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大學》,我們大聲談論理想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蔣肖斌 來源:中國青年報 ( 2021年07月06日 09 版)

紀錄電影大學》劇照

《大學》海報

理想與你皆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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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電影《大學》即將上映。

影片開始,字幕“《禮記·大學》: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別誤會,這不是一部講古籍的紀錄片,鏡頭對準的是清華園裡4個活生生的人:高三畢業生嚴韞洲、博士研究生宋雲天、留美學者蔡崢、大學教授錢易

在一次點映時,有觀衆提出了犀利的問題,既然拍的都是清華的人和事,片名爲什麼不乾脆叫“清華大學”?

導演孫虹解釋,影片中文名“大學”,英文名“The Great Learning”,“大學”意爲“大學之道”,“雖然以清華爲拍攝對象,但更想通過清華的個例,去窺探大學精神的一隅,去闡釋大學精神對個體影響”。

導演王靜說,大學有3個含義:一是空間,即大學校園,是學生奮力學習、偶爾摸魚地方,是青春發生的地方;二是時間,念大學的那些年;三是生命歷程,一個人接受高等教育、形成價值觀、學着走向社會的一段重要人生

4位《大學》的主人公,在片尾時頭銜發生了變化——他們分別成爲在讀本科生、基層選調生、青年教師榮休院士。他們都跨過了自己的一個人生轉折,這,就是《大學》。

人生轉折

《大學》的拍攝歷時3年,素材超過1000小時,最終成片時長110分鐘。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母校對三位導演的影響的產物。

孫虹說:“我相信很多人跟我有相同的感受,那就是大學是塑造和定義一個人人生觀和價值觀最重要的階段。每當我反思自己當下生活的時候,都會深刻地體會到畢業後的每一個選擇和決定,都有着來自大學時期的烙印。”

於是,孫虹開始對大學好奇,它究竟是怎樣潤物細無聲地影響當代青年人的?影片沒有選擇更爲大衆關注的“明星人物”,來自清華大學的主創團隊,希望通過記錄普通師生的日常,來尋找答案

“在開始拍攝之前,我們就有一個大致設想,希望拍攝一些正在經歷人生轉折的人。因爲每次進入新階段,人們都需要抉擇和適應的勇氣,而這背後會透露出個體的價值觀和大學給予個體的影響。”孫虹說,“大學由‘教’與‘學’、‘老師’和‘學生’共同組成,因此我們對人物的設想是一名新生、一個畢業生、一位即將入職的新老師和一位即將退休的老教授。”

有了這樣一個初步框架,導演們開始尋找。嚴韞洲是王靜發現的,也是片中第一個確定的人物。

“開拍是2018年4月底,臨近高考,學校怕對學生心理造成干擾,推薦了一些不僅成績好心理素質也好的學生,嚴韞洲就是其中之一。我們在他身邊拍,他該學學、該玩玩。”王靜透露,當時同時拍攝了十來個學生,後來證明,劇組的眼光十分精準,這些孩子最後全部考入清華。

尋找正在求職清華的青年教師的時候,蔡崢進入了孫虹的視野,哪個導演能拒絕“仰望星空”的科學家的魅力呢?“在拍攝中,我們才知道進行天文觀測是很孤獨的,但他們所堅持的這個事業,代表了人類對於宇宙和未知的探索。”

對導演柯永權而言,拍攝這樣一部電影,是回望母校、回顧過去,但更重要的是尋找自我、幫助自己選擇未來的道路,“我相信這對其他青年人也是有意義的,一同通過電影去思考大學的使命,探尋大學對社會、對青年人的意義”。

新冠肺炎疫情爲影片拍攝帶來麻煩,原計劃拍到2020年年中,因爲疫情不得不中斷。但同時,負責影片校園風物部分的柯永權捕捉到了大學的另一種情景:空蕩蕩的教室,只有老師對着直播設備上課,沒有學生,老師的認真和熱情卻絲毫不減;空蕩蕩的校園,大雪覆蓋了一切,很少有行人的腳印,但一切似乎都在等待新的生機。

大學之道

從客觀條件來看,跟拍蔡崢去夏威夷觀測,是《大學》拍攝過程中最艱難的。參與觀測的人都要靠吸氧維持工作狀態。攝製組要邊吸氧、邊扛設備,還要在非常寒冷的環境下拍攝星空延時。

夏威夷的莫納克亞山海拔4206米,世界最著名的天文學研究場所之一,那裡遍佈世界各國的天文望遠鏡,是旅美十年的蔡崢曾經“看星星”的地方。但他這些年最開心的事,是拿到了一張回國的單程機票,他現在更喜歡去青海冷湖塞什騰山,海拔4576米,2021年5月,一架口徑6.5米的光譜巡天望遠鏡,確定落戶於此。

人類離星空更近的地方,蔡崢離夢想更近。

6月27日,《大學》在青海點映。映後交流時,一個小女孩問蔡崢,“黑洞裡面有什麼”,蔡崢很老實地回答,“我也不知道”。“那一場有很多孩子來看,他們對宇宙有天然的好奇,問的很多問題,是成人觀衆不太關注的。只要永遠有孩子好奇,我想問題終將會得到答案。”王靜說。

三位導演都上過一門錢易開了20多年的全校公選課《環境保護與可持續發展》,年過八旬的她,全程站着上這門90分鐘的課程。她說,能做一點工作還是做一點好,還是要繼續上課啊……而錢易是所有人中最後一個答應拍攝的,原因是“她實在太謙虛、太低調了”。即便在最後的成片中,錢易依然說:“不要拍我,有太多比我厲害的老先生……”

正因爲她的謙遜,更堅定了想拍攝她的意願,去呈現她身上所體現的“行勝於言”的校風。最後,劇組給錢易手寫了一封信,向她解釋,通過拍攝她的工作和生活可以非常自然地呈現許多跟她年齡相仿,甚至年齡更大的老一輩教師。

也許在邀請了3回加上手寫信的“加持”下,錢易最終同意了拍攝。觀衆也得以跟隨錢易的腳步,去探望她的老師們——年逾百歲的許保玖陳志義(2021年過世)。

劇組每次去錢易家中,都發現她家裡其他房間的燈都是關着的,只有書房的燈亮着;去湖北出差,錢易的博士生怕老師熱,在開會前打開了酒店房間的空調,但等學生一走,錢易就把空調關了。王靜說:“她時刻都在身體力行地實踐着她教給學生的課:環境保護與可持續發展”。

許保玖的家中牆上,掛着一幅字畫,落款是“學生錢易”。影片的另一個鏡頭,在人文清華的一次講座上,錢易的學生集體錄製視頻感謝恩師,唱了一首《每當我走過老師窗前》,歌聲並不專業,但絕對真誠。

這大概就是大學之道,就是大學精神的傳承。

大學是理想永遠年輕的地方

《大學》的宣傳語是“理想與你皆耀眼”。孫虹說:“大學是理想永遠年輕的地方。這幾段故事,告訴我們理想是如何萌發、生長、蓬勃和堅守的,也呈現了個人的理想如何與國家和時代互動。”

嚴韞洲的理想不僅是好好學習考上清華,更是在學習過程中發現自己將來想做的事;宋雲天的理想不僅是去當村官“造福一方百姓”,更是“把自己的理想同祖國的前途命運、發展進步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蔡崢的理想不僅是推動光譜巡天望遠鏡項目在中國落地,更是發展中國人探索宇宙未知的設備和技術;錢易年輕時的理想就是當老師和做環境保護工作,她用一輩子踐行了自己的理想,通過自己和同仁的努力,讓“可持續發展”概念家喻戶曉。

魯迅先生曾說過,‘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想並不是所有觀衆都能對電影裡的幾位人物產生強烈共鳴;但是魯迅先生還說過,‘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每一個人都可能在電影中看到自己此刻所處的階段和處境。”柯永權說,“所以,這部電影與此刻的我們有關,與我們此刻的時代也有關。”

看完這部電影,也許你會更加珍惜自己的大學時光,這是人生中最青蔥美好的歲月;也許你會恍然大悟,雖然他們的高考分數比我高一些,但是大家還是會遇到一樣的問題啊……

王靜說:“也許大家不在同一個校園,也不是在同一個時間讀大學,但大家都經歷過這樣的一段重要的人生。這部電影意義在於喚起觀衆:如果你覺得生活艱難,那就讓曾經那個讀大學的你來鼓勵此刻的你。”

“我記得大家小時候的理想都是當科學家、大文豪、宇航員……一個賽一個宏大;長大一點,想當老師、醫生、警察……眼中也滿是憧憬;直到跨進大學校園,誰還不是個熱血少年?!踏入社會,理想卻似乎成了羞於被談及的話題,彷彿距離現實生活遙不可及。”王靜說,這部電影與當下年輕人最大的共鳴,也許是回到做夢光榮的大學時光,在走出影院後,我們又敢大聲地談論理想。

2021年07月06日 09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