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貴聞言一愣,道:“你這般一說,我倒是想起了十幾年前的時候,那時候陛下想聯合上官儀等衆,廢掉天后的位子。但是墨跡未乾,便被天后察覺,此事不了了之。近幾年,陛下風眩症愈發嚴重,難不成是怕將來母悍子弱,天后奪了大唐江山不成?”
秦英道:“我也是這般想的。你我乃是大唐肱骨之臣,不可不多思量。”
薛仁貴道:“我知道了。不管天后與靈寶閣皁宗是否有干係,靈寶閣皁宗重出江湖之時,也要儘量瞞過她。否則,主上病中,幼主懦弱,天下不穩,勢力強悍如天后者,怎會不起異心?”
秦英點頭道:“正是這般。”
薛仁貴道:“我已經明白了。別的不說,屆時你若是用得到玄甲軍,便自管說。老薛老了,便給你們年輕人背點黑鍋,也當不得什麼大事。”
秦英臉色一整,道:“秦英替秦家,替天下蒼生,替大唐社稷,謝過薛伯伯。”
薛仁貴點了點頭,道:“興廢無定數,一家興亡,我薛仁貴是不在乎的,能用我這一腔心血,護得天下,護得大唐,雖刀劍加身,亦在所不惜……”
一頓酒吃得極其痛快。酒席散去,已然是月上枝頭。秦英、童旭、令狐北三人,別過了薛仁貴,一步步的走回秦府。
童旭打了個酒嗝,隨即便轉過頭,看着秦英說道:“秦大哥,你是大唐的好臣子,是大大的英雄好漢,我童旭是敬佩不已的。”
秦英笑道:“我在朝堂謀社稷,兄弟你闖蕩江湖仗俠義,都是大大的英雄好漢。”
童旭擺了擺手,道:“不一樣,我殺便殺一人,救便救一人,不似你們,翻雲覆雨,舉手之間,天下無數生靈,都要爲之轉換命運……”
秦英愣了一愣,腳步一收站在當場,目光迷離之間,看着童旭道:“兄弟,你想說什麼?”
童旭笑道:“黎民百姓,苦啊。大家都是安善百姓,不知道你們爭什麼。只知道皇帝對百姓好,官紳對百姓好,便就知足了。至於皇帝姓李姓武,倒是無關緊要……”
他說這話,當真是大逆不道。但是秦英被他的話帶了進去,心中反覆琢磨,卻是越覺得童旭的話有味道。
是不是個好皇帝,看看對黎民百姓如何便好了。你管他是篡位奪權來的,還是順位登基來的。先帝李世民,兵變玄武門,誅兄殺弟,逼父奪人,哪裡算的好人,但是對天下百姓,關愛有加,二十三年之間,貞觀之治幾達路不拾遺。賢帝明君之稱,四海遠播……
秦英覺得自己薰陶多年的忠君事事,似乎都錯了。遠不如童旭這個胸無點墨的,對事情認識的清楚。
童旭見他呆呆的發愣,只是笑道:“別多想了,我就是隨口一說。只希望你們以後做事情,不要只看着什麼權勢交換,忠君體君,多爲百姓想想,那纔是天下的福音吶……”
秦英連連點頭,昂首長笑道:“舟可以比人君,水可以比黎民,水則載舟,水則覆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他運足了內力,一句“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在空中徘徊,繞樑三日,餘音不絕一般的久久不去。
童旭卻是一愣,忽的想起了當初自己在黃山之時,聽雲心吟誦過王勃的《滕王閣序》,他記性雖好,卻也不能聽過一遍,便能把七八百字的長文背誦,只記得後面那首七律,遂和這秦英的語調,開口頌道: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
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這首詩,原本是感嘆時光飛逝。但在他口中,卻是悄然轉換成了帝王可逝,百姓永存的意思。
二人內力極高,幾聲嗓子,半個長安城都聽得清晰可見。其後便是各自大笑幾聲,拍掌回秦府去了。
次日裡,令狐北、秦英以及姜羽清的桌案上,都多了一張字條。
姜羽清的字條乃是一句:“我把綰兒帶走了,我要收她當徒弟,不遜童旭百拜。”
秦英的字條便霸氣的多了,上面乃是龍飛鳳舞的手書:“我去朔州一趟。兩戰兩敗,太丟我的人了。等我和你痛快的打一架!帶上我師哥給我壓陣,揍趴下你丫的。童旭”看的秦英只想大笑。
令狐北的桌案上的字條最滑稽,只見其上寫道:“我走了。我很不想看到你,看到你就得生事,走到哪也不得安生。我去朔州了,你丫的不要來煩我,小心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知名不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