶着淺淺的笑意的紅色琉璃般的雙眸盯着她,看得她心像小兔一般亂跳。
“沒有,沒有我沒有看國主您。”阿曼沙雙頰暮的微紅,忙低下頭,手指不安的絞着衣角。尉爵夜看着她不安的樣子,心中無奈的嘆息,“阿曼沙,不用這麼緊張,我並不是怪你。”他身邊這些人每每看見他露出這個樣子,果然是這張臉太過惹眼的緣故吧。看來要遮掩下才行,不然到了中原還指不定會找來多少人的目光呢。
阿曼沙低着頭,見他不說話了這才擡起頭,看着他眼神有些縹緲的望着窗外,她張了張嘴想問那個從出瀚海就一直想問的問題,可是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了。尉爵夜看出了她的遲疑,看向她道:“有什麼想說的?”
阿曼沙看他的眼睛,像是在說有什麼就問吧,沒什麼好害怕的。於是她穩了穩心神問道:“請問國主去中原幹什麼?”她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想要去中原,而且決定下得那樣的果斷和堅定。那日王宮裡,他站在高高的露臺,對着衆大臣和百姓說他要前去中原,金光色的餘暉之下,他那雙紅色琉璃般的眼睛閃亮的晃了所有人的眼。他們沒辦法勸服他改變決定,於是只有跟誰着他一道前往那他們從不曾踏足的國度。
尉爵夜眼神霎時變得幽深不已,他斜眼看着窗外慢慢倒退的景物,沉默良久之後才勾脣道:“去找一個人。”
“找誰?”阿曼沙聞言一頓,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國主什麼時候有認識的人在中原了?”爲什麼他們這些近衛不知道呢。
尉爵夜轉過身目光深邃的看着她,“找我尋了千年的人。”經歷了一世又一世,他和她分分離離,離離分分,這次再也不會分開了吧。
尋了千年的人?阿曼沙驚愕的看着他,雖然瀚海族族人世代信奉神的存在,而且也認爲國主便是神的化身,但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證明表明神的存在,現在國主說他尋了千年,那麼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活了千年呢,那麼他真的是神的化身?
尉爵夜沒有理會阿曼沙的驚愕驚異,他將實現再次放到了那車窗外不斷向後倒退的樹木和山川,而思緒卻飄到了那時那事,那或許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的地方。
那日他死後,魂魄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一個冰冷的地方,看着周圍來來往往的人,他們慢慢的走向了前方的斷橋,那裡站着一位白髮蒼蒼,歲月爬滿了臉的老婦,她遞給過橋的人們一碗東西,然後那些人才能能過斷橋,然後慢慢消失在對面光暈的*中。他有些吃驚但是慢慢的也猜到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傳說中的奈何橋。
看着斷斷續續過橋的人,他遲疑了良久,最後終是擡腳想要邁進人羣。可是這時耳邊卻想起了一道冷寒的男音,“你不會真的想要過那奈何橋吧。”
他驚訝的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兩個男子,一個身穿黑衣面色冷峻,一個身穿白衣正含笑看他,剛剛說話的赫然是那個黑衣的冷峻男子,他看着他們驚訝得脫口而出,“黑白無常?”
冷峻男子聞言,額頭上不由青筋冒出,一看就是氣到極致。而白衣男子聞言錯愕了一下,隨即便大笑出聲,“黑白無常?”他看向冷峻男子,“聽見了嗎黑羽,他叫我們黑無常呢。”臉上滿是戲謔的表情。
冷峻男子狠狠的瞪了一眼白衣男子,看向他道:“你真的不記得了?”眼神有些狐疑。他疑惑的看着冷峻男子,這麼問是什麼意思呢,難道這個人和自己曾經認識?他想了想,最後仍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冷峻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他,低眉垂思,心想,看來即使是半碗孟婆湯也讓他忘記了前世的記憶啊。冷峻男子擡頭看着他道:“忘記了也沒辦法,那我重新告訴你,我是黑羽,指了指旁邊的白衣男子道:“他是白玉,我們是這冥界的黑白二衛,也就是你說的黑白無常。”
他看了看兩個男子,心想,果然是這樣啊。可是他們找自己又爲了什麼呢。
黑羽看着一臉疑惑的看着自己和白玉的人,說道:“或許我該讓你知道你到底是誰?”他還來不及回味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便覺得眼前一晃,然後一幕幕便在他的眼前閃現。
一望無垠的花田,少年和少女相擁而睡,恬靜無比,讓人看了遍覺得歲月靜好的風景。轉而是少年被逼服下毒藥,掙扎着想要奔出房間卻在那房門口時,嘴角溢出鮮血,最後無望的倒下的場景。
然後少年的魂魄也像他一樣慢慢的飄到了這裡來,但是少年沒有過奈何橋,至始至終都沒有踏上過那奈何橋一步,少年在橋頭也就是他現在站着的這個位置,一直等一直等,等過了世上的無數個黑夜,但是卻仍然繼續等着。彷彿是在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一切。
黑羽和白玉每天都來這裡,每天都會看到默默等待的少年,最後兩人終是看不下去了,來到少年的身邊,開口問道:“你在等誰呢,等了這麼久,你還打算再等下去?”
少年看着他們,溫潤的一笑,“嗯,我要等到她來爲止,無論多久我都會等。”沒有了他在她的身邊,她會寂寞的,所以他要在這裡等着她,下一世也要陪在她的身邊。
黑羽和白玉聞言微愣,看着少年的雙眼裡滿是不敢置信,後來三個人漸漸的成了好朋友,少年向他們說她的一切,她的好、她的乖戾,她的寂寞,每每說的時候少年的眼睛都異常的明亮。明亮得他們覺得看見了世界上最耀眼的寶石。
黑羽和白玉爲了幫少年,偷偷地去了資料庫去看她的一世寫照,卻發現她竟然是御音家族的當家主母,而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兩個人從千年前便分分離離,聚少離多,而這一世卻是姐弟,老天似乎在故意和他們開玩笑,總是讓他們不能如願在一起。
黑羽白玉看完這一切,心似乎也跟着她和少年隱隱作痛,爲了讓他們不這樣無奈的循環下去,他們叫少年先一步到下一世,那樣少年便和她有着相守的一絲牽繫。少年爲了這一絲的機會答應了,也相信了他們。他們叫少年過奈何橋時不要喝完那孟婆湯,但是不喝又過不了奈何橋,所以只喝一般便是,只喝一半少年就不會完全忘記她。但是似乎半碗孟婆湯似乎也讓少年失去了記憶。
少年成功的投胎轉世,但是卻是轉世到了另一個和他以前不一樣的世界。轉世的少年並沒有多大改變,雖然投生到世家大族,家族世代尊貴殊榮,但是卻依舊溫和文雅和前世並沒有多大區別。少年從小便隨隱世高人外出修煉,看慣了江湖紛爭的他變得有些淡漠清冷。
成年之後便要回家,看着那大大的將軍府的燙金府匾,少年並沒有多大的興奮,一如既往的平靜。平靜的面對家人,平靜的安住下來,卻在那破敗而又神奇的荒園之中,心湖就像是被投下了一顆石頭,泛起一陣有一陣的漣漪,少年的心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偌大的荒園中,片片桃花紛飛,桃花的顏色瀰漫了少年的整個眼。少年癡癡的看着那涼亭之下撫琴的女子,像是看到了整個世界,心一下子被充斥得滿滿的。女子似乎發現了少年的存在,眼波流轉,一眼便望見了少年。兩人相視一笑,像是歷盡了千年。之後便是一切的一切,他親自經歷的一切。
他的眼角慢慢的溢出了淚水,爲了這無奈而又難耐的許久,原來他與她早就相識,原來他等待的那抹生動一直是她。
“記起來了?”黑羽看着他那劃過眼角的淚水,問道。經歷了兩世的糾葛,他終於找到了她吧。
他點了點頭,含笑的看着他們,“黑羽、白玉,謝謝你們。”他誠摯的看着他們,他是真的想要謝謝眼前這兩個人,感謝他們爲了他的盡心盡力。
白玉輕輕握拳輕輕捶打了下他的胸口,笑道:“謝什麼,我們可是朋友哦,你們人類不是說朋友之間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的嗎?”
他點了點頭,的確如此。他看着黑羽,略微思索後才問,“我要怎麼才能和她在一起呢,我不是已經死了?”
“嗯,你擅用上古秘術應咒而亡,已無法還魂與以前的肉身,但是……”他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着他。
“但是什麼呢?”見黑羽這樣看着他,他心裡有些發怔。
“但是你可以借他人的身還魂,不過到時候你找不找得到她,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白玉笑睨着他道。
他沉默良久,現在有唯一的機會,這是上天對他的恩賜,他怎麼能放棄,“我想試一下,就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找到她。”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們。
黑羽和白玉相視一笑,看來果然如他們料想的一樣啊,這個人對那個女子一如既往的執着啊。“既然你已經答應了,那麼我們也定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