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的阿里人張勇

撰文 |王長勝

昨晚阿里巴巴集團的公開信想必大家都看到了。由蔡崇信正式接任集團董事會主席職務，吳泳銘出任集團CEO，併兼任阿里雲董事長與CEO。

這意味着執掌阿里巴巴集團核心業務長達16年之久的“淘寶網CFO、淘寶網COO、淘寶商城總經理、天貓總裁、阿里集團COO、阿里雲董事長兼CEO、阿里集團董事會主席兼CEO”張勇正式交出接力棒。再一次，阿里巴巴展現出教科書式的制度傳承。

時光回到2007年8月，即將在三個月後首次赴港上市的阿里巴巴集團爲淘寶網物色到一位頗有經驗的首席財務官，這個人就是張勇，上海人，之前在盛大擔任過兩年的首席財務官，帶領盛大成功赴美上市，在此之前，是上海普華永道擔任審計和企業諮詢部門的資深經理，擁有上海財經大學金融學學士學位。

一年以後，2008年，淘寶求變。這是當時阿里最最重要的業務，可以說佔據阿里的大半壁江山。當時，阿里的創始團隊幾乎都在，可謂人才濟濟、個個能打，選誰執掌淘寶成了馬老師心頭最重要的事。

經過精挑細選，綜合考量之後，幾乎沒有什麼根基的“新人”張勇被推到舞臺中央。要知道，馬老師有句話，最怕CFO當CEO，而張勇正是CFO出身。

16年之後的今天回看，不得不佩服馬老師的神來之筆與先見之明。

多年間，張勇帶領老阿里人、新阿里人，也是不負衆望，成績斐然。

他是天貓雙11創造者，如今雙11已經發展成爲家喻戶曉的全球消費者狂歡節。

他建立天貓，把天貓品牌化，帶領天貓快速發展，推動了品牌企業全面互聯網化的大潮。

他帶領團隊讓阿里順利跨越到移動時代，完成了淘寶從PC端到手機淘寶的轉變。

他帶領集團在多個領域和全球進行佈局，在他擔任阿里集團CEO期間，阿里市值呈現高速變化，最高一度達到8000億美元，成爲全球十大市值的上市公司。

過去四年，面臨抗擊疫情、外部商業環境劇烈變化等衆多挑戰，他帶領阿里穩住大盤，渡過一個又一個困難。

除了業務能力超強之外，在公司治理和組織設計方面，張勇也頗具開創精神。

2015年，剛剛接任阿里集團CEO職務的張勇推行了“小前臺，大中臺”戰略，引領了組織設計和變革的創新之舉，中臺概念迅速擴散成互聯網行業最流行、最有效的組織方式。

2021年，張勇決定要“讓組織更敏捷，讓文化更簡單”，於是進行了上任集團CEO六年來最大的組織架構調整，阿里從中臺戰略升級爲多元化治理，業務總裁承擔起小CEO的職能，不僅要管業務，也要管整個中後臺。敏捷組織和多元化治理爲阿里巴巴組織變革打下堅實基礎、做好充分準備。

於是纔有了2023年3月的“1+6+N”，阿里24年曆史上的最大變革。

我是從2010年開始專訪張勇，他在阿里接受的第一個專訪，機會給了我，他第一次上雜誌封面，也是我。隨後的很多年裡，每年都有機會近距離觀察和採訪他。

在他交棒之際，我想寫幾句對他的印象。

有人說他像計算機一樣思考。的確，他對信息量的掌握超級巨大，思維非常縝密，也很細緻，對細節很敏感，尤其對數字極其敏感，洞察也很深刻。這應該都是他之前的職業訓練所致。

最多的時候，向張勇直接彙報的人超過30個。每天的工作就是開會，12-15個小時屬於正常，這還是在公司的時間，回到酒店還會繼續見人或者電話會議（對了，插一句，他自從入職阿里，16年來都是住酒店，西溪喜來登，也是個奇人）。

總之，他每天日程表排得滿滿的，如果對方臨時有事取消會面，哪怕只是半個小時，突然空下來，他會覺得很浪費。這個時候，他一定要找人談個話或者處理個事情。

我曾經有機會跟過他一天，聽得我頭暈腦脹，他不但要聽要說還要做決策。我問他怎麼受得了？他輕描淡寫地說習慣就好了。這應該是謙虛。

每天工作那麼長時間，他沒有其他運動和愛好嗎？還真沒有。只是最近幾年，他偶爾會在酒店附近快走。

我曾好奇，他在做重大而艱難的決定之前，有沒有什麼形式感的行爲，比如拉着團隊去井岡山閉門會議之類。事實上並沒有，他是“和多數人討論，聽少數人的意見，自己做決定，然後爲這個決定承擔責任”。

張勇做決定的時候，最大的考量是什麼？“他在阿里這麼多年，做的所有的事情和決定，都是站在公司需不需要、阿里需不需要的角度去考慮。”

這可能就是一個標準的阿里人的特質之一。

就此，我詢問了幾個與張勇長期共事的阿里人，讓他們列舉出在他身上看到的特質，在這幾個人中所列舉的特質中，有三個詞重複率達50%以上，分別是正直、公心、善良。

我讓他們舉幾個例子，要麼太私密不好寫出來，要麼就是大而泛之。倒是有一個媒體朋友在回答另外一個問題時提到一個獨特的觀察角度。他說，大家都說阿里是個江湖文化，但是你看老逍（張勇的花名逍遙子），掌管阿里核心業務線10多年，並沒有培植自己的勢力，沒有一個人是所謂他的人。

經他這麼一說，我一想還真是。張勇不但沒有自己人，甚至連接班人都沒有培養，至少這個任務到目前爲止完成的可能不是那麼好。總之，公心可見。

作爲上海人，張勇有着上海人的“精明”和“細緻”。他平時會在手機上的各家APP裡領各種優惠券之類，也可能是爲了研究業務，我覺得更有可能就是一種習慣。

作爲非典型上海人，張勇有着大開大合的魄力，面對複雜環境，沉着應對。歷次阿里架構調整能夠平滑完成，可見一斑。

說張勇善良，並不是說他沒有脾氣。工作中，他要求極其嚴格，開會拍桌子、罵人也是常有的事。他不能容忍犯低級錯誤。

可以說，阿里成就了張勇。

當年，張勇第一次登臺演講，手裡拿着演講稿看着讀，都會略顯緊張。沒多久，他就能面對幾千聽衆以及數萬的直播觀衆，全程用英文演講，沒有稿子，不看提示器，在臺上走來走去，輕鬆自如，毫無停頓。

也可以說，是張勇成就了阿里。

我記得彭蕾對我說過一句話，她說：“我的任務就是把馬老師的每一個決定變成正確的決定。”

張勇沒有對我說過這樣的話，但是他的行動卻與彭蕾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