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外面的風雨 成爲內心的風暴

不要讓外面的風雨 成爲內心風暴。(圖/臺灣東販提供)

看似簡單的道理,讓內心拔河的自己,終於願意擡起頭來,勇於面對當下所處的人生岔路釐清且直面問題本質,而非將一時的情緒與長遠規劃混爲一談。

或許是一直身爲「第三文化小孩」,以及在中國求學培養出的「狼性」,因此對於「自己是否能在各地生存」特別敏感,或許天生的本能就是愛迎向挑戰,在學習生涯、職涯中,我一直覺得「站在自己舒適圈外圍一點」,讓我最自在,如果太舒服了,反而會讓我有種「天馬上就要塌下來」的緊迫感

我決定不再一味排斥去紐約的可能性,並開始和在紐約的同事、朋友們互動,以便多瞭解當地職場的情況;此外,我也試着聚焦在轉調後的業務目標和職涯發展,避免將自己短期內「怠於改變」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兩週之後,將簡歷重新整理,寄給了荷蘭爺爺,正式在公司內部開啓調職程序。

不再天真,但還是想要繼續向前。Hopefully still bubbly.

【精彩書摘

「所以,妳喜歡日本嗎?」

來日本五個月,這是所有新友舊識最愛問的問題,而我也過了所謂三個月適應期,再也無法用「沒有特別想過,還在適應生活」等詞語馬虎、矇騙。

「我很不習慣。」──這是我在酒酣之際,和較熟的朋友纔敢說的真話。說起來讓自己汗顏,比起語言環境風俗習慣,最讓我不自在的是日本社會對「代人着想」的解讀。誠然,這本來就是十分主觀,也非常取決於本地風俗的一件事情,可無論是在硬件上的體貼,還是習慣上的禮讓,總是讓我覺得自相矛盾又難以理解。

我最不適應的所謂「硬件上的便利」,是日本對塑膠袋的使用。

我並非擁有浩瀚環保知識的的環保強人,第一次關注到塑膠製品對環境的危害,大約是一年半前讀到一則報道,提到目前被塑膠垃圾淹沒的海洋,正面臨生態危機,與此同時,我在臺灣的朋友們也發起了「不塑」的呼聲。

當時雖然遠在荷蘭,但正逢荷蘭開始履行其二零一四 年對歐盟的承諾──自二零一六年初,各商店包括傳統市場,開始禁用所有免費塑膠袋──爲了省錢也爲了環保。

因此,搬來日本前,我早已養成使用環保購物袋的習慣,卻在到了日本以後,驚訝地看見日本超市過度使用塑膠袋──每一個蔬果皆單獨包裝,絕對沒有「裝成一袋」的情形,有些生鮮爲了避免串味,甚至會貼心的包上雙層塑膠袋。

當我採買完畢,回家收拾好食材,發現一週的存糧,換來將近二、三十個塑膠袋,拿在手上真的是五味雜陳。將能再次使用的袋子摺好放在冰箱旁,幾個月來卻越積越多。

所有包裝確實都是以方便客人爲導向,但通常購買生鮮蔬果的消費者,僅有少數人會長途跋涉,多數人從結帳到回家不過半個小時光景,爲了片刻的方便,便用掉十幾、二十個塑膠袋,總是讓我這個環保門外漢很掙扎,也不知道這種代人着想到底是代「誰」想?

這種代人着想的精神,也從物質的方便延續到生活其他方面的禮節

比起用餐,最讓我直接感受到日本禮儀之繁瑣的,是電梯裡的互動。多數人習慣低頭進電梯,儘量避開目光交匯,第一個進電梯的人,要幫忙按着開門鍵直到所有人進來,到達後,也要按着直到所有人離去。

時常因爲電梯太小,或者人和人之間站立的位置錯位不順,這樣的禮儀反而造成一羣人卡在電梯裡,動彈不得。偶爾不低着頭與人眼神不小心交會,也可以讀到對方臉上濃濃的不自在。在狹小的電梯裡,我總是手足無措,眼睛不知道看哪裡,位置不知道要站那裡,開門,也不知道是否可以第一個走出去。

這些種種不直接,隱晦的條條框框,讓原本個性十分直接透明,並且在荷蘭習慣直來直往的我,總是渾身不自在。

「不要讓外面的風雨,成爲內心的風暴。」

每每在搬家到一個新環境時,總能輕易在網路上找到如何在新環境生存的「教學文」,從如何簡單辦理電話網路、租屋指南到附近商圈的購物介紹,卻很少有人告訴你,如何讓你的「心」適應,更沒有人提到,當新環境和你的原生價值觀相牴觸時,究竟該如何是好。

在「文化統一度」要求很高的日本,即便自己從小自我意識就強,也對堅持自己想做的事感到相對困難,總是有種打斷別人固化生活方式的不安,但要強迫自己在一些原則性上的問題退讓,更難。

我開始帶環保袋出門,並且學會店員包裝前提醒他們我不需要塑膠袋,有些店家會在物件上貼膠帶表示已售,有些則會不自在地將貨物交給你。但不例外,所有人都會遲疑地問一句:「真的不用嗎?」我也從原來的不自在,到越來越堅定地說:「不,不需要,謝謝。」

雖然每次都擔心被誤會是偷東西(畢竟其他人手上的完售商品都有層層包裝),尤其若真的碰上,我的破爛日文一定無法解釋(散漫個性也不一定記得收據放哪裡),但是看着冰箱旁邊的塑膠袋越來越少,心中總是比較坦然。

另一方面,我也試着適應現況,在電梯碰到人羣時,我開始儘量不和人直視,只希望減少對方一絲不自在和窘迫,也學會理解他們出電梯時,習慣性點頭致意,更懂得在電梯開門時,按捺住想先衝出去的慾望,按着開門鍵禮讓同乘人,並一一點頭致意。雖然有時位置不順,還是無法爲了合乎禮儀,而做出不合理的順應。

來日本五個月之後,我從未比現在更清楚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也對「代人着想」的概念有更真實的體會,無論是表面的、深層的、沒有根據的,抑或真實的──代人着想是一種態度,不是一種形式。態度不會因爲形式的不同而打折扣,反之,也不會因爲形式做足了,心意就比較多。空有禮數的形式,卻沒有心意,也只是日復一日繁瑣的慣性行爲罷了。

對於每個來到日本的外國人,已在日本居住的外國前輩有許多諫言,其中第一條,也是被很多人掛在嘴邊的,就是在日本找到自己和日本禮數文化的「立足點」。而我正在日本龐大、層層遞進的禮數世界中,尋找着自己待人處事的立足點,從減少一個塑膠袋開始、從迴避對視的一個眼神開始。

(本文摘自《微光日常 認真之外,更要讀懂自己的心》/臺灣東販出版)

【作者簡介】

郭誠涵

中國政法大學法學學士 荷蘭萊頓大學國際稅法碩士

居住過的城市:臺北、北京、上海、鹿特丹、萊頓、阿姆斯特丹、東京、紐約。

專業吃貨,業餘律師。

《微光日常 認真之外,更要讀懂自己的心》/臺灣東販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