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買玩具安撫」哭鬧的孩子 親子作家選擇這麼做
文／王雙雙
有一次，女兒悶悶不樂的，我問她怎麼了，她回答我：「不開心。」「怎麼不開心了？等一下媽媽去買一隻米妮的玩偶，送給你好不好？」「真的啊！」女兒的臉上立刻有了笑意。「當然是真的啦，那現在呢，有沒有開心了？」「開心！」
此時的我，沉浸在自己是好媽媽的光輝中，覺得自己有超強本領讓女兒瞬間破涕而笑，卻絲毫不知，我正在種下一顆日後將令我困擾多時的種子。
此後，女兒的「不開心」三五不時都會發作一次，而我爲了讓自己更省事，總是不斷地買各種禮物給她，她藉着「不開心」所獲得禮物一事成了理所當然，更糟糕的是，妹妹見姐姐每次跟我商討之後總能獲得禮物，也依樣畫葫蘆地開始了「模仿」，意識到問題嚴重的我，要儘快糾正她的觀點。
這天，我安排女孩們去爬山，出門前，女兒又藉着不開心爲由試圖向我討禮物，但被我拒絕，她很快又找到另一個理由：「是不是等一下很乖，就可以得到一件禮物？」我看着女兒說：「寶貝，媽媽覺得自己以前做錯了。」
「爲什麼？」「你不開心？爲什麼不開心呢？我卻從來都沒有問過你原因，我一直買禮物給你，看到你拿到禮物之後笑了，我以爲你開心了，但現在我才發現，我以前的方式是錯的，快樂根本就不用錢買啊。」
我繼續說：「不開心？禮物？這兩者爲什麼會是等號呢？從今天起，媽媽決定不再以禮物的方式給你快樂，不會以任何的物質方式來獎勵你，媽媽覺得快樂就是全家人在一起，享受美好的時光！」
「不會的，我要的禮物都是小小的。」女兒繼續提出要求。而我絲毫沒有氣餒，繼續說：「真正的快樂，不需要用錢買。」「那要怎麼辦？」「我帶你去看，你就知道了！」
那天，我帶女孩們去爬山，山頂的空氣很新鮮，可以聽到鳥語，嗅到花香，女孩們在山間偌大的草地上盡情奔跑！特別的是，我還親手準備了各式小點心，我們在山間野餐！一整天的行程走得非常順利，當我們從山中美景撤回大都會時，問題卻來了！
孩子們在進入商店時，絲毫沒有跟我商量就抱了一件扮家家酒的玩具，我看了之後示意她們將玩具放回架上，但女孩們串通一氣：「我們今天表現得很棒！」
「我們今天早上不是剛做好約定？」我試圖用語言說服。此時有路過的民衆也忍不住好奇，紛紛側目觀看，孩子們似乎抓到了媽媽的另一個弱點─在大庭廣衆之下，身爲家長的你因爲愛面子會在意別人的眼光，所以你一定會妥協！
但我已經被自己之前的愚蠢行爲(不斷妥協及縱容)給害慘了，也願意收拾這個因我而起的殘局。女孩們開始施展她們的撒嬌功：「媽媽，拜託你，我好愛你，就買給我嘛！」
「我也很愛你！」我話鋒一轉：「但是不代表我要買玩具當作禮物，請把玩具放回架上。」見此招不奏效，女兒緊緊抱住玩具，眼睛泛紅，隨即委屈地放聲大哭，衆人的眼光在此時來得更猛烈了，他們盯着我，有的竊竊私語，有的直接駐足，我卻絲毫不覺得尷尬。
我靠近女兒，女兒很警惕地要遠離我，我在她身旁蹲下來，我輕輕攬着她：「寶貝，我問你喔，爲什麼你想要這個玩具？」
「因爲我今天很聽話。」「今天爬山路，都是自己走，真的很棒，可是除此之外呢，你覺得還有什麼原因？」「我可以跟妹妹一起快樂地玩扮家家酒。」「所以你覺得『快樂』是可以用錢買的？」女兒點頭。
「媽媽以前也是這樣認爲，所以不管你要什麼，我都不斷地滿足你，我以爲那樣就是買到了快樂，我想問你，今天我們去爬山，看到那麼多漂亮的風景，還有很多不同植物，很多很奇特的昆蟲，你覺得那時候的你，快樂嗎？」女兒又點了點頭。
「如果讓你選擇，你覺得，這兩者之間的快樂，哪一個更有意義？」女兒不說話地看着我。
我抱着她：「寶貝，我買給你的東西不斷地增加，但你們的快樂也增加了嗎？我覺得有些『買』的東西，反而有點像怪獸哎，它把你心裡原本的快樂都吃掉了。」
女兒看着手裡的玩具，很天真地問我：「媽媽，你覺得它是怪獸？」我搖頭：「它不是怪獸喔，但是人生裡的快樂太多啦，有很多東西，不是錢買就可以買得到的，你能告訴我是什麼嗎？媽媽先說一個，我說，太陽！」
小女兒立刻搶着回答：「新鮮的空氣！」大女兒也說：「爸爸媽媽的愛！」女孩們主動將玩具送回了玩具架上，而圍在我身邊的那些圍觀羣衆，不知在何時都散了。
此後，女孩們的很多快樂都是她們自己「創造」的。
可以憑藉一個紙盒做出彈珠檯，兩個人玩得不亦樂乎；也可以自己寫各種的小紙條玩猜猜樂，連放置小紙條的鐵盒都是之前放糖果留下的空盒，裡面寫着「抽到此籤可以親媽媽十次」或是「抽到此籤可以看一小時電視」等有趣的寓教於樂小紙條，更可以憑藉一顆以報紙糊成的「籃球」快樂投籃，妹妹常會抱着它左右奔跑，兩人還時常擊掌歡呼像是真的在球場上。
現在我偶爾還會問：「什麼東西是買不到的？」她們玩得滿頭大汗還是不忘迴應我：「陽光、空氣、水、愛！快樂！」
當我們總覺得自己給孩子太少，爲了滿足自己內心那一點點不安，藉由物質的東西不斷填補與孩子之間的空隙，試圖與孩子拉近距離時，卻殊不知，我們或許帶給孩子的，不是知識？不是玩具？不是一頓大餐？而是─吞噬孩子純真本質的怪獸？
●作者王雙雙，耶魯大學比較文學與文化研究博士。作者、編劇。江蘇人，現居臺北。2007年開始創作小說，出版小說逾十部，以半夏及重光的筆名出版小說，作品包括《彼若盛花》、《七年》、《好姑娘永垂不朽》、《最好的時光遇見你》、《半島微光》等。本文出自時報文化《聽孩子說，勝過對孩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