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能晉級任務在曾恪“揭面”露出真容和馬克擁抱之後,已經完成了。
一切似乎都到此爲止了,和馬克的相遇和接觸,按理說也應該就此終結。
但曾恪卻是在之後主動邀請馬克和他共進午餐,在用餐完畢之後,又主動提出來要送馬克回家。
都是好奇作祟。
曾恪心裡是有着很多疑惑的——爲什麼馬克會獨自一人在街上游蕩,爲什麼他在上學的年紀卻沒有走近學校,爲什麼他的眼中總有對外界深深的防備,爲什麼……他表現的那樣自卑?這一點,儘管馬克掩飾得很好,但曾恪依然感受到了。
曾恪有種感覺,他似乎在馬克身上,看到了曾經自己的影子。
自己從小沒有父親,不合羣,沒有小夥伴願意和自己一起玩耍,馬克似乎也沒有父親,因爲他總提起自己的母親,卻從沒有提過自己的父親。
童年的曾恪很孤獨,眼前的馬克,也有相似的感覺。
曾恪有些“異想天開”的想着,系統這一次發佈的技能晉級任務如此簡單,而之所以這樣輕而易舉就能完成,是不是就是在這裡等着?是不是系統就安排着自己和馬克的相遇,或者說,是和“曾經的自己”相遇?
當然,這只是無端的臆測。
但不管怎麼樣,曾恪都決定,要去馬克家裡瞧一瞧。
……
幾乎是穿過了小半個城市,在一片低矮的樓房前,馬克停止住了腳步。
周圍的環境不算太好,建築低矮,甚至可以說有些破舊,地面坑坑窪窪的,環保做得也很差,隨處可見的都是無人問津的垃圾桶,污穢物到處都是。還有散發着古怪臭味的小水溝,曾恪跨過去的時候,餘光隱約看見裡面還有兩隻死去的老鼠屍體。
“我的家就在這裡,最裡面的房子,就是我的家。”
馬克聲音很輕的說着,顯然他也知道自己居住的環境不怎麼樣,所以儘管語氣很刻意的表現出輕鬆,但曾恪還是聽出了話語裡的慌亂,對方是在擔心自己會瞧不起他,會嫌棄他,甚至是害怕自己轉頭就走。
“那麼,我們進去吧?”曾恪再度牽起了馬克的手,“我可不認識路,你牽着我,馬克,你得帶我進去。別想太多,事實上,小時候我生活的地方,比這可強不上多少。相信我,我沒必要對自己的朋友撒謊。”
這話半真半假,真的是,曾恪小時候居住的地方,於整個城市而言,確實算得上是“貧民區”,假的則是,再怎麼“貧窮”,那裡的環境也比這裡好太多了。
世界上,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哪怕再富裕再發達的國家,也有着類似“貧民區”的地方,很顯然,這片區域就是辛斯海姆的貧民區。
曾恪大部分時間都在霍芬海姆生活,對於辛斯海姆不算太瞭解,這裡,他倒是聽說過,只知道是一些黑戶或者貧困人家的聚集地,但從來沒有來過。
但曾恪表現得很平靜,也很淡然,他能感受到,馬克是一個心思很敏感的孩子,或許,他的生長環境已經很坎坷了,自己不能再表現出異樣,讓這位孩子更是心裡難過。
馬克的眼中有着異樣神色,他看了看曾恪,臉上流露出笑容:“家裡的條件不太好,我和母親相依爲命……事實上,能和母親在一起,再窮再難的生活,其實我也覺得很好了。至少我還有親人,別人怎麼看,並不重要的……”
曾恪蹲下身子,摸了摸馬克的腦袋:“是啊,能和母親在一起,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馬克,你是一個很懂事也很孝順的孩子,相信你的母親也是一位非常偉大的女士。那麼,現在帶我去見見你的母親,好嗎?”
“恩,我會向母親介紹我的新朋友,我會告訴他,曾是一個好人!”
曾恪站起身,馬克牽着他,兩個人踩着髒亂的地面,朝着棚戶深處走去。
“對了,馬克,我忘了問你,你今年多大了,應該有九歲了吧?”
“曾,我已經十一歲了,夏天過去之後,我就該十二歲了。”
“十二歲?你是認真的嗎?”
“是的,曾,相信我,我不會欺騙我的朋友。唔,唯一的朋友。”
……
兩個人一邊輕輕的交談着,一邊緩緩的向裡走去,曾恪有些驚訝,馬克的身材瘦弱,臉色略微發黃,顯然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這就讓曾恪誤以爲這個少年其實只有八九歲,但實際上,馬克已經快年滿十二歲了。
這讓曾恪的心情更爲沉重,他對馬克的家庭情況,生長環境的猜測,更是肯定了幾分。
穿過陰暗狹長的過道,一間破舊低矮的小屋出現在眼前,馬克看了看曾恪,推門走了進去,曾恪點點頭,也跟着走入其中。
門外,有經過的路人投來了怪異和戲謔的眼神,曾恪一臉的莫名其妙,還有和馬克差不多大的半大孩子衝着這邊做鬼臉,嘴裡大叫着:“怪物馬克回來了!怪物馬克回來了!”
馬克氣沖沖的轉過身,操起旁邊立着的掃帚,做勢惡狠狠的就要衝出去,幾個男孩一鬨而散,曾恪也將馬克拉住了。
見曾恪搖了搖頭,馬克想了想,將掃帚仍在地上,歉然道:“抱歉,曾,讓你看笑話了。不過……就是這樣,他們總是嘲笑我,所以我沒有朋友……”
說着,神情又輕鬆起來,說道:“唔,現在有了,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曾恪能夠看得出來,心思敏感的馬克是真的很渴望一份友情,或許,不單單只是友情,曾恪沉着聲,重重的肯定道:“是的,朋友。”
笑容再度綻放在馬克的臉上,就連腳下邁出的步子都輕鬆了不少:“來吧,曾,我的朋友,我家裡有些亂,不過你可以坐在我的牀上……我得去找個杯子,給你倒點水。”
馬克當先走進了屋子,確切的說,這既是客廳,也是臥室——一間並不大的屋子,用布簾分爲兩半,很顯然,最靠近房門的就是馬克的臥室,而被布簾隔開的另一半,就是馬克母親的臥室。
因爲沒有開燈,屋子裡顯得有些陰暗,牆上似乎有洞,有微弱的光從洞中穿透進來,儘管很微弱,但足以讓曾恪很好的打量這間並不大的屋子。
確實很亂,衣服、鞋子,小桂子、鍋碗瓢盆……幾乎所有的生活用具,都凌亂的堆放着,或許是因爲房子空間不大的原因,這讓曾恪有種置身“垃圾站”的錯覺。
“啪嗒~”
馬克拉了靠在牆壁的一根繩子,燈被打開了,屋內的黑暗終於被驅散。
“是真的很亂……”馬克略顯尷尬的說着,然後快速走到牀邊,將上面的一些雜物掃到牀尾,拍打了兩下,這才朝曾恪揮了揮手,“曾,來,這裡,你在這裡坐下。”
“好。”
坐下之後曾恪才發現,這似乎並不是牀,更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塊類似門板之類的木材,只是上面鋪了棉套,被遮掩住了,看起來纔像是一張牀。
“母親好像沒在家,她應該在科尼大叔的餐廳裡幫忙……不過這個時候,應該也快回來了。曾,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給你倒水。”
曾恪連忙道:“不用了,馬克……你知道的,剛纔我們在咖啡廳裡喝了不少東西,我的肚子都有些漲呢。”
馬克卻是不聽,還是找了個杯子,然後從那張缺了一個腿的桌子下面找出一個水壺,給曾恪倒了一杯白水。
“家裡只有白水……不過很乾淨的,沒問題。”
“好……好吧,謝謝你,馬克。”
曾恪看了看手中的杯子,雙手並沒有太燙的感覺,顯然水壺並不是很保溫,曾恪笑了笑,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馬克很開心的笑了:“我再去給你倒一杯。”
再次將水杯端了過來,馬克在曾恪的身邊坐下。
“這就是我的家了,從我記事起,我就生活在這裡……很小,很亂,還很髒……我想要改變這一切,但卻不知道應該從何做起……所以,現在我期盼着快點長大,快點賺到錢,然後帶着母親搬去更好的地方……”
馬克自顧自的說着,眼神中有着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嚮往,忽然,馬克眼睛亮了一下,像是炫耀似的指着牆邊的一對破舊,“我想去找個工作,但他們都說我太小了,不要我……不過沒關係,我依然能夠賺到一些錢,雖然不多……曾,你瞧,那是我撿到的廢紙、廢鐵……我把它們都存着,積累得多了,就能換一些歐分……”
曾恪忽然有些心酸,更有些想要流淚,不僅僅是因爲在馬克的訴說中,他感受到了馬克和他母親的生活艱辛,也不是因爲馬克的堅強和自立,更重要的是,他想到了曾經的自己,他的母親也是含辛茹苦的一手將自己拉扯大,爲了給母親減輕負擔,他也曾在街頭巷尾去撿廢紙,撿塑料瓶。
“艱難只是一時的,困難和不如意總會過去,相信我,只要堅持,心中有着信念,生活總是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充滿希望的人。”
曾恪聲音低沉的說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我可說不出這樣一番似乎很有道理的話來,我想的很簡單,只是想要快快長大,多賺錢,然後讓自己和母親過上好日子。”
馬克很是興奮的說着,曾恪的“認同”,讓他極爲的開心。
忽然,門口有了響動,再然後,一個身材不高,但很纖細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頭髮微微有些凌亂,頗有點弱不禁風的意味,顯然是長期生活艱難所致。
曾恪站了起來,馬克也出聲喊道:“母親!這是我的朋友,曾,他想來我的家裡看看,我就帶他過來了。”
曾恪連忙說道:“您好,女士,我是曾,是馬克新認識的朋友。”
女子擡起了頭,曾恪這才發現,眼前的女人雖然面色有些發黃,但面容姣好,看得出來,曾經也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年紀並不大,也就三十五歲左右,這是曾恪的猜測,但這也說不準,畢竟反推馬克的年紀,他的母親年齡應該也不會太大,或許是因爲過於操勞的原因,可能會顯老一點。
女人錯愕的看了一眼馬克,又將注意力放在了曾恪的身上,點點頭,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你好,曾先生,我是馬克的母親,你可以叫我茱莉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