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調查】一名鄂爾多斯女孩的遭遇:被校園霸凌轉學後,又面臨失學

今年17歲的鄂爾多斯女孩琳琳(化名),原本是內蒙古民族幼兒師範高等專科學校中專班的一名學生,2023年被多名同學以逼迫去酒吧陪酒、下跪、抓頭髮、抽耳光等方式多次毆打欺凌。事發後,琳琳的家長報案,其中四名毆打琳琳的學生獲刑。

圖爲琳琳(化名)在彈鋼琴

由於遭遇長期的校園霸凌,琳琳患上創傷後應激障礙,不得不換了一所學校就讀。但沒想到的是,獲刑的同學家長又舉報琳琳轉學違規。今年5月16日開始,琳琳就被老師通知不能在新學校上學了。

在家蹲了12天

上學的學生一天都等不起

5月28日下午,琳琳的父親任先生再次來到鄂爾多斯一所中學的門口。

這已是女兒被通知不要到校後,他第六次來到這所學校找相關領導。

和往常一樣,學校門口的保安沒讓他進去,任先生只能在校門口撥通了校長的電話。電話中,校長告訴他,只要教體局同意,孩子就可以繼續上學。央求校長無果被掛斷電話後,任先生轉身去往鄂爾多斯市東勝區教體局。

琳琳(化名)父親到學校找相關領導

在東勝區教體局政策法規室,任先生希望區教體局協調讓女兒繼續在新學校上學。工作人員告訴他,琳琳現在就讀的學校雖然在東勝區,但是這所學校是市管學校,權限在市教體局。工作人員說,之前接到了任先生在12345熱線的求助信息,已作了反饋,雖然任先生不滿意,但區教體局協調不了,只能找市教體局。

鄂爾多斯市教體局距離任先生居住的東勝區有50分鐘左右的車程。任先生趕到市教體局門口時,被保安人員攔了下來,儘管隨後和市教體局的工作人員電話溝通後同意其上樓反映情況,但保安說任先生已經來過幾次,只能讓工作人員下樓到一樓大廳接待。

基礎教育科的工作人員看了任先生的材料後,說這個事他們科室解決不了,需要多個科室研究,建議任先生走信訪渠道。“之前我來局裡,領導也給我這麼說的。我問了信訪多長時間有結果,他們說最快15個工作日。”任先生說,“孩子已經在家蹲了12天了,上學的學生一天都等不起啊!”

奔波一天回到家裡已是天黑,女兒還在電腦前通過網絡學習,任先生深感無力。

琳琳(化名)父親到鄂爾多斯市教育體育局找相關領導

被同宿舍的多名女孩霸凌

學校開除了四名打人學生

一切,緣於一年前的校園霸凌事件。

2023年4月6日,任先生妻子接到在內蒙古民族幼兒師範高等專科學校中專班上學的女兒琳琳電話,說在學校被人打了,到學校後發現女兒臉上紅腫。調查後瞭解到,女兒被同宿舍的多名女孩以逼迫去酒吧陪酒、人格侮辱、下跪、抓頭髮、抽耳光等方式多次欺凌毆打,並拍攝視頻。

事發後,學校開除了四名打人學生,當地警方給予打人者行政處罰,並以涉嫌尋釁滋事立案偵查。2023年年底,鄂爾多斯東勝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以犯尋釁滋事罪分別判處四名打人者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到緩刑不等。

法院查明,2023年3月3日至4月6日,同住在內蒙古民族幼兒師範高等專科學校的四名被告人,因瑣事多次以隨意毆打、恐嚇、辱罵、翻看手機、拍攝小視頻等方式欺辱琳琳十次左右,其中有人多次對琳琳扇耳光、用毛巾抽打、強迫下跪道歉,拍下琳琳的照片製作表情包。四名被告人還以同樣的方式欺辱琳琳宿舍的另外一名女同學。

法院認爲,四人爲發泄情緒,多次隨意毆打、辱罵他人,情節惡劣,四人已滿十六歲未滿十八歲,依法從輕處罰。

奔流新聞記者瞭解到,庭審中兩名被告人家屬提出被告人患有精神疾病。一審宣判後,有被告上訴,被鄂爾多斯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後維持原判。

圖爲醫院提供的診斷書

換一個環境學習

卻被舉報違規借讀

據瞭解,霸凌事件發生後,琳琳被診斷出患有抑鬱症,在醫院治療一段時間後,不願意繼續回到原學校就讀。“女兒一提到原來的學校,就想起捱打下跪的事。”

爲了不使女兒病情加重,任先生向校方提出換個環境就讀。在內蒙古民族幼兒師範高等專科學校的積極協調下,琳琳去年秋季開學時到鄂爾多斯市東勝區一所中學借讀。

“今年5月16日,女兒被學校通知不要上學了。”任先生說,一頭霧水的他趕到女兒借讀的學校,學校校長說有人舉報琳琳違規借讀,只能讓琳琳回家。

任先生後來多方調查,發現舉報女兒的人是此前毆打女兒獲刑學生的家長。“女兒當天被學校勸退後就失蹤了,報警後,警方在次日凌晨3點才找到了她。”

“孩子的借讀問題和相關部門多次溝通過。被告和家屬也寫下保證書,不能以任何形式打擊報復我們,現在卻這樣舉報。”任先生說,女兒在這次霸凌事件中深受打擊,原本希望換個環境能讓她重新振作起來,沒想到卻再次受到傷害,直接剝奪了她學習的權利。

奔流新聞記者獲取的一份網上投訴材料顯示,反映人認爲任先生的女兒在校引發多數同學不滿,任先生擴大事實,法院判決不公,琳琳借讀嚴重破壞了鄂爾多斯市良好的教育生態環境。“懇請上級部門和相關領導關注此事,並對此事進行重新調查審理。”目前網上已無法看到此投訴信息。

5月29日上午,奔流新聞記者撥通了任先生提供的舉報者電話,問及舉報的原因,對方否認舉報並掛斷電話,隨後多次撥打無法接通。

圖爲鄂爾多斯街頭的宣傳語

“想上學嗎?”

“想!”

被退學後,琳琳就一直待在家裡,每天沉默寡言。

任先生注意到,這十多天來,女兒依然每天和上學的時間一樣起牀,在網上同步進行文化課的學習,專業課請外面的老師來家裡上課。

任先生的妻子下個月臨產,擔心妻子心情受影響,起初任先生瞞着妻子沒有說女兒被退學的事情,說學校放假。後來女兒一直在家,在妻子的追問下還是知道了實情,每天催着任先生求學校領導。

“想上學嗎?”

“想!”

簡短的父女對話,讓任先生更覺得不能放棄女兒的求學機會。

“她的願望是考上西安音樂學院,她的鋼琴水平已經過了八級,文化課再努力一下是有希望的。”任先生說,現在失去這個借讀機會,等於毀了女兒一輩子的前程。

半個月來,任先生連續多次向鄂爾多斯市、東勝區兩級教育主管部門求助,至今沒有任何進展。他先後又向鄂爾多斯市和東勝區婦聯反映,也沒有結果。

5月29日上午,鄂爾多斯市婦聯回覆奔流新聞記者採訪時稱,婦聯非常重視此事,盡最大努力幫扶。東勝區婦聯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已經接到求助信息,正在覈實中。

5月28日、29日,奔流新聞記者在鄂爾多斯多次聯繫鄂爾多斯市教體局採訪,均未得到回覆。

29日下午,任先生再一次去鄂爾多斯市相關部門求助。

經過的路邊有一幅廣告牌,上寫“鄂爾多斯,一座溫暖世界的城市”。

文·圖丨奔流新聞記者張鵬翔 鄂爾多斯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