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身份證”，粵桂“跨界”黃牛不再傻傻分不清

本文轉自：人民日報客戶端

賀林平 冼穎

穀雨時節，在廣東省肇慶市封開縣大玉口鎮羣星村，鎮防疫站的工作人員熟練地爲牛隻的耳朵戴上標識，半張身份證大小的黃色標識裡有一張芯片，上面還有個二維碼。掃一掃，就能立馬知道牛隻的詳細信息。

一會功夫，13頭黃牛都陸續戴上了自己的“身份證”。

大玉口鎮委副書記明達用手機掃了一下標識上的二維碼告訴記者：“一掃碼就可以看到牛隻屬於哪個地方哪戶人家，牛隻的年齡以及何時在何處購買或由哪頭母牛繁衍等等信息。”

從明達處，記者瞭解到，牛之所以有了“身份證”，還得從去年的“法官斷牛記”說起。

法官“斷”牛難

2023年9月，廣西蒼梧縣沙頭鎮龍科村的鐘某到封開法院南豐法庭起訴廣東封開縣大玉口鎮羣勝村的吳某，訴稱自己的牛走失1個多月後被發現在封開的吳某的牛羣裡，要求吳某返還該牛隻。

收到案件後，南豐法庭庭長黎英很是困惑，因爲鍾某並未提供任何可以證明牛隻權屬問題的證據，如何判斷這頭牛究竟是屬於誰的呢？

“我們能否通過‘找媽媽’或者“老牛識途”的方式確定牛隻權屬呢？”黎英爲此聯繫了大玉口鎮司法所所長錢殿瑜，一起走訪了當地飼養牛隻的村民，又到羣勝村向村委和農戶調查情況。

但走訪調查的結果再次讓黎英犯了難。

調查中發現，當地都是以“放養”的方式飼養牛隻，幾千畝的大山，山高任牛跑，只有牛羣中的幾隻“領頭牛”佩戴了GPS定位器，飼養人每天參照定位巡山，查看牛羣的情況，直到要賣牛的時候才把牛隻牽回來交易。

而大玉口鎮羣勝村正處粵桂邊界，蒼梧龍科村和封開羣勝村的牛羣幾乎每天都自由“出省”，甚至共同生活和繁衍，牛羣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況經常出現。

通過動物本能的‘認親’方式已經行不通，做DNA鑑定一來時間太長，二來只能確定宗親關係而非親屬關係。”黎英和錢殿瑜商量道，“我們明天聯繫一下蒼梧？鎮政府，一起做一下調解工作吧。”

對此，黎英與錢殿瑜先後3次到鍾某和吳某家中，勸導雙方心平氣和地協商解決矛盾。

“這牛是跟着我們家老母牛一起的，他平白無故說牛是他的，空口無憑，我爲什麼要跟他協商！”吳某對鍾某十分氣憤。

“就行認自己家孩子一樣，那牛是我家的，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呢！”鍾某態度也非常強硬。

多次調解均無果後，眼看着牛隻一天天長大，如果糾紛再不解決牛長老了便不值錢了。

對此，黎英只能依據現有的證據做裁決，由於鍾某未能提供證據證明自己的主張，根據“誰主張誰舉證”的訴訟規則，只能由鍾某承擔敗訴風險，最終裁定駁回鍾某訴訟請求。肇慶中院二審維持原判。

邊界飼養矛盾治理難

雖然案件已有了結果，但黎英的心並沒有放下。

“目前我只能依據法律事實去判，但問題還沒真正解決，這頭牛事實上屬於誰，誰都無法確定。”黎英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分管副院長樑達明。

“那我們就想辦法防止類似的矛盾發生。”樑達明斬釘截鐵地說：“我們要先對這類糾紛做個調研。”

從去年10月開始，樑達明和黎英走訪了封開縣南豐法庭下轄3個鎮22個行政村，3次到廣西蒼梧、八步調研，4次到農業農村局等部門瞭解情況。

古羅村的村民植某告訴樑達明：“一頭牛可以賣上萬元呀，對於農民來說丟一頭牛那是丟了一家人一年的收入啊！”

“以前曾爲了爭一頭牛是誰的，兩個村的村民差點打起來了！”長羣村的村民說。

調研中發現，關於飼養動物權屬爭議的問題各鎮各村都時有發生，雖起訴到法院的糾紛只有個別幾宗，但村委幹部都訴苦道：“這類糾紛太難處理了，還有牛撞傷人的，根本不知道那頭牛是哪個村跑過來的。”

羣勝村的村支書黎炳玉更是道出了此類糾紛不得不從源頭預防的必要性：“近幾年產業化、規模化飼養替代了農戶零星散養。現在一戶人養了好幾十頭牛，飼養方式又只有傳統的放養才能保證牛質，這無疑是增加了管理難度和飼養矛盾的風險。”

如何預防飼養牲畜權屬糾紛的發生呢？唯有更科學的管理方式！

協同聯動破解治理難題

根據調研情況，封開法院形成了調研報告，主動向當地黨委政府彙報了粵桂邊界大型牲畜飼養糾紛治理情況，有針對性地提出了建議。

“建議實行‘一物一碼’，通過爲放養動物定製二維碼的方式記錄動物權屬和身份信息，引導、幫助我縣省際邊界養殖戶科學管理養殖動物，防止動物放養走失和動物傷人等糾紛。”

如何有效把意見建議轉化爲切實可行的措施？“1+6+N”的基層治理體系成爲一道“尚方寶劍”。

封開法院向封開縣農業農村局和相關鎮街發出關於加強邊界養殖動物科學管理的司法建議。

縣農業農村局立即對建議進行研判，組織人員對司法建議進行逐條研究並推進加強飼養動物建檔管理和建立聯防聯調網格等舉措。

江口街道、大洲鎮、大玉口鎮等地處粵桂邊界的鎮街，對大型飼養動物進行摸排，並向農戶徵集關於製作動物專屬二維碼的建議。

封開對於加強大型飼養動物科學管理的事情一片“熱火朝天”。但這還不足夠啊！

封開素有“兩廣門戶”之稱，粵桂兩省民間生活、經濟交往密切，特別是在共同打造“粵桂一家親·省際睦鄰廊道”的背景下，邊界的放養牲畜的科學管理問題也需要粵桂攜手推進，才能從源頭解決治理難題。

對此，封開法院又向廣西蒼梧法院發去《關於“粵桂一家親”基層協調治理的函》。通報關於鍾某訴吳某邊界牛隻權屬爭議案件的審理情況及涉飼養動物矛盾糾紛調研情況，建議蒼梧法院向當地相關部門發出司法建議，對類似糾紛進行排查，兩地協同解決邊界基層治理難題，攜手維護邊界地區和諧穩定。

收到函後，蒼梧法院隨即參照封開法院的做法，向當地農業農村局發出司法建議。該司法建議同樣得到了及時有效的反饋。

經過了將近半年的調查研究，在黨委政府的領導和支持下，在封開法院的積極推動下，經過多個部門多鎮街的共同努力，第一批大型飼養動物“身份證”終於製作出來了！

目前，封開縣大玉口鎮作爲試點已着手“身份證”的“配發”，在每一頭飼養牛的耳朵上釘上標識，並不斷完善牛隻信息數據庫。下一步，“一物一碼一芯片”的管理方式將會在全縣推廣，因大型飼養動物引發的矛盾糾紛將從源頭得到有效解決。

近年來，封開法院主動融入黨委領導“1+6+N”基層社會治理體系，面向全縣16個鎮街建立矛盾糾紛共同分析研判和會商通報機制，定期通報分析案件數量、成因、特點等成訟情況，共同加強風險研判、研究治理對策。

同時，封開法院會同廣西蒼梧、賀州八步法院簽訂《推動省際邊界矛盾糾紛化解司法協作機制的意見》，攜手打造“粵桂一家親、東西同發力、鄰里共發展”的跨省司法協作工作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