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CEO張勇渡劫

"互聯網巨頭中，阿里是比較早完成創始人交接班的公司。性侵事件發生後，一位阿里內部人士的觀點是，老逍的任務不僅僅是要解決業務發展問題。相比一個全能的業務領導人，此時此刻阿里更需要一位精神領袖。"

撰文 | 翟文婷

張勇深夜的發聲，終於讓沸騰的民意有所平息。

阿里決定辭退“性侵”事件中的涉事人王成文（花名曲一），永不錄用；同城零售事業羣總裁李永和（老鼎）和HRG徐昆（丁冬）引咎辭職；阿里集團CPO童文紅被記過處分。

這裡的民意不單指外部。事件被曝光後，阿里內部員工的反應也很激烈。

最初經手此事的HRG徐昆迴應，8月2日接到指控，但雙方各執一詞，差異巨大。聯繫了警方，需要時間調查，暫未出結論。集團副CPO蔣芳解釋，沒有第一時間對曲一停職，這是重大判斷失誤和同理心不夠。而且特別指出，直到週五晚上集團才得知此事。CEO張勇則在內網說，“震驚、氣憤、羞愧”。

高層的連續表態，圍觀羣衆不買賬，內部也不認同。一位任職阿里的HR稱，高層迴應中的用詞充滿爭議，顯得在計較，而不是坦然面對。

逍遙子最新的長文，他認爲是面對問題的正確態度，措辭也更得體。“如果一個企業的領導人，不能去承擔接受，出了問題不允許大家發聲，那他可能也是有問題的。錯了就是錯了。”

今年是張勇加入阿里的第15年，擔任集團CEO的第6年，從馬雲手裡接過董事長職位馬上滿3年，是名副其實阿里臺前的核心。

但是過去一年多，阿里內憂外患，超越商業層面進入社會話題領域的危機事件接連發生。張勇幾度被推到風口浪尖，每次都被指向阿里的價值觀。

2020年4月，蔣凡因爲花邊新聞涌上熱搜，最後處罰結果是，被取消阿里合夥人身份、記過，職級下降並取消上一財年度所有獎勵。

晚點LatePost報道，兩個月後面向全體員工的直播會上，有人直接提問，“蔣凡事情這樣處理是不是代表阿里的價值觀崩塌了？”多數人認爲，相比月餅事件，阿里集團對蔣凡的處罰輕了。

張勇的回覆是，“誰都知道更簡單的決定是什麼。但我們畢竟還是個商業組織。”他說，自己經過很長的糾結、思考和討論之後，最終由他來做了這個決定，所有的責任他來承擔。

但據接近阿里的知情人透露，蔣凡的平安着落，彭蕾起到關鍵作用。她在內網發聲，核心要義是，“這個人掌管着4個重要事業部，爲集團貢獻了百分之八十的收入。如果有誰能替代他，我們就換。如果沒有，就不能換。”

這被解讀爲，是對蔣凡擲地有聲的支持。

三個月後，釘釘代考事件再次引爆網絡。因爲釘釘CEO陳航（無招）從輕處罰措施，引起爭議。關於價值觀紅線的認知，阿里內部產生巨大分歧，甚至出現不同事業部適用不同標準的現象。

包括張勇在內的阿里合夥人最後決定維持原判，不開除代考者，只扣獎金。員工不滿意這個結果，陳航的個人芝麻分被不斷扣除。一年後的7月9日，陳航從釘釘離職創業。

這兩個事件的處理遭到內部強烈反彈，是因爲有一個旗幟鮮明的標尺存在，那就是2016年的月餅事件。

5位員工搶月餅，兩小時後被開除。而這次性侵事件發生在7月27日，10天阿里沒有應對措施，性質後果完全不同的兩個事件，響應速度形成鮮明對比。

事實是，阿里後來反思月餅事件處罰過重，其中4人重新被招回阿里，且被升職。但大衆只記得最初的開除行爲，後續措施完全起不到補救對衝效應。

與危機事件並存的是，重要戰略業務1號位的去留。

張勇擔任CEO的這6年，京東、拼多多先後是阿里最重要的敵人，電商業務是阿里的核心板塊，不能丟的陣地。這也是蔣凡花邊新聞搞得沸沸揚揚，但是因爲沒有可替代人選，最終從輕處理的原因。

此次因爲性侵事件，引咎辭職的老鼎，上個月才從王磊手中接過同城零售事業羣總裁的位子，屁股還沒坐熱。衆所周知，本地生活一直是阿里心中的痛，因爲美團的威脅，手裡的底牌差不多已出盡，還是沒有找到制敵之策。老鼎離去後，接替人選又是一個問題。

張勇是CFO出身，卻一手打造了舉世矚目的雙11促銷，幫助天貓成功立足。張勇也成爲歷史上，擔任時間最長的天貓CEO。

在接任阿里集團董事長之後，張勇提出阿里操作系統，試圖將阿里與螞蟻產生協同效應；成立以張勇爲首的阿里經濟體發展執行委員會，成員共計13人，是阿里的組織最高機構。

張勇是阿里排兵佈陣的關鍵人物，業務防守進攻的決策者。但作爲阿里1號位，他還應該是一位精神領袖，價值觀的建設者和佈道者。

一位阿里內部人士的觀點是，互聯網巨頭中，阿里是比較早完成創始人交接班的公司，老逍的任務確實不僅僅是要解決業務發展問題。

相比一個全能的業務領導人，此時此刻阿里更需要一位精神領袖。

8月7日深夜，張勇第一次就性侵事件在內網發聲時說，“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單獨的事件，從我開始，從管理者開始，從HR開始，我們阿里每一個人必須有深刻的觸動、反思和行動。”

阿里價值觀第一條就是，“客戶第一”。過去客戶明確所指是商家，是衣食父母。

互聯網平臺，阿里是最早最明確提出，商家第一的公司。但隨着互聯網形勢改變，尤其騰訊系對流量的封鎖，逍遙子掌門時期，也是阿里自然增長觸頂，流量焦慮前所未有的時期。

據說，去年張勇曾在內網發起討論，“客戶第一”到底應該是商家還是用戶？知情人士說，張勇試圖重新定義客戶的含義。

時至今日，這仍是未經證實的一個消息，沒有實際行動發生。而那位女生，正是因爲奉命前往濟南，爲拿下華聯超市這個重要客戶，被灌酒，繼而發生悲劇。

阿里價值觀的第一條是，商家第一，員工第二，股東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