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寄情人》,國劇盎然生長

遠看,這不就是“少女心”的最佳呈現——

她坐在他的後座,體溫從她的身體傳到他的後背。

溼熱的風包裹着他們,在隧道里呼嘯而過,浪漫又純情;

近聽,我直接老臉一紅——

“去哪兒啊?”

“去親你!”

《春色寄情人》太懂什麼是成年人的戀愛了。

幾個鏡頭與對白,就把輕盈但不輕浮、成熟但不世故的成人情愛拍得細膩入微,既有青春的肆意爛漫,又有熟齡的直白慾望。

一對勢均力敵的成年人,在人生的春夜時刻,陷入一場撩人繾綣的愛戀。

於是,國產愛情盎然生長,屏幕內外一同墜入春色。

好別出心裁的出場方式——

人狠話少陳麥冬(李現 飾),一上來就“送”走一個人。

身爲遺體整容師的他,是南枰鎮上有頭有臉的“高冷男神”,吃席坐的都是C位。

社交悍匪莊潔(周雨彤 飾),一個“人在手術檯,心繫kpi”的天選打工人。

她從南枰鎮到上海市,從研究生到康養界呼風喚雨的金牌銷售,儼然是“別人家的孩子”。

人設看似開掛,但絲毫不顯懸浮,只因《春色寄情人》在還原愛情之前,還原了一個個真實鮮活、有血有肉的活人。

陳麥冬之所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是因爲職業特殊性。

遺體整容師的一言一行都會影響死者家屬的情緒,他因此習慣了剋制情緒,成爲“淡人”。

這也讓陳麥冬的言談之中,總有抹“看破生死”的清冷底色。

莊潔不說,很難發現她是個靠假肢行走的殘疾人。

因爲身體上的殘缺,她成了刻板印象中“被挑選的人”,不服輸的她想要掌握自己的生活,從小地方闖到大城市。

殘缺的身體裡,盛滿迎難而上的韌性與驚人的生命力。只需一眼,便認定她是我近期最愛的女性角色。

他們的人格形成有跡可循,一路走來的成長之路也充滿主觀性,使我們在追劇過程中能夠自然勾勒出他們生活的模樣,真實而安心。

當兩個“活人”湊到一起,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沒有預寫故事走向的技巧雕飾,多的是讓人春心蕩漾的神來之筆——

兩人在南枰火車站重逢,莊潔認出了陳麥冬這個昔日老同學,主動攀談起來,陳麥冬卻惜字如金。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們的關係不簡單,沒有寒暄客套,反而有種心照不宣的熟稔。

幾次不經意的眼神交流與見招拆招的對話間,是暗流涌動的試探拉扯。

南枰鎮上的吃席,兩人再次因緣際會。

一個在人羣中尋覓到對方的身影,堪堪坐到他身旁;一個一瞬失了陣腳,難保“淡人”人設。

看的是戲臺上的三角戀,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靠近對方的那側皮膚,都不自覺變得酥酥麻麻。

同乘摩托時,掌握主動權的莊潔直接把曖昧戳破。

一句“陳麥冬,我的舊情人”點出了兩人高中時期的緋聞八卦,卻是用調侃的口吻說出來,彷彿當真的那個人纔是別有用心。

救,你們別太會調情了……完全是成年人會有的高級推拉與微妙把戲!

曖昧期的小技巧小心機讓人慾罷不能,但最戳中我的,卻是因愛慌亂的真情流露。

很喜歡這個情節——

他們在春風沉醉的夜晚走走停停,時而並肩同行,時而前後回望。

時刻留意着對方的步履,彼此間的距離徹底被拉絲的眼神縮短、消融。

莊潔就要結束休假,回到上海,兩人不知道何時再見。

一個不願離別,用一句“祝你一路平安”寄託不捨。

一個以告別爲由進行不經意的身體接觸,只不過,這個婉轉溫存的牽手實在算不上清白。

字字不提愛,我卻從中看到了愛情的模樣。

愛意以一種不讓對方有負擔的方式得以含蓄表達,卻又帶着破土而出的慾望,一張一弛間,心緒被徹底攪亂。

好似這愈濃的春夜,淺淡而濃郁地潛入有情人的心。

成人情愛的另一個體現:有愛情,更有生活。

怕了偶像劇中圍着男女主打轉的工具人,還好,《春色寄情人》靈巧地避開了所有刻意而爲的人物塑造。

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脾性與可愛之處,就算打助攻也都出於溫情,恰似潤物無聲的春雨。

看莊潔的家庭故事,嘴角總是不住上揚。

嘴硬心軟的滷雞西施·廖濤(劉琳 飾)女士,情緒穩定的繼父老何(張壘飾),多少沾點中二文藝病的弟弟莊研(吳俊霆 飾),一分鐘八個鬼點子的小妹何嫋嫋(張熙唯飾)……

明明是可以大作抓馬文章的重組家庭,偏偏用平實的筆觸來描寫,暖乎乎地撫慰身心。

去工具化後,人與人之間自然呈現出流動的、呼吸着的人際關係,處處氤氳着可觸可感的人情味。

莊潔剛回家休假,廖濤對她好言好語,妹妹和她貼貼抱抱,親暱又感人。

但沒多久,莊潔就被老媽發配去送外賣,妹妹成天想着在她身上摳錢。

笑出聲,這不就是我每次過年回家的狀態?

陳麥冬與奶奶相依爲命又“互相嫌棄”的感情,饒有趣味。

向來高冷自持的他,唯有在奶奶面前才流露出“欠揍”的小孩子心氣,祖孫倆互懟起來,誰也治不住誰。

家庭之外,小城之中,人與人的關係亦是坦然開放的。

莊潔開電動車送外賣的這段畫面,最能說明這種鬆弛、不設防——

她不緊不慢送外賣,沿途看着街邊市井的風景。

最繁華的街道上,自行車與電動車是出現最多的交通工具,人們騎車遇到熟人,會用鄉音熱絡地聊起晚飯與菜價。

不相熟的人,也能一秒拉近距離。

比如莊潔剛送完外賣,就被好客的大姐拉入吃席。她待在一羣不認識的大爺大媽中,竟毫不顯尷尬與突兀,一切都安安逸逸。

這段慢下來的畫面是敘事中不可缺少的氣口,使得故事畫風變得飄逸活泛起來,一呼一吸間,傳來了小鎮的悠悠煙火氣。

區別於承載着具體意義的強劇情,這種不帶目的性的情緒閒筆,往往最能體現創作者的審美。

顯然,《春色寄情人》的審美來得高級、有匠心,看着尤其舒心。

高級的審美同樣體現在地域描寫中。

劇中,地域不再是象徵性的符號,而是一個重要的角色。

陳麥冬與莊潔在南枰再續年少的情誼,這座小城縈繞着浪漫鬆弛感,自然而然地成了兩人的情感催化劑。

南枰的許多地方,還保留着自然的風貌。

蔥鬱綿延的田野、伴着海風簌簌而下的春花、被人爲踏出的秘密小徑……踏入其中,人們得以褪去外部粉飾,放大情感與感官體驗,隨時與心動撞個滿懷。

地域的存在不僅合乎情緒,更合乎邏輯——

南枰沒什麼奢華的娛樂項目,於是陳麥冬與莊潔經常進行南枰walk,多是在下了班的黃昏時刻。

黃昏擁有讓一切赤裸的情感變得溫柔的濾鏡,催生着兩人的情感愈加纏綿。

從人物關係再到畫面取景、情感發展,生動的美感融入整部劇中,每個細節都經得起推敲咀嚼。

越說越饞,好想打卡傳說中的“南枰”——拍攝地福建泉州,大口呼吸鬆弛的空氣啊……

莊潔有句話是:“喜歡陳麥冬,但更喜歡上海和自己。”

主體意識拉滿的發言,讓我又驚又喜。

終於不用看兩個成年人尬演排他性極強的幼稚戀愛,這纔是成人現偶劇該有的層次與內涵:

在愛人之前,他們用足夠的閱歷學會了自愛。

莊潔年少時就對陳麥冬心生好感,但她卻從未因爲情愛丟了自我,更不因爲身體的殘缺而委曲求全,討好獻媚。

正因是殘疾人,她決心力爭上游,付出比普通人更多的鬥志,不依附任何人而活。

她隻身來到上海闖蕩,在這個務實忙碌的城市,硬是用實力讓所有人忽略自己的殘缺,有了掌握人生主權的資本。

莊潔爲了自我在大城市打拼,陳麥冬則因爲信念在家鄉紮根。

對於人與死亡關係的思考讓他毅然選擇了殯葬行業,成爲南枰鎮的“擺渡人”。

他站在一張生爲經死爲緯的人生蛛網上,貫徹自己的“道”,即便惹來閒話,也不曾放棄信念。

這是他對於自我價值的堅持、不妥協。

當然,自愛並不意味着隔絕於他人,反而因爲自愛,我們才能更好地相愛。

很久沒看過像陳麥冬與莊潔這樣健康的情感關係了,平等平視、雙向治癒,在奔赴對方的同時,一遍遍拓寬着對自我、對世界的認知。

在陳麥冬泛黃起皺的高中回憶裡,莊潔是那道難忘的光亮,讓他感知到太陽般的燦爛生命力。

班上排舞臺劇,不便行走的莊潔被安排去演樹,“刺兒頭”陳麥冬和她演同一個角色。

穿着蠢笨戲服的兩人在走廊裡碰到,竟是她,先對自己綻放笑容。

莊潔在陳麥冬身上習得“柺杖是武器”,這句話,在無數個心碎的時刻給了她撐下去的勇氣。

她不再以殘缺爲恥,而是將這份獨特轉化爲自己的養分與動力。

發現沒?

他們之間的“救贖感”,從不以浮誇的姿態出現,反而沉積在日常的細節,帶來潛移默化的深刻影響。

這種娓娓道來的溫情,直到成年後也是一樣的。

有個越品越有的細節——

火車站重逢,陳麥冬說不記得莊潔這位“沒特徵”的高中同學。

當時我和莊潔一樣,“呸”了陳麥冬一口,心想:這麼好看的人你說沒特徵?

全是細節的演技!

直到後續劇情揭曉,才知道莊潔在高中遭遇不幸,得成日拄着柺杖上學,分明是最特殊的學生。

可陳麥冬從未將莊潔的殘缺視爲特徵,他看到的只是她這個人——一個堅韌、不服輸、從不被流言蜚語絆住的女孩。

於是,這句“沒特徵”有了另一層含義,後知後覺地撩動人心,治癒你我。

能夠獨立存在,也能相依共存。

從自愛到相愛,不沉浸於矮化任何一方的愛情幻想中,而是在生活中堅定地走向對方,這是我們需要的愛的教育,也是嶄新的當代愛情觀。

《春色寄情人》給了我一次難得的追劇體驗:

追一部愛情劇,看完後竟覺得內心充盈着活力,不單單沉浸在劇中的世界,也有了望向現實生活、正視自己的力量。

我想,這正是這部劇別出機杼的地方,讓我們看到了成人愛情、現偶愛情應有的樣子。

隨着劇情發展,兩人的關係會有更多可供解讀的空間。

比如,這倆成年人遇到“異地戀”問題,該如何自處?

又如,莊潔一個把持不住,A上去強吻後,又該掀起什麼樣的波瀾?

……看花絮,我已經按捺不住了。

應和着時下的春意,他倆的每次拉扯互動,都能漾起層層漣漪。

此時此刻,這對情人所在之處(我的意思是騰訊視頻),便是春色最濃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