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稱 40 萬上凱道造勢 韓國瑜如何養出超忠誠的粉絲？（下）
●陳睨／政大數位內容碩士、自由撰稿者、辯論人、接案講師。
►看（上）篇
上面是ETToday錄製的 28 分鐘完整版本連結，這個版本內有以下整理出來的完整內容了，不過如果你懶得看近半小時的長版也可以快速看總整理對比就好。
開場：爲支持者因爲自己被連累抹黑而道歉，「他很抱歉，這段時間因爲支持韓國瑜，很多支持者被批判抹黑，被標籤化」；再來，從 18 歲的軍事背景切入，自己強調武裝的實力和本土性，再以當兵面對諸多挑戰但自己從不害怕，轉到因爲執政黨的方向而爲國家害怕。
外交一點：斷五邦交國，剩十七個國家要不停散錢的「凱子外交」 ➡ 學美、日搞好友邦關係、揹負經濟任務的「發財外交」️
經濟三點：新加坡補助青年住宅高達百分之八十，香港有五十，臺灣只有百分之零點五，無法讓老百姓安居樂業；民進黨三年一個 FTA（自由貿易協定）都沒簽，讓臺灣人競爭不公平很可憐，新加坡產品百分之九十四都免稅或關稅很少，我們臺灣產品出去優惠只有百分之十；美國有七百個，全亞洲九百個自由貿易區，臺灣一個都沒有 ➡ 未來總統，一定要想盡辦法籤協定 FTA 讓臺灣東西賣的出去；有自由貿易區，若全臺灣貿易障礙能排除，臺灣會一飛沖天。
兩岸一點：民進黨執政，爲了叫出臺灣主權出頭天，與對岸碰撞 ➡ 從事政治活動，不愛臺灣，會去愛菲律賓嗎，所以「愛臺灣、顧主權」是廢話，誰當總統都要這樣做，而不是騙選票。
結尾：大家都說我是土包子，腦袋高麗菜，臉好像好幾天沒洗，是因爲曬太陽曬黑，我是跟基層在一起，永遠不敢忘記世上苦人多。最後，他使用美國演講好手甘迺迪的名言做改編，不要問國家爲你做什麼，要問你爲這國家「投出了什麼樣的政治人物」。準備承擔任何職務（雖然沒明講，但就是總統一職啦），爲中華民國不惜粉身碎骨。
儀式：集體唱《中華民國》頌來作爲結尾，這裡可以特別注意他在歌曲最後一段「直到永遠」放出去的肢體手勢。
簡單看完，結構如上，我倒着講。
唱軍歌，這個最儀式感滿滿的過場一直都是韓國瑜喜歡的小技巧，去年 2018 爲市長候選在旗山舉行大型造勢晚會，進場時的配樂就是軍歌「夜襲」，那時還引起譁然輿論和不少音樂人投書。在演說中，你可以看到韓國瑜在開頭時不僅強調了國族與自己軍人身份的連結，結尾也不忘透過國族性夠強的歌曲來帶動氣氛，這裡用詞正確且共敵氣氛強烈，呈現如同世新大學廣播電視電影學研究所的論文《音樂傳播對國軍部隊士氣之影響研究─以唱軍歌爲例》透過問卷調查所證實的，唱軍歌確實有顯著提振部隊士氣的效果，且唱軍歌的頻次越密集、唱的數量越多，對提振士氣的效果就越顯著。有趣的地方是，同份研究也指出，交錯分析的結果裡可以看到唱軍歌反而會對女性、幕僚及學生產生負面的效果，削減其熱情和共識感，再再應證了那句老話，韓國瑜的強項在挑對受衆，並給予他們所期待的指示。
▲韓國瑜凱道造勢大會。（圖／記者季相儒攝）
這點也可以從整場措辭中都是以「中華民國」爲本位中窺見一二，透過罕提臺灣表態了他與對立黨的政治不同，圈出了有同質性的極端立場選民，引用例子上也多用老一輩們熟知的黃金年代明星，諸如他口中「學政治，但善用人」的蔣經國，搞起十大建設帶動經濟起飛的李國鼎、趙耀東、孫運璿，這些對我輩只是歷史課本里即將成爲單選或複選的問答題組，對在場支持造勢的民衆來說，卻是他們的盛況當年。
歐洲征戰史上多有領導人以「復興古羅馬驕傲」爲口號，以遙想當年來鼓吹情緒和民族認同，這裡的手法雖粗糙的多，但既然這個年齡層的選民能碰到對了他們電波的候選人，怎麼能不跟這個遠望走下去呢。
軍歌前，韓國瑜引出改自甘迺迪在 1961 年就任美國第 35 屆總統時的就職演講名言，「不要問國家爲你做什麼，要問你爲這國家投出了什麼樣的政治人物」。這句話首現在美蘇冷戰之時，認真比對該份講稿的話，幾乎說是可以象徵美國愛國主義的頂峰，潛含甘迺迪總統在動盪時代裡希冀美國人能基於更高層次「對自己國家的愛」，願無私地奮鬥。名句之所以可以傳唱的長久，就是其感召能力豐厚、寓意飽滿，這裡韓國瑜把爲國家做了什麼替換成爲國家投給誰，把原文裡的國家比喻成自己的意義不證自明。
同一段中，韓國瑜將標籤貼向自己表現的很好，完全呈現怒罵爲自我認同的高情商，不知道是幕僚爲之還是自然演繹。最常伴隨韓國瑜出現的土包子標籤本源自總統府發言人黃重諺 2 月時的臉書抨擊，直指韓國瑜是個「喝醉的土包子」，然而韓方的媒體陣營危機處理能力極好，快速認同了這個指稱，高雄當地辦起吃包子大賽不說，這次造勢更有人買了 2020 顆包子送入場，用沒文化、不會說漂亮話、老實等詞彙隔開了他們與「強權」的距離，站到了民衆身旁。
這裡幾個「土包子、腦袋高麗菜、臉總是黑黑的」的自嘲又再次連結回草根感，強化了羣衆演說裡最爲重要的形象資本。這樣的標籤不如政治金童、科舉奇才、濟世名醫，雖然聽起來沒文化，卻非常接近他想要觸及的人民羣體，從歷次中選的「讀書的會騙人，但做事的是我們的人」印象中樹立自我定位，成爲老一輩所強調胼手胝足的庶民感。
後面三段政策上的對比相信我應該不用詳述，看文字脈絡就可以感受到扣帽子、避免正面回答、口號好記等韓式特色滿滿。
最後，開頭的部分透過害怕做出反差感並不稀奇，真正的開頭點睛之筆應該是在道歉的時候，道歉文詞的重點節錄如下，「世上苦人多，都是認同中華民國。這段時間大家很憂慮，有人打電話發簡訊，心情糟透了，被污名化，我深深一鞠躬表示歉意。」這裡，他爲不需要道歉的事鞠躬展現誠意，表達出被抹黑的人都很善良且辛苦，這種道其他人應該道的歉、過份放低姿態的操作，想達到的不外乎是讓長輩認爲這個人老實的讓他們極爲心疼。
到這邊，應該可以看懂韓國瑜演講時的幾項重點，口號和概念簡單、充滿回憶上的認同感、草根性強，而且擅長氣氛營造的特色。
符號制度和規章 爲羣衆製造歸屬感
▲李佳芬幫正在喝水的韓國瑜擦汗。（圖／記者季相儒攝）
行文至此早就爆字數，第三段我怕是無法像前面這麼詳述的寫完，所以簡要列一個點，說明羣體內獨特語言或標籤，是怎麼製造出強大的歸屬感讓羣體更向心，這部分如若大家很有興趣我之後在拆寫一篇細節。
作爲近前票房長紅的動人電影《一個巨星的誕生》中的要角參考人物，Lady Gaga 的演藝生涯可謂傳奇，其中最令人津津樂道的是其粉絲對女神的不離不棄，和超高團聚凝結力，這裡不得不提最拉近 Lady Gaga 本人與粉絲的專屬羈絆感、創造黏着力的武器－暱稱。Lady Gaga 的紛絲稱爲小怪獸，是因爲有一次她在舞臺上表演 Bad Romance 的時候，歌曲舞蹈有一個怪獸的動作，臺下的粉絲們重頭到尾都跟着做那個手勢，Lady Gaga 就對臺下粉絲說:「你們這些小怪獸。」
從此， Lady Gaga 的粉絲有個了一個被領袖賦予的羣體標籤，讓粉絲羣體有了完整的身份認同（Ethnic Identity），他們對於這個標籤產生忠誠和情感歸屬的那一刻，就是他們將自己完整投入羣體時。隨着離開羣體的個人在日常生活時，越敢於秀出這個標籤，「擁有羣體認同」對他們的宰制力就越高，電影《星艦奇航記》的鐵粉會說克林貢語、《哈利波特》粉絲將自己學院的徽飾和顏色展現在日常中、動漫迷將自己的大頭貼換成特定角色（常見的是雷姆）等都算。
到這裡，應該可以想像語言標籤對羣體和個人的自我認同有深厚關係，透過賦予共同標籤就能強化社會認同（social identity），所以 Lady Gaga 有一路支持她的可愛小怪獸，而韓國瑜亦有風雨無阻的土包子們。
上凱道造勢，韓國瑜動員的是真粉絲，不是假民工，但問題從來都不在韓國瑜的粉絲多少和是真是假，而是我們會不會過度給予韓國瑜和其粉絲關注度，導致一來他們倍受「我被同溫層唾罵而更爲團結於自己」的回聲室（Echo chamber），二來如同美國商會在 5 月 29 日發佈的《2019臺灣白皮書》所提醒的，整個輿論圈將被選舉獨佔，臺灣社會的關注目光會遠離重要政策的推動和執行，不僅會妨礙臺灣政府正常運作，也讓沒有鏡頭緣的正常政治行爲或行政新令的關注度被削弱。
▲民衆拍下韓粉全程幫母親撐傘畫面。（圖／民衆蔣莎莉拍攝提供）
其實，民衆常常會被媒體透過照片、報導和輿論的議題設定（Agenda Setting）影響，對於一般新聞來說， 當媒體報導越多，大衆就會覺得越重要，進而可以讓小事都成爲大新聞，所以你現在看到的韓國瑜風潮，到底在不經媒體加以渲染前有幾分真實催票影響力還尚未可知。黨內初選結果，另一表達參選的郭臺銘是否也有動員能力，抑或者是有沒有鐵票倉不足但路人緣票滿滿的狀況我們也拿捏不準。
這個節骨眼上，媒體不過度做引導報導、不刻意渲染擴大議題，同溫層內不要崩潰或做出歧視性言論刺激韓國瑜粉絲激化團結，慢慢靜觀其變纔是最適切的解方。歷來如此，舉凡騷動時刻不變者，才得以查知而應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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